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惹風流債

又惹風流債

大姐兒依依不捨的往回走,過了穿廊,剛到書房院得門首,迎頭正撞上從裡頭出來的尹仲華,因低着頭不曾瞧見,倒撞了個滿懷。

話說那日尹仲華拿了銀子家去,忙着就把事兒辦妥,鋪子典當之事談妥,白落了一百兩銀子的好處,哪有不樂的,忙着過來給顧程送信兒,說已尋好中人,約定了明兒在縣前的鴻賓樓裡交割房子契約。

顧程見他這事兒辦的妥帖,心裡一高興,便把手裡正把玩的一把灑金川扇給了他,要說這川扇也算平常之物,只這把川扇的扇面卻畫的稀罕,不是那些風雅字畫,乃是一副春,宮,出自一位宮廷畫師之手,繪的栩栩如生,本是顧程偶然得的愛物兒,這會兒給了他,尹仲華自是歡喜,拿在手裡瞧了又瞧,愛不釋手。

手裡拿着扇子便出了書房院,沒留神卻跟徐苒撞了個滿懷,手裡的扇子落在地上,徐苒急忙退後一步,微微頷首避過,這一低頭卻正巧看見地上那把扇子,頓時面紅耳赤,那把扇子雖並未展開,但昨兒個夜裡顧程卻給她瞧過,上面畫的是一副芭蕉戲春圖,顧名思義,是芭蕉葉下,男女半褪衣裳,交,歡的圖。

顧程當個稀罕的玩意兒拿給她瞧,徐苒着實也沒瞧在眼裡,比起現代的那些,這個簡直不值一提,只顧程那廝卻摟着她道:“如今的天兒到底涼些,待過些日子,入了夏,院裡的芭蕉下,倒比旁處涼快,到時放了蒲席在下頭,大姐兒陪着爺歇個午覺豈不美。”

徐苒恨不得抽他,這廝腦子裡就沒別的事兒,推開他手裡的扇子,白了他一眼,翻個身背過去不搭理他。

雖說一早預備下了大姐兒的屋子,如今這會兒,顧程哪裡捨得離開她一時半刻,落了晚也不去後院,摟着大姐兒在書房的榻上睡了,白日折騰的不善,晚上倒也算消停,只拿着春,宮扇面與大姐兒調笑幾句,見她扭過身去閉上眼,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兒,不禁笑了笑,忽瞥見她背過身子耳後卻露出一截子嫩白脖頸,許是帳外的燭火映進來的緣故,仿似染上些許胭脂色,粉白相間,令人不覺意動。

顧程湊了過去想親上一親,卻被徐苒一把推開,蹭一下坐起來道:“你若再來胡纏,我可要回屋睡去了。”說着,伸腳便真要下榻而去,被顧程一把摟在懷裡親了幾口道:“爺不是稀罕你嗎,怎麼惱了,自打見了你舅舅,這脾氣越發硬氣起來,爺這會兒先跟你說好,便是有個親舅舅在,爺也不准你贖身去的,那些沒用的主意也莫要打,爺說的話可記下了?”

徐苒心裡咯噔一下,心話兒,不定自己跟舅舅說的話兒被旺兒都傳到了顧程耳裡,這男人面上好說話兒,心思卻陰沉縝密,若說他多喜歡自己,徐苒還真不信,這男人的字典裡哪有什麼喜歡,這會兒不過是覺得她新鮮,當個玩具一樣捨不得丟開,一聽她要贖身出去,心裡頭不爽罷了,等趕明兒新鮮勁兒一過,即便自己不贖身,也不定被他發落去哪兒了,那個珍珠不就是例子。

瞧那穿戴打扮,以及趾高氣揚的霸道樣兒,便知以前是個別樣受寵的,可如今呢,一頓板子打下去,這男人可一點兒都沒心軟,故此,拿這男人的話當回事的都是傻子,只如今卻要哄着他纔是。

想到此,徐苒眨眨眼道:“我舅舅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哪有錢贖了我去,可不都是玩笑話,怎的你倒當真了不成。”

顧程看了她半晌兒道:“爺給你的那支金簪子,也給你舅舅了?”

徐苒心裡忽然明白過來,大約是因爲這個,讓他疑上了,想前頭自己一副貪財的嘴臉,落在他眼裡生了根兒,這會兒她把自己剛得的東西一股腦全給了舅舅,這廝心裡哪會不疑。

徐苒猜的還真不差,顧程雖說好色,可也不會被色迷了心竅,對大姐兒寵歸寵,可也不會被個丫頭牽着鼻子走,這大姐兒從上吊後就變了個人,心計,手段,跟珍珠一場架打過,他在一旁早看的真真,只他如今稀罕她這性子,可假作不知,偏心着她,卻不會被她糊弄,愛財貪吃的大姐兒對他舅舅如此大方,豈不古怪,況這個舅舅,先前十來年不曾走動,面兒都不識,頭一回見,便把她攢下的體己都給了他,只能說這丫頭打算着後路呢,如今跟着自己正得寵,便打算後路,令顧程頗有幾分不爽,也是想趁着這會兒提醒她一句,莫把他真當成了冤大頭。

