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的老頭,農戶,給了當朝二品的孫承宗一個狠狠的下馬威。
老丈又扔下了一句:“老朽在關內,一畝田產糧不足三石,卻要交三兩六錢銀子的田稅。在這裡,家裡存糧,月有十斤肉。”
說到這裡,老丈握起了拳頭,語氣之中帶着一絲殺氣。
“朝廷要是壞了老朽的日子,老朽有三個兒子,任誰敢來,也要死戰到底。告辭!”趙老丈一揚馬鞭:“駕!”
孫承宗呆了。
整個人都驚呆了。
他開始懷疑這些人被劉澈洗腦,說了朝廷的壞話。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
只憑老人家所說,關內的田稅,以及這裡的生活,那麼……
孫承宗大步走到劉澈面前:“可敢讓老夫一觀官倉,再觀民倉,再觀民戶。”
“有何不敢!”劉澈冷笑着。
瀋陽大倉,那堆積如山的糧包,那一個個五丈高的巨大糧倉。
劉澈還特意對負責這處糧倉的管事過來:“告訴京城來的欽差,這倉內有多少糧?”
“回大司馬,本倉爲瀋陽七號官倉,爲雜糧倉,內有糧食八千五百萬斤,秋糧全部入庫後,本倉額定存儲一億一千二百萬斤雜糧。”
孫承宗臉上抽了抽了。
京倉全部加起來,也只是勉強超過了這個糧倉的存量。
京城眼下的糧食官倉內都沒有超過一百萬石。
至於雜糧什麼的,孫承宗只當是多種糧食,所以爲雜倉。
孫承宗不全信,又去了一處糧倉。
“大司馬,本倉爲瀋陽三號米倉,存米五千萬斤,已經到了定額上限。”
五十萬石米呀,孫承受還真的去看了,是真正的米,不是假的。
“民倉!”孫承宗又開口了。
“眼下,沒有民倉,瀋陽城的糧食都是官府的,而且只有一家店。”
“沒有糧商?”
“沒!”
孫承宗真是上頭了,也顧不上休息,非要讓劉澈帶着他出城去。
這一去,就是五十多裡呀,瀋陽北,鐵嶺西農區。
最近一個屯子,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圍起來的土山,裡面的雞數都數不清。
進了屯子,看到是一處大院,裡面有吱吱的聲音,然後是一座學堂,四十多個孩子正在堂內唸書,年齡都不超過八歲。
孫承宗來到一戶,對劉澈說道:“可否一觀?”
劉澈安排人給整個屯內各戶打了一個招呼。
光看這屋子,孫承宗其實已經信了大半,這屋建的比關內許多富戶還好呀。
這戶內,有存糧米一百斤,各種豆類五十斤,面三十斤。
“存糧,不算多呀。”在孫承宗眼中,這些糧是不足以吃到明年夏收的。
這戶人不愛聽了,正在編筐的一個漢子吼了起來:“老頭,你瞎了。我家牆上還掛着八百多斤糧,窯裡還有兩千斤粗糧呢。”
老頭,你瞎了!
五個字,如重錘打在孫承宗胸口。
沒等孫承宗反應過來,一根竹板就打在了那漢子的頭上,一位老者趕緊過來賠禮:“失禮,失禮。家教不嚴,小老兒給您賠罪了。”
一邊說着,一邊給那漢子打眼色。
那漢子站了起來一抱拳:“是我錯了,口出粗言。”
其實這話,要是平日在屯裡對普通人,也不算是什麼太過份的話,可畢竟劉澈在這裡。
在大司馬面前口出粗言,在普通百姓心中這就是過錯了。
這可不是平日裡和屯裡人大呼小叫的玩笑話。
牆上有糧!
孫承宗這纔看到,整個屯子院牆上掛滿了無數長長的黃色的,他不認識的東西。
這是糧食,光看這數量,確實是驚人呀。
又看了幾家,就象是亮寶一樣。
細白麻布,甚至還有家裡有一匹絲綢都拿了出來,就是在讓孫承宗看,他們不是關內那種受欺壓的窮苦人。
出了這個屯,劉澈站在路邊。
“孫大人,你是否懷疑這是我事先安排的,那麼您還想看那裡?”
孫承宗沒接話。
劉澈笑了:“其實,這些不是給孫大人您看的,我更在意方大人的想法。”
方從哲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說過話,他是朝廷安排到這裡的官。
原因有二,一來是魏忠賢上位,與東林黨勢同水火,所以他留在京城,皇帝、魏忠賢、東林黨都看他不順眼。
二來呢,東林黨還有些想法,認爲靠方從哲可勸服遼東這邊,將來受朝廷指派。
一但遼東聽朝廷的話,那麼東林就會正式滲入。
事實上,這五百舉人之中!
有三成都是東林黨的學生。
方從哲這時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以首輔之職論,其心可誅!”
聽到方從哲這話,劉澈只是淡然一笑。
果然,方從哲語氣一變:“以老夫個人言,力保一個布政使,卻是屈才了。”
哈哈哈!劉澈爽朗的大笑。
而孫承宗則是一臉黑氣,方從哲這話說的清楚,連布政使都屈才的話,那麼朝廷能給劉澈一個什麼官職呢。
“孫大人!”劉澈語氣一變,帶着一種壓迫感:“朝廷,敢對晚輩動兵嗎?或者說朝廷有能力對晚輩動兵嗎?”
“集天下之兵,未必不能一戰!”
“要戰,就趕緊打。越等下去,朝廷越打不起。”劉澈針鋒相對的頂了回去。
孫承宗明白劉澈的話,別說是以後,就是眼下死拼遼東的結果就是讓亡大明之舉呀。
各地不斷的出現災荒,一但朝廷再次強徵遼餉,各地百姓必將水深火熱,而對劉澈開戰,要徵的可不是一個小數量。一戰不能制敵,那麼再加徵,再強調兵員,各地必將烽煙四起。
“老夫親守山海關,你想入關,從老夫屍身上踏過吧!”孫承宗扔下了一句狠話。
“來呀!”劉澈輕呼一聲,當下身邊親衛同時向前一步,齊聲斷喝:“在!”
“傳令……備宴。”劉澈帶着一絲淡然的笑意,轉身離開。
當晚,瀋陽城中開宴,宴請來自京城的五百舉人,劉澈沒有出席,孫傳庭也沒有,只有張慎言帶着幾個文官出席。
而方從哲則由楊嗣昌陪着,開小宴。
孫承宗呢,劉澈對外宣稱是私宴相請,京城各人眼上這就是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