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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苒看着趴在地上跟兩個小傢伙玩的忘我的朱翊,不禁滿頭黑線,當初她義無反顧的黏上朱翊,是因爲瞄見了他腰上那塊貔貅青玉佩,這是古代,這些物事尋常人若佩戴恐是殺頭之罪,便是尹二他爹不就因爲私用皇木就被罷官免職抄家問罪了嗎,更何況這種東西。

徐苒當時琢磨,難不成是個跟什麼王公貴族,可瞧着排場又不大像,後烈風跟紫兒帶着親衛趕來,徐苒才知這病秧子真是個有大來頭的,卻也未往皇子啊王爺身上猜。

至進了京,才知是晉王朱翊,怪不得非要趕在萬壽節之前進京,是給他老子拜壽來了,落後徐苒又聽了些秘聞八卦。

晉王先頭定下陳相次女爲妃,卻未及行禮,就被他老子瞧在眼裡,動了色心,尋由頭給朱翊換了個老婆,原先的陳氏被皇上弄進宮裡,封成貴妃,便是寵冠後宮的陳貴妃。

徐苒剛一知道的時候,還當是到了唐朝,忽又想起顧程仿似跟她說過,皇上還納了自己兒媳當妃子,所以他把自己弄到身邊不算什麼,真是,這皇帝老子跟顧程倒是一路貨色。

不過朱翊這個病歪歪的樣兒,那陳氏沒嫁給他也算造化,不然豈不守活寡,只這廝妻妾也不少,剛跟他到晉王府的時候,見到那些迎出來的女人,真是環肥燕瘦任君挑選,只可惜朱翊這個病秧子空有嬌妻美妾,卻使喚不上,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頭書房。

徐苒發現自己跟書房挺有緣的,掌着書房的是紫兒,見到紫兒,徐苒才知道什麼叫美人,那眉眼兒,那身段,真是難畫難描那麼好看。

先頭徐苒還想朱翊把這麼個大美人放在跟前伺候,不定兩人早就不清白了,後來卻發現,兩人從未有過那些事,徐苒便越發同情朱翊,估計是身子骨不給力,光眼看着解饞呢,倒是想了些現代的法兒,跟太醫說了說,也在平日吃食上,多主意了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功勞,不出半年,朱翊的身子倒是好了很多,至少不似剛見時,動不動就喘,跟要死似的。

徐苒這一年過的不好不壞,孩子平安降生後,便挪到了這裡來,雖受了些罪,畢竟還是生了下來,這也得益於朱翊,尋了宮裡產婆來給她接生,又有太醫坐鎮,終於沒一屍三命嗚呼哀哉。

徐苒如今在王府就是個大大的閒人,只有時幫着王府賬房查查帳,這是她的老本行,不算什麼,畢竟人家朱翊供她吃喝,也得出點力氣。

徐苒也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朱翊什麼人,那底下的心思恐比顧程還要深沉,看似越無害的東西,越染着劇毒,只不過徐苒覺得,自己沒什麼值得他算計的東西,所以也不必處處防備着,倒是比跟顧程那時輕鬆許多。

有時徐苒甚至覺得,朱翊其實挺像個孩子的,雖然他比自己都要大上幾歲,跟顧程差不多年紀,當初自己以爲他是少年,純屬看走眼,這廝就是長了一張唬人的嫩臉罷了。

但此時的朱翊真的很像個孩子,自打兩個小傢伙會爬了,徐苒就讓人在暖和的聽雪閣裡鋪了大片氈墊,讓兩個小傢伙在上頭爬着玩,孩子們快一歲了,雖說話還不行,走路也搖搖晃晃,卻爬的飛快,正着倒着不停爬。

相比之下哥哥大寶比妹妹小貝要安靜一些,小貝簡直就是個瘋丫頭,人來瘋,尤其看見朱翊,黑葡萄的眼睛裡賊亮賊亮的閃着,手腳並用爬過去,扒上朱翊的大腿就往他身上爬,朱翊也好脾氣的由着她,有時索性坐在地上陪小傢伙玩。

