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廝倒會裝糊塗,徐苒還真不信,他沒認出自己來,千戶府裡多大的地兒,東西南北他都沒去,偏跑到這個僻靜的小院來,且他一對色迷迷的眼在自己身上轉來轉去,當自己是瞎子不成。

徐苒目光閃了閃,沒好氣的道:“你怎知這帕子就不是我的,偏我就有這樣的喜好,專喜這女孩兒家的帕子,犯了哪家的王法不成?”

尹二被她幾句話噎了回來卻不惱,且瞧她目光流轉間似嗔似惱,說不出嬌俏可人的樣兒,更是心癢難耐,伸手過去假裝遞給她帕子:“既是你的,還給你便是了。”

徐苒一把扯過帕子,卻不妨他抓住帕子的另一角不放,低低笑了兩聲道:“爺這會兒忽的想起一事,你說是你的便是你的嗎?卻跟爺說說有什麼記號沒有,若說準了,爺才認定是你的帕子,省得尋錯了主兒。”

徐苒心話兒這廝色膽包天,這是想調戲自己呢,卻要怎生擺脫這廝,徐苒眼珠轉了轉,計上心來,的目光越過他,定定瞧着他後面忽然喚了聲:“爺。”

尹二唬了一跳,急忙鬆開手轉過頭去一瞧,哪有什麼人,再回過頭來,大姐兒已從角門那邊兒快步出去了。

尹二不禁笑了兩聲,一屁股坐在大姐兒剛做的地兒,想起剛頭大姐兒的嬌樣兒,不禁吃吃笑了兩聲,忽聽身後一個聲音道:“仲華,跑到這僻靜小院裡一個人樂什麼呢?”

這明明白白是顧程的聲音,尹二忙站了起來,臉上不免有些訕訕:“沒,沒樂什麼,哥不在前頭吃酒看戲,怎跑這兒來了,走,走,弟陪着哥出去吃酒耍子。”說着,兩人攜着手出了小院。

顧程回到席上,瞥見那邊花樹邊上的大姐兒,目光陰了陰,又吃了幾盞酒便託詞說家中有事,搖席出來,旺兒忙喚着大姐兒跟了出去。

一上車徐苒就被顧程摟在懷裡,去她袖袋中摸了摸直問到她臉上:“你的帕子呢?”

徐苒白了他一眼道:“不知你平日都交的什麼狐朋狗友,也不分誰,就來調笑,那帕子被我撕了兩半扔到湖裡頭去了,什麼臭男人污了的東西,我纔不要。”她這席話倒說的顧程臉色回緩過來。

剛頭顧程在席上跟鄭千戶說了幾句話,一扭頭的功夫便不見了大姐兒,掃了掃四周卻正好瞧見尹二鬼祟的去了那邊小院。

顧程便隨後跟了過去,果見尹二是奔着大姐去的,兩人你來我往,說的什麼雖沒聽清,卻把顧程氣的肺都要炸了,卻未動聲色,只躲在月洞門外,瞧着大姐兒去了,尹二坐在大姐兒剛坐的廊凳上,那臉上的笑,明明白白是惦記着大姐兒呢。

自己心尖子上的丫頭,被旁的男人惦記着,還不就跟頭頂處懸了把刀一般,覺都睡不着,以往雖知尹二對大姐兒有些心思,卻沒想他竟敢如此明目張膽,這會兒是自己在跟前呢,他都敢如此放肆,若趕一日,自己不在,讓他得了機會還不知如何。

顧程越想越恨,旁的女子隨他惦記,只大姐兒他卻惦記不得,倒要讓他知道厲害方罷,顧程也有些疑心大姐兒對尹二也生了心思,尹二雖沒大出息,卻自來生了副好皮囊,專會討女子歡喜,沒準大姐兒就被他的言語所動。

因此一上車就來試她,若大姐兒遮遮掩掩定然有鬼,見她大大方方說出來,顧程一顆心纔算放進了肚裡,暗悔自己疑心過重,明明白白是尹二生的壞心,怎倒疑起了大姐兒。

思及此,摟着她親了一下道:“是爺的不是,趕明兒爺處置了他,給你報仇可好?”

徐苒愣一愣,那尹二她略聽旺兒提過兩回,是縣太爺的二公子,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顧程就算再有本事,也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討生活,敢如何,這話可不是哄她呢嗎。

徐苒撇撇嘴,卻聽顧程道:“你瞧着,爺必不哄你。”雖笑着說的,語氣裡卻陰森森的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令大姐兒忍不住從後脊樑骨下面嗖嗖冒涼氣。

大約見她臉上有絲懼意,顧程抱他在自己膝上坐下道:“大姐兒不必怕爺,只你好生跟着爺過日子,這一輩子爺都疼你。”

“一輩子?”徐苒暗道,當你一輩子的小老婆,我纔不幹呢,況且,後院他那兩個小妾簡直就是毒蛇猛獸一般,瞧着溫溫柔柔賢良淑德,那陰招是一招接着一招,就沒消停的時候,跟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生活,不定那會兒就被戳上一刀,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只那海棠怎顧程也不收,以徐苒瞧着,顧程分明對那海棠有那麼點兒心思,男人哪有不喜歡美女的,加上這個美女又十分會做姿態,徐苒都覺得,有時海棠來了前頭,在窗下的芭蕉葉前一站,低眉斂目,腮染輕粉,眉掩雙愁,映着翠綠蕉葉,一身海棠紅的衣裳,鴉青發鬢,活生生一個絕代佳人的模子就出來了,別說顧程,就是自己有時都能看迷了。

