畫堂韶光豔
鄭千戶仗醉意殺了絳珠,待見絳珠逶迤在地氣絕身亡,立時便醒了酒,暗道,雖這賤人該殺,死在自己劍下卻不妥當,若被言官知道參上一本,難免問責之罪,卻要遮掩過去方是道理,只如何掩蓋,卻一時沒了主意。
瞥了眼地上哆哆嗦嗦的杜文秀,不禁暗恨上來,一個千人騎乘的戲子,竟敢來辱他的侍妾,真真可惡,且留他一時半刻再說,思想着顧程慣是個有主意的,便使人去尋他前來。
顧程快馬到了千戶府上,被鄭千戶的貼身親隨迎進了書房,一進跨院便聞到一股隱隱的血腥氣,顧程邁腳進屋,一瞧見地上的絳珠,不禁倒吸了口涼氣,正胸口一個血窟窿,身下一灘血冒出來,早就沒了氣兒。
杜文秀赤着身子跪在屋子角垂着頭,身子不住顫抖,想是怕的狠了,鄭千戶腳邊一把飲血的寶劍,不用想也知,定是這戲子跟鄭千戶的*妾勾搭成奸,卻被鄭千戶撞個正着,氣怒攻心,一劍殺了絳珠,不妨這戲子竟吃了豹子膽,敢動鄭千戶的侍妾,鄭千戶一劍沒刺死他,真算他造化,若自己,兩個一起殺了了事。
鄭千戶見他來了便道:“兄今兒吃醉了酒卻做下莽撞之事,不得已喚了弟來,如何想個法兒遮掩過去纔好。”
顧程瞧了眼角落的杜文秀暗道,鄭千戶這事做的好不乾淨,若一劍把這兩人都結果了倒清淨,如今留了一個,卻有些不妥,想來鄭千戶還是有些不捨這杜文秀,倒真好本事,還道已膩煩了他呢。
略想了想在鄭千戶耳邊嘀咕了幾句,鄭千戶目光閃了閃站起來道:“絳珠水性楊花與下人通,奸,被本大人撞破jian情,羞臊之下,自刎而亡,杜文秀……”
說着瞥向杜文秀,杜文秀哆嗦了一下,急忙膝行幾步,到了鄭千戶腳邊咚咚磕起頭來,嘴裡一疊聲的央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非是小的貪色,是她着意勾引,又以財帛動心,小的糊塗,大人饒命啊!”
鄭千戶伸手撐起他的下巴擡將起來,端詳半晌道:“倒真真算得梨花帶雨,這張臉比那些婦人還生的齊整,怪道善媚,卻忘了本分,敢奸爺的侍妾,好大的狗膽。”擡腿狠狠一腳踹他出去,彎腰撿起那把飲血的劍抵住他的臉:“這張臉若毀了,想來比殺了你更順爺的意。”
杜文秀嚇的面無人色,鄭千戶的劍從他臉上緩緩落下,卻指在他□物事上:“說到底還是它惹的禍,既生的如此標緻,還當男人作甚。”隨着話音,手起劍落杜文秀那下頭的物事給鄭千戶齊根兒斬斷。
杜文秀慘叫一聲暈死了過去,鄭千戶道:“擡下去尋郎中來給他診治,莫讓他有性命之憂,醫治妥當再給爺趕出府去,爺倒想瞧瞧他還有何本事。”
下頭應了一聲,把杜文秀擡了下去,鄭千戶着人把絳珠的屍身裝裹起來,讓管事去喚她哥嫂前來。
這絳珠本是真定府人氏,也是個苦命的女子,父死母喪,自小被哥嫂賣入院中,習學彈唱,因生的一副好模樣兒,又善機變,被府衙大人相中,送與鄭千戶爲妾,不想卻偷戀□送了性命,他哥嫂本就是貪得無厭之人,雖明知絳珠死的蹊蹺,管家給了一百兩銀子,也再無二話,草草收了屍身家去,尋得一口薄棺葬埋了事。
杜文秀僥倖得了活命,卻已是半個廢人,得罪了鄭千戶被趕將出來,戲班的人七零八落各奔活命去了,只把他丟在信都縣內,走投無路之際,只得來投奔石氏。
這番醜事雖鬧出人命,卻是宅門裡的醜事,自然要遮蓋妥當,沒得到處宣揚的道理,便有些知道影兒的,也怕得罪官家,三緘其口,不發一言,故此倒瞞了個結實。
卻說石氏去千戶府上尋杜文秀多次無果,家中頂樑的老徐頭也死了,她一個小腳寡婦帶着個癆病兒子,怎生過活,便是先頭有幾個銀錢,哪裡頂得住使,卻也無法兒,眼瞅過了中秋又至重陽,心裡愁的什麼似的。
忽這日聽見扣門聲響,出去開了門,一時沒認出是杜文秀,只說哪兒來個討飯的花子,破衣囉,嗦蓬亂着頭髮,手裡還杵着一根樹枝當柺杖,便喝道:“哪裡來的叫花子,怎討飯到我門上,我自己還沒的飯吃,哪有佈施你善心,快走快走,再不走,看我喚出狗來咬你。”撂下話剛要閉門,就聽那花子開了口:“五娘,我是文秀啊!”
