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風雨匆匆,天明時雨收雲散朝霞漫天。紫湘院中舊花搖落新花初綻,樹上地上皆是一片粉紅。
蘇雪輕彈花瓣上的露珠,初升的驕陽將最美、最燦爛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泛起一層薄光。
秋葉走過來:“公主,怎麼不多睡會兒。”
“不知道春華她們到哪兒了。”
秋葉說:“應該已到甘寧郡。我去替公主打洗臉水。”
這些事情不容有半點疏忽,所以蘇雪讓龍家管事不必派人來侍候她,只說她身體不適在此養病。
因爲沒有外人,又是一清早,所以蘇雪只將秀髮用一根絲帶繫了一下,這會兒秋葉去院子後邊的水井打水,她散開頭髮,用手指慢慢梳理。
她愛極了頭秀髮,髮質特別好,如絲般光滑,雖然很長卻是一梳到髮梢。
龍逍遙昨晚回來,聽管事說蘇雪在這兒,一清早過來看她。一進院便看到繁花如雲的桃樹下,美人,微側身整理着如瀑般的青絲,瓌姿豔逸,嫺靜如水,一時恍然失神佇足凝望。
秋葉打了水回來,一眼便看到院門口站着一個藍衫男子,微微驚呼一聲:“誰?”
蘇雪轉頭一看,不禁驚訝:“龍公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龍逍遙走過來:“昨晚子時。”
見他臉上神色頗自然,蘇雪笑問:“看樣子事情已經解決了?”
龍逍遙點了下頭:“算是吧,已經將家父安全接回來了。”
“龍公子稍等,我還沒梳洗。”蘇雪說着將頭髮隨意挽起。
龍逍遙笑了下:“我晚些再過來。”
龍家管事親自把早飯送來:“公主,我家公子回來了。”
蘇雪微微一笑:“我已經見過他。”
管事躬身說:“哦。公主吩咐辦的事都很順利。”
“嗯。龍公子現在何處?”
“在老爺房裡說事呢。”
蘇雪點點頭,心想這麼久以來,只聽過龍老爺這號人。但卻沒見過,想必是一個頗爲威嚴又帶着幾分江湖豪情的長者。
見到龍老爺時,蘇雪發現自己想錯了。龍老爺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髮絲依然烏黑。神清氣爽,眼中透着睿智的光芒,眼角處有些笑紋,更顯出他氣質儒雅,沒有一點江湖人的粗獷味道。
龍老爺施禮道:“見過公主。”
蘇雪還禮說:“您是長輩,該我見禮纔是。”
龍老爺微微一笑,眼光中帶着幾許讚賞:“公主請坐。”
龍逍遙開口道:“剛和家父聊過,家父這次遇到的事。多少與蘇小姐有點關係,所以聽說蘇小姐正在舍下作客,便讓人把蘇小姐請過來。”
蘇雪說:“請龍老爺、龍公子明示。”
龍老爺道:“說起來公主是我龍家的恩人,所以……我希望公主儘早離開明陽。”
蘇雪隱隱覺得事態有些嚴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能到哪去?不知遇上了什麼事?龍老爺和龍公子又是如何打算的?”
龍老爺沉思片刻道:“不瞞公主,這次我被困貴西郡,虧得逍遙來得及時,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蘇雪疑惑地看着龍老爺:“貴西郡?”
龍老爺一點頭:“是,貴西王爺本是我的故交,之前雲遊路經貴西便去拜訪。無意間得知貴西王府在暗中招兵買馬。晚上他差人到我暫住的分堂請我赴宴,席間說了許多大逆之言。”
蘇雪驚訝地問:“難道貴西王爺想謀反?”
龍老爺說:“不錯,但卻是以扶持新皇登基爲名。因爲連年旱情,他說是皇后掌權所致。他有意邀我共圖大事,我一邊說會考慮,一邊連夜讓人送消息給逍遙。因爲我相信貴西王爺既然向我透露了此事,就不會輕易讓我離開他的地界。”
龍逍遙說:“之前關於蘇小姐所做之事,我都和家父說過,所以家父覺得這事應該讓蘇小姐知道,我們覺得蘇小姐應該離開明陽暫避。”
蘇雪道:“多謝兩位一番好意,我想貴西王應該是勾結了三殿下。而三殿下絕不會放過我,如果我此時離開明陽。他會第一時間派人追殺我。而鷹狼組織仍有很強的實力。”
龍老爺道:“公主怎麼會得罪三殿下?”
蘇雪苦笑:“這個龍公子應該清楚,我算是站在皇后一邊。而且三殿下曾想娶我爲妃。被我拒絕了。”
龍老爺淡淡一笑:“原來是這樣。”
蘇雪說:“貴西富庶,貴西王手上兵馬衆多,如果真的起事大宣必將陷入戰亂生靈塗炭。龍老爺,難道沒有辦法阻止他嗎?”
