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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廝不要臉到無底線的作爲,徐苒已經無語了,扭過身子不搭理他,顧程打疊起不知多少好話兒,直哄了一宿,到翌日才略迴轉些。

不想剛吃了早上飯,旺兒便來傳話道:“馮來時到了,正在前頭廳中候着呢。”顧程不禁皺了皺眉,思量着他一準是給尹二說情來的,暗哼一聲,倒是多管閒事起來。

尹二敢惦記大姐兒,自己豈會饒他,只馮來時來說情,卻要給他幾分體面,顧程到了前頭廳裡,馮來時忙迎上來,見了禮,分賓主落座,上得茶來,顧程才道:“你倒是閒。”

馮來時嘻嘻一笑道:“不瞞哥,弟這一趟是來討嫌的,昨兒尹二多灌了酒,嘴上沒把門的,倒把哥得罪了,過後他也悔的什麼似的,忙忙的託了弟來說情,望哥瞧着兄弟們以往的情份上,擔待他這一回纔是。”

果是爲這個,顧程目光閃了閃道:“昨兒爺家來思想起這事兒,卻也覺有些不妥,兄弟們這些年常在一起耍子,什麼笑話說不得,再說,大姐兒雖是爺跟前的人,外頭人卻哪裡知道底細,還當她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丫頭呢,她那模樣兒又比旁人齊整些,尹二瞧上也在情理之中,說到底兒,不過一個丫頭罷了,縱是爺割愛給了他,也不當什麼,只如今她有了爺的子嗣,才瞧得着重些,些許小事罷了,仲華倒是心實,還巴巴的勞煩你來說和,兄弟間如此,倒越發生分了。”

馮來時聽了這話兒,頓時心花怒放,來時還思量怎樣說這個情,來來去去想好了許多說辭,不想都沒用上,這差事討的真真巧,這一百兩銀子簡直跟白撿的一般。

馮來時忙起身道:“還是哥大度,比不得我們小家子氣,尹二說了,若哥饒過他這次,便在在後街的院中擺酒,請哥好生吃上一日,也算他的心意。”

顧程沒駁他點頭應了,馮來時歡歡喜喜的告辭去了,只等他的影兒瞧不見了,顧程手裡的茶盞啪一聲狠狠摔在地上,暗暗咬牙道:“當他顧程什麼人了,這樣的奇恥大辱,如此便過了不成,想的卻好,不讓他家破人亡,都難消這口胸中之氣。”

旺兒在門外身子抖了一抖,暗道當初自己還曾提點過尹二爺,讓他不要招惹大姐兒,不想他如此色膽包天,瞄着爺的臉色,旺兒心裡琢磨今兒須當小心些,忽外頭門上來報說徐大舅來了。

旺兒先是一愣,心道,昨兒不才走,怎今兒又來了,卻眼睛一亮,爺跟大姐兒剛鬧了一場,今兒必定想哄大姐兒歡喜,這會兒徐大舅來了,豈不正在點上,忙進來回話兒,果然,顧程聽了,臉色略緩了緩道:“他來的倒好,你去喚他進去,陪大姐兒說說話兒,晌午留他在書房院裡吃飯,有他在,大姐兒或許能吃下些。”

一時鄭千戶府裡來人送貼兒,邀他去府裡看戲,顧程也沒回書房院,只使人知會了大姐兒一聲,便自去了。

大姐兒那邊聽他去了千戶府,暗裡鬆了口氣,有顧程在旁,哪得說話,把大郎讓到炕上坐下,使人捧了茶來,便遠遠遣了出去,屋裡只剩下她們舅甥兩人,大姐兒才道:“可得了方兒?”

大郎瞄了眼外頭,從褡褳裡拿出油紙包的幾丸藥,小聲道:“倒是個有本事的郎中,他言道這藥丸子合水服下,不出一月,胎兒自落。”

大姐兒忙接過來,寶貝一樣收起來,有了這個,可算能睡個安穩覺了,卻又問他舅:“那參片可讓郎中瞧了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陳大郎嘆口氣道:“郎中言道,那參片倒是好東西,只裡頭摻了赤參,這東西確是活血的藥。”

大姐兒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既能活血便能破胎,果然這,三娘不想這孩子順當生下來,顧程這廝,還大言不慚的說三娘最識大體,這大體識得,是想讓顧程斷子絕孫呢,這麼想來,顧程至今沒有子嗣,不是老天不開眼,卻是人爲的。

且她送來這個參片,外行人誰瞧得出,且效用慢,要的就是個日積月累,吃一兩回下去,定然無恙,吃上一兩月便落了胎,誰又會疑心到她哪兒去,真真好個陰毒的婦人,既你來害我,我還客氣什麼,沒得你捅我一刀,我還對你感恩戴德的,當然要還給你一刀纔是,這是徐苒的處世哲學,從不吃虧,所以說遇上她,周慧蓮也算沒做好夢。

大郎好生囑咐了大姐兒幾句,便起身家去了,徐苒拿起那藥丸,底細瞧了瞧,藏在袖中,喚李婆子進來道:“常聽人說蔘湯最是補氣,這兩日被這身子鬧的,只覺一陣陣夠不上來氣來,正巧三娘送了參片,從今兒起每日給我熬一盞蔘湯來。”