石氏聽了一驚,忙底細一瞅,可不怎的,撥開蓬亂的頭髮那張臉雖憔悴蒼老了些,可不正是杜文秀。
石氏唬了一跳,忙把他扶進屋,坐在炕上,與他倒了碗水來,杜文秀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只覺腹中飢餓更盛,便問:“可有甚吃食?”
石氏忙去竈上把晌午剩的半塊餅拿來,杜文秀就着水吃了,石氏又去打了水來給他梳洗,尋了件老徐頭沒上過身的衣裳給他換了,纔算收拾出些人樣兒來。
這才問他:“如何成了這般模樣?”
杜文秀暗道,這起醜事怎說出口,只如今這般卻也瞞她不過,未若半真半假打個謊來哄她便了,想到此,便道:“哪知有這般大禍從天降下來,因府中姬妾跟我多說了幾句話,被千戶大人撞見,誣成□,千戶大人一劍落下……”說道這裡不免瞄了石氏一眼。
石氏忙問:“卻怎樣?”杜文秀一咬牙道:“卻成了半個廢人。”
石氏愣了一會兒纔想明白,一雙眼盯住他□,忽然伸手去摸,卻摸了空,頓時愕在當下,待回過神來,不禁暗道自己的命苦,好不容易脫了老徐頭那鼻涕蟲,實指望跟杜文秀做成長久夫妻,雲雨和諧,哪想竟是這麼個結果,又見杜文秀說話閃爍,內中隱情誰有知曉。
杜文秀一見石氏臉色,忙過去抱住她柔聲哄道:“憑你我多年情份,你還不信文秀之言嗎?若有虛言叫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石氏見他發下如此毒誓,纔信了四五分,想到兩人舊年情份,再瞧他一張俊臉殷切切瞅着自己,不覺心軟,好歹也算一家三口團聚,便不能人道,好在已有大寶,湊乎過下去便了,不然還能如何,這可不都是她的命嗎,嘆口氣也只得認下不提。
再說徐苒,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這才四月就跟人懷了五六月一般,顧程不放心,又尋了那善婦人脈息的郎中前來,這一瞧倒又多了一樁喜事,大姐兒肚子是雙胎,郎中此話一出,顧程喜的差點沒原地蹦個高,歡喜上來重謝了郎中。
正逢他入職之時,便趁機擺了三日酒席宴很是熱鬧了一番,又在祖宗祠堂內磕頭祝禱半日,謝祖宗保佑,對大姐兒更是寶貝,聲聲念着大姐兒是程顧兩家的福星,時時讓人守在身邊,一茶一飯莫不精心。
徐苒倒越發心燥,本來就對生產之事懷着恐懼,這一聽說是雙胎,徐苒覺得,自己這條小命已去了一半,倒時候一屍三命,這結果真真好不悲慘,越想越怕,越怕越燥,一燥起來脾氣自然不會好,時不時便於顧程鬧一場。
顧程卻越發好性兒,只她不傷了自己,便由着她鬧,鬧到後來徐苒都覺自己有些不可理喻,便也偃旗息鼓。
兩人這幾月的相處,倒真似夫妻一般,顧程斷了納玉姐兒的念頭,她娘見顧程這裡指望不上,便尋了個外省的客商,草草把玉姐兒典賣了去,令她妹子玉香頂了她姐的名兒掛牌迎客,因鄭千戶常往來,日子久了,倒也名聲在外。
這些俱是閒話不表,只說節氣更替,轉眼便秋去冬來,待信都縣落下頭一場雪時,徐苒的肚子也已六個多月,許是心思重的緣故,雖肚子圓滾滾,旁處卻未見長肉,倒是隨着日子越近,越發愁鎖眉頭。
顧程衙門裡是個閒差,沒甚大事,趕上落雪,忽想起陳大郎多日不見來探大姐兒,想是忙着造酒,大姐兒又是個最怕冷的,便想起莊子上的溫泉,且這時去正趕上梅花初綻,正經一個好時候。
便把手邊的事料理料理,讓人收拾了行李衣裳,帶着徐苒出了信都縣城,去縣外莊子上住去了。
離開了顧府,徐苒的心情才略好了一些,主要那個玉芳不消停,三天兩頭來打着陪她說話兒的幌子,那眼一個勁的往顧程身上瞟,且身邊帶的丫頭,一個比一個標緻,打扮的也越發妖嬈惹眼,這心思一準是惦記着勾了顧程去呢,奈何顧程這廝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忍了這許久時候,待實在忍不住,便湊過來,親她,纏她,小心翼翼的弄上一回,也沒見去別處風流,他越這樣,徐苒倒越發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好卡,先寫這些吧,明兒再多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