龍老爺搖搖頭:“貴西王是個很固執的人,而他會有此念,是因爲多年前的一樁往事,當然也是爲了一己私心,他已籌劃多年,想勸他回頭是不能了。”
蘇雪明白龍老爺的意思,雖然她不知龍老爺所說的往事指的是什麼,但不難猜出定是對當今皇上有怨恨。貴西王已經着了心魔,被仇恨和權利矇蔽了心的人已經如同變態。
“那如果我們將此事上報皇上呢?”
龍老爺忙道:“不可,無憑無據,皇上絕不會相信貴西王會謀反,就算是信了公主的話,也必然先殺公主。”
蘇雪很快明白了龍老爺的意思,皇上不信,自己就是誣陷王爺,皇上信,也會裝作不信,先殺了自己安撫貴西王,然後再慢慢做打算。不管怎麼樣,沒有真憑實據,就算是路人皆知貴西王有謀逆之心,也不能對皇上說。
“既然如此,我只能靜觀其變了。”
龍老爺說:“如果這樣,請公主早早做好準備,最好把手上的銀票都換成金銀珠寶,戰亂一旦發生,我們必會想辦法送公主到安全的地方。”
蘇雪笑了下:“多謝龍老爺提醒,如果我能活到那時。的確不會有人再注意我。龍老爺和龍公子也打算好了吧?”她覺得三皇子不管反不反,都會先對付自己。
龍老爺微笑頷首:“公主好氣度!龍家這般家大業大,哪那麼容易帶走。不過不參與此事是目前最明智的選擇,將來一切都由我一人承擔吧!”
龍逍遙說:“爹。你還是聽我的馬上離開大宣,貴西王爺大概只會以爲爹怕事所以走了。”
龍老爺道:“我走了,他就會找上你,你以爲他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知道他計劃的人?”
龍逍遙說:“只要我不蹋上貴西之地,暫時不會有事,如蘇小姐所言,如果他們真的起兵,哪還有閒暇理我們。“
龍老爺道:“你以爲他們只憑貴西那些兵就會起事?他們的手只怕已經伸得很長。朝中應該有不少人在替他們辦事,不然招兵買馬這種事,做得再隱秘皇上怎麼可能一點不知道,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把這些消息截下了。而貴西附近乃至許多地方應該都有他們的同黨。”
蘇雪忽然有些喘不過氣來,好像烏雲壓頂般沉重。如果聽之任之,等他們萬事具備就會起兵!可若是逼急了,立刻就會有一場災難。
她不過是想在這裡好好生活下去,爲何這些事總是纏着自己?可是就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百姓,戰亂到來時又何以安身。
想清楚這些,她覺得至少現在自己還有權、有錢。就算不能力挽狂瀾,卻可以爲自己多做些打算。
忽然,她想起一事:“龍公子。我有一封重要的信要交到沐統領手上,別人去送我不放心,你可否親自替我送一趟,或者安排一個可靠的人?”
龍逍遙立刻道:“蘇小姐的事,我必當親力親爲。”
龍老爺說:“你們去忙吧,雖然風雨欲來,卻也只能靜待其變。”
蘇雪感激地說:“那我這就去寫信。”
龍逍遙陪她一起回到紫湘院:“蘇小姐,非凡兄近來可有書信來?”
蘇雪微笑說:“只收到一封,說是順利出關了。我想他現在應該安全到天狼國了,不然有什麼事朝廷那邊也會有消息的。”
龍逍遙的神色卻並不輕鬆:“這就奇怪了。”
蘇雪“哦?”了聲不解地問:“龍公子指的是?”
“之前我派了幾個人護送使團出關。據他們所報,的確發現了幾名可疑的一人一直尾隨着使團。只是卻並沒有什麼舉動。”
蘇雪說:“龍公子的意思是確實有人想對非凡他們不利?”
龍逍遙點了下頭:“嗯,但不知爲何沒有動手。”
蘇雪嘆道:“不管怎麼樣,非凡那邊安全就好,興許那些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撤走了。”
龍逍遙替她打開門:“但願如蘇小姐所料。”
蘇雪將寫好信交給龍逍遙:“今日沐統領會帶着皇后娘娘賜給二殿下的宮人經過興安,請龍公子找個適當的時機把這封信親自交到她手上。”
龍逍遙說:“雖然我見過沐統領但卻並不熟悉,她不會把我當成意圖不軌之人吧?”
蘇雪笑了下:“就算她和龍公子動手,也傷不到龍公子,具體事宜我在信中已經說明。”
龍逍遙說:“只怕驚動旁人,不如公主借我一樣信物。”
蘇雪點頭道:“龍公子考慮得周道。”然後從頭上取下一支雪花樣的珠花:“這珠花是我常戴的頭飾,沐統領曾說過很別緻,見到此物必不再疑龍公子。”
龍逍遙把信和珠花小心收好:“那我這就去替蘇小姐送信。”
“嗯,龍公子多加小心。”
龍逍遙聞言愣了一下,蘇雪問:“怎麼?龍公子還有事?”()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