兩人玩一陣大寶就會眼饞,然後躍躍欲試,又想上去湊熱鬧,又有些捨不得徐苒給他的玩具,瞧瞧妹妹,瞧瞧玩具那糾結的小樣兒,能把徐苒笑死,最終還是撇下玩具四肢朝下爬了過去,跟他妹妹一樣在朱翊身上攀爬,小嘴還一個勁兒的咿咿呀呀的,然後朱翊就看着他倆笑,很幼稚。

大約玩累了,小貝打了個小哈氣,撇開朱翊,飛快爬到徐苒身邊兒,扒着她的腿兒站起來,小嘴不知道是叫媽還是叫母馬,一個勁兒的嘟囔,小手不停揉眼可見是困了。

徐苒上個月纔給兩個小傢伙掐了奶,但他們還是喜歡粘她,尤其玩累了,愛笑的小嘴嘟嘟着,嘴角一憋一憋的看着她,徐苒那顆心就軟的不成名堂了。

徐苒發現,自己可以對所有人狠心,但對她自己的孩子,卻無論如何都狠不下來,徐苒摸了摸小丫頭的額頭,把她抱在懷裡,小傢伙習慣性就要往她懷裡扎,徐苒抱着她進了裡屋,拍着她,任她在自己懷裡磨覺,嘴裡輕輕哼唱着歌兒哄她睡覺,不大會兒小丫頭就咂咂嘴睡了過去,婆子來接了過去安置到小牀上。

徐一回頭才發現朱翊立在帳外定定看着自己,那目光異常複雜,徐苒略整理整理身上的衣裳,她是很注意跟朱翊接觸的,就怕自己哪怕有一絲輕浮的舉動落在他眼裡,勾起什麼來,這男人的權勢,比顧程難對付多了,但徐苒覺得,似朱翊這樣的男人要什麼女人得不來,她一個孩子娘估摸是很安全的。

其實徐苒是覺得自己跟朱翊之間雖然曖昧,卻並不是那種,跟顧程在一處,徐苒無時不刻都感覺到顧程想撲過來,剝她的衣裳,但朱翊卻不是,彷彿一種莫名的眷戀。

婆子把大寶也抱了過來,大寶很安靜,精神頭也比小貝大,這會兒還不困,但放在小牀裡,也不會鬧,很乖巧。

徐苒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哄他睡覺,等大寶睡了,徐苒才站起來走出來,朱翊已不在外頭,去了明間,隔着暖帳隱約看見烈風正跟朱翊彙報着什麼,不大會兒朱翊進來,坐在窗下炕上,吃了口茶瞧了徐苒一眼慢悠悠的開口:“你就真想這樣過一輩子嗎?”

徐苒放下手裡給小傢伙縫了一半的衣裳,擡頭看着他:“如果我就想這麼待一輩子不成嗎?”

朱翊目光閃了閃,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前兒偶然得了一副畫,甚有吳道子遺風,因是美人圖,本王若懸於牆上,怕貪看着美人,耽擱了做事,想你成日閒着,就送與你吧!”

身後小廝遞過來,徐苒接過慢慢展開,這一看倒愣了,暗道怎這畫上之人如此面熟,該是畫的洛神,側旁卻提了一闕不切合主題的《雨霖鈴》:寒蟬悽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很有些怪異之感。

徐苒便問:“這是何人所畫?”朱翊深深瞧了她一眼道:“說起這繪畫之人在京城卻也大大有名,便是去歲的新科狀元,如今的翰林編修張青蓮。”

徐苒愕然:“你說誰?”