李婆子倒是一愣,忙小聲道:“姑娘可真是沒算計,想那三娘雖面上大度,心裡頭怎麼個想頭,誰又知道,她送的東西,姑娘收便收了,卻該防着些纔是。”

徐苒擺擺手:“她便是真想如何,也沒得如此明目張膽來害我的,不妨事。”

李婆子卻也謹慎,拿了參片去竈上,自己打開瞧了瞧,見都是參並無旁的東西,又用水泡過洗了,纔給大姐兒熬了蔘湯端上來,大姐兒趁她不注意,拿了一丸藥塞在嘴裡,合着蔘湯吃了下去,那苦的,大姐兒險些嘔出來,卻極力壓着,勉強嚥了下去,暗道自己這罪受大了去了,也不知這法子管不管用,真不管用,可白吃這些苦藥丸子了,不禁在心裡把顧程罵了幾千遍。

待顧程家來已是夜裡,大姐兒早睡了,哪裡還會等他,連燈都熄了,顧程不禁搖頭,這些女子只大姐兒一個是個捂不熟的白眼狼兒,自己這般疼她寵她,她卻丁點兒沒入心去,若入心,怎會如此沒心沒肺,偏顧程就稀罕她,有時想想,顧程都覺大姐兒是他前世的冤孽,這輩子跟他討債來的,她越如此,自己越發過不得,卻還要替她打算。

今兒他心裡着實歡喜呢,鄭千戶跟他透了消息來,說這真定府千戶所裡原該有五個副千戶,有一個年前告老回鄉去了,空出個副千戶的缺來,如今朝廷無戰事,這副千戶倒不是個難謀的缺兒,只打通關聯需使些銀兩。

顧程得了這話兒,哪還有不明白的,這些外放的武官雖也經吏部,可不都屬鄭千戶他舅舅管轄之內,只自己捨得銀子,這堂堂的副千戶便能穩當的落到自己頭上,副千戶可是個從五品,可不是他顧家祖墳上都冒青煙了。

顧程忙讓旺兒家來先取了三千銀票過去,遞在鄭千戶手上,言道,若事成另有重謝,心裡頭歡喜,便多吃了幾盞酒,這會兒家來,瞧了眼屋裡,忽想起,那個玉皇廟的老道,說大姐兒是個命數旺的,真真靈驗。

打從收了大姐兒,自己這裡好事一樁接着一樁就沒斷過,當鋪的買賣好,又結識了鄭千戶,如今又得了頂烏紗帽戴,趕明兒大姐兒一舉得男,定是貴子,福祿雙全,夫復何求,若果真大姐兒爭氣,趕明兒納她進門也名正言順,再無人敢嚼舌根。

顧程越想越歡喜,哪還會怪大姐兒,倒怕自己這一身酒氣薰着大姐兒,又着實不想去後院,便吩咐在廂房裡沐浴過後,才進屋去。

掌了燭火在帳中細瞧大姐兒,卻見睡的正酣,連他回來都不知,只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遂熄燈睡下不提。

顧程得了鄭千戶的提點,哪會不上心,自此,日日去千戶府中點卯,每去必不空手,掂量着鄭千戶的喜好,變着法兒的尋物件送來,鄭千戶能不歡喜。

這日顧程剛進府,迎頭正跟尹仲華身邊的小廝玉扳兒打了錯身,顧程暗道,他來做什麼?門上人見了顧程,忙堆着笑迎上來,都知道這位顧老爺是個有錢的主兒,手又大,每回來凡伺候的都能得些賞,誰不上趕着。

顧程卻開口詢道:“那可是尹府的下人?”門上人忙道:“除了他家,再無人幹出如此摳門的事了。”

顧程挑眉道:“怎麼?”那門人道:“這也是我們下頭人說,求人辦事送禮也當像個樣兒,這位尹二爺倒好,前兒兩日巴巴的來了,倒是捧了老大的匣子,聽說是要替他爹走門路,這眼瞅就到了任期,想謀個肥缺升遷呢,這可不是天大的事,您猜怎麼着,只送了區區三百兩銀子來,當我們家老爺叫花子一般打發了,真真氣人,我們老爺倒好性,還笑着送他出去,回頭就把他送的那匣子砸了個稀爛,言道,他若再來,只說不在府中便了,尹二爺吃了兩回閉門羹,倒學了個乖,這不剛又使他的小廝送來個物件,不定又要惹我們老爺一頓好氣,還想給他爹謀肥缺兒,做夢去吧!”

顧程聽了,心裡暗暗有了數,那日雖吃了尹二的陪情酒,卻沒想饒過他,這會兒暫不動他,便是忌諱他那個爹,顧程知道,想收拾尹二,就得先把他那個爹收拾了,且出手不能留根兒,留下根兒,說不得就是禍害,先頭還怕尹二他爹任期已滿,升遷上去,這會兒見他得罪了鄭千戶,想來他爹這官兒也做到頭了,怎生想個陰招解了心中之氣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