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朱由崧知道,要收拾眼前這個爛攤子決不能逞一時的匹夫之勇,必須講些策略,但是一味地韜光養晦練氣自強決不是策,即便是有足夠的時間,單獨靠他一個人的治武功也根本不可能下活這盤棋。
朱由崧不是個不學無術的狂妄之輩,作爲一個二十一世紀受過高等教育的史生,當然知道歷史是一面鏡子,現在南明的形勢一個月前更甚,他可不認爲剛剛穿越過來的自己在這個位置會剛剛吊死在煤山的那位明思宗做得更好,朱由檢屍骨未寒,他不能重蹈他的覆轍。
對於這個崇禎帝朱由崧是相當瞭解的,別看在他的任期內亡了國,但崇禎帝可不是個昏聵無能的君王,相反他是一個很有作爲的皇帝,即位後大力剷除閹黨,勤於政事,節儉樸素,事必躬親,六下罪已詔。雖然在他身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大明走到今天這一步,不能完全歸咎於他。他只是在明末熙熙攘攘的泥潭掙扎的一個,這個泥潭積重難返,事實證明單靠他一個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力迴天。
朱由崧清楚,要收拾眼前這個爛攤子,首先得想辦法穩住時局,也即是在江南站穩腳跟,然後纔有可能經營南明,發展經濟,兵強馬壯時再圖北定原,驅除韃虜,一統華夷。
但要穩住時局,擋住清軍南下的鐵蹄,必須加強央集權,現在南明還有百萬軍隊,只要這些武大員同仇敵愾,八旗兵想打到江淮來也不是容易的。然而這些權臣和軍閥,鬼頭蛤蟆眼的都不鳥他這個皇,各自心懷鬼胎,結黨營私,賣官鬻爵,朋爲奸,要徹底改變這個現狀必須得消除黨爭,要消除黨爭必須先清洗廠衛,但是要清洗廠衛,必須得搬開馬士英這個野心勃勃的絆腳石。
然而現在的馬士英已經成了氣候,身爲鳳陽總督的他手下五萬大軍直接聽命於他,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阮大鋮現在是兵部右侍郎,還有操江提督誠意伯劉孔昭,京師提督趙之龍,保國公朱國弻,河南巡撫越其傑等等勳臣均是他的死黨,更厲害的是他的兒子馬鑾現爲錦衣衛都指揮使,連司禮監掌印太監韓贊周也暗跟馬士英走得很近。因此馬士英可謂樹大根深,權傾朝野。
另外這個馬瑤草也是山狼,得志便猖狂,飛揚跋扈,動輒帶兵殿,根本沒把他這個皇帝擺在眼裡。歷史的他朋爲奸,把持朝綱,欺天子下壓羣臣,和左良玉對掐,嚴重削弱了南明的實力,讓清軍有機可趁,這是弘光政權逝如曇花的主要原因之一,後來這個馬瑤草還弄出個“皇后案”,縱觀他的所作所爲,這是個必須清除的亂臣賊子。
但萬一運籌不好,這傢伙肯定會狗急跳牆,逼宮殺駕,取而代之。想想這些,朱由崧脖子後面冒涼風。
要剷除馬黨必須得尋求幫手,可是南明政權這個班子,誰能死心踏地爲他打下手呢?
朱由鬆動開腦子了,這片土地,自古以來不乏敢死報國之士,但人微言輕者難成大事,不足與論,遠水不解近渴的英雄志士也不能考慮,紙談兵的官遠沒有槍桿子來得重要,而江北四鎮的總兵和武昌侯左良玉也可以直接排除了……
於是朱由崧只有對這些朝堂大員一個一個地盤點起來,希望能找到幾個可以倚重的節烈忠賢,以幫助他重整朝綱,光復大明。
他想到了南明第一重臣史可法,但他弄清楚史公的所作所爲之後,很快對他嗤之以鼻了。
別看正史標榜其爲抗清名將、民族英雄,但實際他至多是個以身殉職的道德楷模而已。遠的不說,剛剛過去的擁立一事,他是個窩囊廢。權勢熏天的他缺乏政治家的遠見卓識和果敢擔當的精神,從一己私利出發反對弘光帝並指出他的七宗罪,因此白白地喪失了重整朝綱的時機不說,還以授人以柄,否則在南明朝延,馬瑤草無論如何是沒法跟他抗衡的。
左都御史劉宗周,禮部尚書姜日廣,東閣大學士高弘圖,這些兩榜進士翰林清流爲官倒還清廉剛直,但是這些書呆子寫章彈劾人可以,他們紙談兵那一套現在還行不通,剷除奸黨馬士英,可不敢指望他們。
揣摩來揣摩去,朱由崧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傳朕的旨意,即刻詔鎮海將軍鄭鴻逵進宮見駕。”
鄭鴻逵武進士出身,任過崇禎帝的錦衣衛都指揮使。
更厲害的是他的大哥鄭芝龍,據說他擁有一支強大的私人軍隊,戰艦達千餘艘,一度成爲海霸主,屢敗不可一世的荷蘭東印度公司艦隊,大破明朝的福建艦隊,連崇禎帝都沒有辦法只得安撫,弘光帝加封他爲南安伯,總鎮福建。
但是鄭芝龍歷史投降了韃子,這是他人生最大的敗筆,這件事對他兒子鄭成功的影響也不小,而且現在召他來南京輔佐自己也不現實,那樣海盜出身的他會認爲自己在想辦法削弱兵權收拾他,說不定會逼反了鄭家軍。
但是鄭鴻逵跟他大哥鄭芝龍則不同,沒有降過清,弘光之後擁立隆武帝抗清,隆武帝敗亡後,鄭鴻逵和他侄子鄭成功退守臺灣繼續抗清,一句話這是個可用的忠勇之臣。
在幾日前,這副軀體的前主人派他前往鎮江防範清軍,擔任鎮江總兵,鎮海將軍。
朱由崧得知這些後,立即下了這樣一道旨意,急詔鄭鴻逵進京。
今天站在朱由崧旁邊伺候的是個身材臃腫的白麪閹臣,這是司禮掌印太監韓贊周。
韓贊周聽了朱由崧的話沒太明白,微微一愣忙拱身道:“皇,鄭將軍剛剛離開京師赴任不久,爲何要讓他去而復返呀,有什麼紕漏嗎?”
“有一件大事。”朱由崧點頭。
韓贊周不敢多問了,忙讓翰林院擬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