“張青蓮,張大人,山東灤縣人士,怎麼?你識得他?”朱翊貌似無意的問了一句,徐苒暗道,這可真是,那酸儒竟是去歲的新科狀元,自己只隱約聽說狀元姓張,早把張青蓮這檔子事給忘得一乾二淨了,如今從朱翊嘴裡說出,徐苒忽有一種滄海桑田世事變幻之感,那酸儒書呆子真考上了狀元。

忽地記起自己包袱裡還有他當初寫下的欠條借據,不知如今找上門他可還認不認了,若認,自己豈不發財了,卻此番來由不好讓朱翊知道,只搖搖頭道:“不識。”

朱翊卻又道:“說起這位狀元郎倒也有些意思,想他年少登科且未娶妻室,不知多少大人託人給自家女兒說媒,奈何他竟一個不應,金榜題名之初,回家祭祖卻在真定府陳家村上盤桓數日,聽說去了顧家墳塋地裡哭了一場,不知的還道他是顧家的孝子賢孫呢,你說可有些意思嗎?”

徐苒微微眯了眯眼,心道這廝什麼意思,以她對朱翊的瞭解,他不會平白無故提起一件事,一個人,尤其這個人是張青蓮,那個顧家的墳塋地,也跟自己有着脫不開的干係,聯繫剛頭他哪句,徐苒不得不多想。

剛要開口朱翊已站了起來,身後隨從捧來大氅披在他肩上,正了正頭上金冠,從她手上抽過畫去笑道:“思來想去這畫中美人本王還是有些捨不得,趕明兒我讓紫兒再送兩幅好山水過來,這幅本王還是收回去的好。”

又道:“父皇的身子愈發不好,這幾日恐本王不得空來,若有急事使人去尋烈風便了。”說完轉身走了。

待朱翊走後,徐苒想這廝究竟什麼意思,徐苒知道他是晉王那一刻,就明白自己所有的事,恐都瞞不過他去,只他裝了一年糊塗,怎這會兒卻要戳破,目的是什麼?還有顧程……

徐苒進了裡屋,兩個小傢伙已經呼哈呼哈的睡的正熟,徐苒伸手摸了摸了兒子的臉蛋,大寶生的頗似顧程,尤其這對眉,斜斜上挑,顯得一雙眼有些狹長,徐苒覺得,他兒子生了跟他老子一樣的桃花眼,趕明兒不定也是個渣。

顧程娶了自己的牌位,並照管她舅舅一家的事,也輾轉傳到了京城,且顧程的當鋪,陳家的酒坊,都在京城開了,事實俱在也由不得她不信,事實上,徐苒覺得那些傳言肯定是謬誤,就顧程那個色狼,怎可能是個癡情的男人,那就是個用下半身過活的種馬。

覺察到自己有些憤憤不平,徐苒又不禁失笑起來,這都一年了,自己還想這些做什麼,既然當初逃了出來,徐苒就沒想過後悔,既然無法跟顧程過那種三妻四妾的日子,除了逃她還能怎樣。

靠着朱翊,雖也不是長久之計,目前來說,也想不起別的道,其實認真說來,徐苒沒靠着朱翊什麼,這宅子雖是朱翊置下的,她已經把銀子給了他,算的很清楚,至於這宅子的開銷,統共沒幾個人,她每月幫着朱翊查賬的酬勞也足夠抵消了,還要時不時的接待他來治療心理疾病,沒收錢已經便宜死他了。

這也是後來徐苒才瞧出來的,不定朱翊小時候過的什麼日子,看見小孩兒,總有一種類似羨慕的情緒在他身上盪漾,每次他來時都是皺着眉,走時都是眉開眼笑的,完全把她這裡當成了心理診所。

徐苒也想過,等孩子們再大些,她再去想做些投資,或是什麼營生也自在,至於朱翊,徐苒心裡頭清楚,即使他什麼都知道,也不會真把自己送回給顧程,只心裡不由有些替顧程擔心。

顧程先頭靠上的那個衛指揮使,貌似現在是朱翊的對頭,即便這會兒朱翊拉攏顧程,待成了事,難免鳥盡弓藏,無論怎樣,顧程都沒好下場,想到此,徐苒暗道活該你個官迷,非要當官兒,落得這樣也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