徐苒被他那目光看的,從心底裡發涼,忽然覺得,這男人或許並不只是個酒色之徒,看上去好糊弄,精明起來,恐十個徐苒也鬥不過他去,只對付男人,女人卻有先天的優勢,軟硬把握好,什麼事不能混過去。

念頭轉到此,徐苒暗暗醞釀了醞釀,緊緊咬着脣,努力在眼裡泛起淚光,頗委屈的道:“那支簪子雖好,你不說二孃三娘也才只有一兩套金頭面,我一個丫頭巴巴的戴支金簪子出去,成了什麼,我不過是你府裡的丫頭,連自己正經的屋子都沒有,那簪子如此惹眼,便是藏在我包袱裡,倘若不妨被人瞧了去,便知道是你給的,背過身兒去,不定嚼說怎樣難聽的話兒呢,如今正巧我舅舅來了,讓他帶回去替我收着有什麼不好,不過就是我白日裡玩笑說了兩句贖身的話,你倒入了心,這會兒卻疑起我來,想我既跟了你,哪還有旁的心,你若如此疑我,不如還讓我回去守着那個破屋子過日子去算了,省得你瞎疑心。”

越說越委屈上來,眼裡滾落一串淚珠下來,好不可憐的樣兒,把個顧程心疼的不行,暗道自己是多疑了些,說到底,大姐兒不過一個丫頭,身契握在他手裡,還能飛上天去,便是她有贖身的念頭,他不放人,真不信能脫開他的手去,自己可不是關心則亂了。

遂抱着大姐兒哄了半宿方好,第二日,因一早起來,徐苒要送他舅舅家去,便匆匆梳洗,仍穿着昨兒的白衫兒翠藍裙兒,匆忙間,外頭的比甲也未及套上,頭髮她本想還梳個髮辮,簡單省事,卻被顧程說了一句,只得挽在發頂,可巧昨兒得的簪子,都給了她舅舅,沒得使喚,顧程便又把自己頭上慣常代的一支不大起眼的青玉簪給了她,左右端詳半晌兒,不禁笑道:“這樣瞧着像個清秀小子,哪裡是個丫頭的樣兒,倒越發勾人……”摟着她親嘴咂,舌的戲弄了一會兒才放她去了。

大姐兒前腳出去,尹仲華後腳就來了,兩人正好岔開,故此尹仲華也不理會,顧程書房裡多了個侍墨的丫頭,這會兒在門首撞上,還倒是後院裡哪房使喚的人,卻也留心打量了幾眼。

只見頭上髮髻有些古怪,卻光溜着四鬢,露出一張白白淨淨的小臉兒上細眉杏眼,日頭下剔透好看,細彎彎兩道眉不畫而翠,水潤潤紅脣,不點而朱,一抹輕粉暈染粉腮,微微頷首立在哪裡頸白如玉,身段窈窕,說不出的風流嬌俏,倒不禁愣在當下,一雙眼跟粘在大姐兒身上一般。

徐苒先頭還覺有些尷尬,想着自己避讓過,他撿起扇子走便是了,哪知他卻不動勁兒了,徐苒擡頭,見他一副色迷迷的望着自己,眉頭不禁皺了皺,心話兒這都什麼人啊,個個都跟色鬼似的,脾氣上來,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的道:“看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尹仲華這纔回過神來,被她頂撞,卻也不惱,只道:“在下魯莽,沒瞧見姑娘,得罪得罪……”徐苒纔不想搭理他,掃了眼地上的扇子,撇撇嘴越過他走了進去。

旺兒落後跟出來送他,尹仲華才問:“剛頭那丫頭好齊整的模樣兒,是你家哪位娘跟前使喚的不成?”

旺兒目光閃了閃,暗暗瞄了他幾眼,心話兒要說大姐兒以前如何便不論了,如今還真是個禍水 ,這纔來了書房兩日,又被這位尹二爺睃在眼裡,被爺知道可不大妥,因這尹仲華過來走動時,隔三差五的常會給旺兒些賞錢好處,旺兒記着這個情兒,這會兒便點他了一句道:“那可不是後院裡的丫頭,是我們爺跟前伺候的姑娘,如今在書房侍候筆墨呢。”

旺兒這一句話,尹仲華哪還有不明白的,剛起的心思便懨懨的落了下去,不覺嘆道:“我說怎生的如此一個好模樣兒,多謝你提醒,險些鬧了場荒唐事去。”伸手從腰上解下一套銀三事兒,給了旺兒做謝禮,纔去了。

出了顧家大門兒,尹仲華忽又想起那丫頭嬌俏伶俐的眉眼兒,卻真有些放不下,琢磨着如今不好謀她來,待趕明兒顧程膩了,看看可否要將過來,也不是侍妾,只一個丫頭想來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