府裡放着這麼個絕色的丫頭,顧程卻半點心思不生,這話說出去誰信,徐苒暗暗琢磨。顧程是不是正享受着這種若即若離的曖昧呢,男人不都這樣,太容易得到的反而沒趣兒,須當這樣輾轉有些曲折的方好。

說人人到,徐苒隨顧程回來剛換了衣裳,便聽見窗外有說話聲,軟語鶯聲的可不正是海棠:“李媽媽爺,爺家來了不曾?三娘讓奴婢過來瞧呢,說爺若家來,請爺後院裡走一趟,有要緊事商量。”

徐苒暗道,這三天兩頭有要緊事,也不知好端端的後宅哪尋出這麼多要緊事來,李媽媽哪裡沒答話呢,就聽顧程道:“你且回去,跟你三娘說我就過去。”

海棠細聲細氣的應了一聲,透過碧紗窗都能瞧見她搖搖晃晃分外嫋娜的身影兒,十來步的路竟被她走成了萬水千山一般。

顧程一回頭見徐苒瞧着自己,不免有些訕訕的道:“這麼瞧着我做什麼?”徐苒嗤一聲別過頭去道:“你不看我,怎知我瞧你,以後再不要說讓我去看什麼戲了,竟站了這大半日,腳都站酸了。”

一甩簾子進了裡屋去,在窗下的貴妃榻上坐下,顧程跟着進來給她脫了鞋,把她的腳拽在自己懷裡輕輕按揉着:“爺倒恨不得摟着你,奈何是在別人府上,爺應你,趕明兒納你進府的時候,也請一班小戲來府裡,到時讓你好生耍子幾日。”

揉了半晌,才站起來,低聲道:“我讓李婆子打水進來給你泡泡腳,最是解乏,爺先過去後頭走一趟,少時便會,等爺回來再吃晌午飯。”說着去那邊角落的銅盆了洗了手,換了身月白的綢紗直綴纔去了。

李婆子端了水進來,小聲道:“姑娘怎也不攔着爺,剛頭那小蹄子可不就是來勾魂的,這會兒勾了爺去,不定就隨了意。”

徐苒卻不應她,泡了腳,便靠在外間的炕上看醫書,書上哪裡能尋出避子的法兒,真真要急死她。

正着急呢,忽的旺兒走到窗下道:“姑娘,大舅爺父子倆一塊來了。”

徐苒一聽頓時歡喜上來,丟開書下地,幾步便走了出去,對旺兒道:“真來了?”旺兒笑道:“來了,正在前頭倒坐房裡安置着吃茶呢。”

徐苒道:“我還梅見過我這個表弟呢,上回去舅舅家趕上他在外學手藝,今兒卻是頭一回,也不知生的什麼樣兒?”說着匆匆走了出去。

其實陳大郎父子早就到了,旺兒剛頭在書房外截住爺先回了話,這才進來說與大姐兒知道,大姐兒到了倒坐房裡便瞧見她那實在大舅,還有身邊立着一個十二三的黑小子,眉眼兒隨了她舅十成十,看着就憨。

陳大郎見了大姐兒,忙推了兒子一把道:“還愣着做啥,這是你姐。”

黑小子忙着上前來就要作揖,被徐苒一把攔住道:“舅舅也真是,一家子姐弟何用如此外道。”他舅舅呵呵一笑道:“雖是親的己的,頭一回見也要有個禮兒,省得讓旁人見了笑話。”

旺兒一聽忙道:“這是說我呢,可不敢笑話舅爺,舅爺跟保生兄弟還未吃晌午飯吧!我這就讓竈上置辦來。”

大姐兒道:“我也在這裡吃。”

旺兒有些爲難道:“爺……”卻被徐苒打斷:“三娘屋裡還能少了飯菜不成,他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呢。”

旺兒倒不禁失笑,這話他也知道,卻想不到大姐兒雖在其中,卻也是個分外明白的,爺對那個海棠是有些不一般,雖不至於似大姐兒這般上心,瞧眼色卻有些意思,不定那天一高興便收到身邊來。

那個海棠雖生的絕色,依旺兒瞧,比之大姐兒還差得遠,要說絕色女子,爺身邊還少嗎,府裡的不提,外頭院中那個嬌杏兒,那可是信都縣有名兒的姐兒,再有京城那個頭牌青雲,那眉眼兒,那身段,真真才稱得上銷魂尤物,不也沒絆住爺的腳兒,爺心裡頭惦記着大姐兒,都當馬棚風一般過去了,這個海棠比之青雲卻差了何止一籌,爺興致來時耍樂耍樂,若論真上心,這滿府裡的女人都綁一塊兒也頂不上個大姐兒。

旺兒在一旁瞧着的清楚,先開頭爺對大姐兒也沒放多少心思,爺不放心思,大姐兒更不放,跟爺在一塊兒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有時她假意哄爺歡喜,自己都瞧得出,更何況爺呢,爺卻不點破,由着她哄,這哄着哄着就當了真。

這男人有時就如此,你真着緊上心的伺候着,他就不當回事了,你越哄着他,騙着他,敷衍着他,這男人啊反倒撂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