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關外發大水了?”
孟虎聞言大驚,急和漆雕子、賈無道出了行轅徑直奔着城頭來了,不過到了城頭上之後才發現關外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便又下了城頭和兩人打馬出關,往前走了幾百步遠後才發現眼前波光鱗鱗,原本平坦的大平原已經成了一片汪洋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水流還不算太急,積水似乎也不太深,剛纔被洪水捲走的許多蠻騎已經紛紛從水中掙扎着站了起來,這會正牽着戰馬往這邊走呢,大月湖的蓄水量雖然大得驚人,可在漫過青州大平原淹到虎嘯關時已經沒什麼威力了。
如果不是因爲前陣子連降暴雪,春暖化雪之後通天河水位已經暴漲,這場洪水很可能還淹不到虎嘯關,不過這只是假設,現在的事實是,虎嘯關外已經成了一片澤國了,猛虎軍團如果不想涉水行軍,那就只能走極天山脈了或者回頭重新殺回中州了。
“唉,真是失策!”
賈無道哀嘆一聲,頓足說道,“看樣子明月帝國軍一定是掘開大月湖了,如果只是掘開通天河,大水絕不可能漫到虎嘯關外!秋雨棠這個瘋女人還真的狠得下心啊,爲了堵住我軍東進的去路,居然不惜水淹青州!”
“不只是青州。”
漆雕子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說道,“通天河下游的涿、應兩州也完了,這場大水勢必會淹沒兩州所有的良田,今年是別想有什麼收成了,到時候饑民沒飯吃,明月帝國的國庫又拿不出糧食來賑災,這兩州近千萬百姓就只能等死了。”
孟虎皺眉道:“秋雨棠這個小寡婦看來是真瘋了,爲了攔截我軍用得着這樣嗎?”
漆雕子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將軍,秋雨棠水淹青、涿、應三州只怕不僅僅只是爲了攔截我軍,更大的理由也許是爲了對付蒙衍的中路大軍吧,如果卑職沒有料錯的話,這場大水下來,蒙衍的三十萬大軍還有重山的北方軍團只怕已經成了水中魚蝦了。”
“嘶……”孟虎聞言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嘶聲道,“老漆你是說?”
“應該就是這樣了。”漆雕子幽幽嘆息一聲,說道,“從現在開始,放眼整個明月帝國,我們猛虎軍團將再沒有任何外援,我們將不得不面對明月帝國五到六個軍團的圍追堵截,更糟糕的是,我們往東轉進的去路已經被這場大水截斷了!”
漆雕子話沒說完,賈無道眸子裡已經露出了絕望的神色。
孟虎也是心頭凝重,正如漆雕子所說的,眼下猛虎軍團所面臨的情勢還真不是一般的險惡,用身陷絕境四個字來形容也絲毫不爲過,如果不是孟虎見慣了險惡的陣勢,換了一般的主將只怕早就精神崩潰,開始歇斯底里地大吼大叫了!
現在的局面是,往東的去路已經被大水截斷,雖說虎嘯關外的積水不是很深,可再往前的青州平原積水有多深卻是誰也不知道,孟虎沒有時間去冒險,也不敢去冒險!
往東無路可走,往南就是寬闊的通天河,沒有浮橋,沒有船隻,要想渡河根本就是癡心妄想,更何況猛虎軍團也不敢渡河去通天河南岸,因爲南岸的涿州、應州現在估計也成了澤國了,去了通天河南岸豈不是自投絕地?
往東還有往南都不通,那麼往西呢?
燕十三的朔州軍團還有公孫項的幽州軍團正晝夜兼程往虎嘯關方向急追,猛虎軍團如果回師向西,豈不是就要和這兩個軍團迎面撞上?孟虎雖然囂張,可他還沒有狂妄到僅憑猛虎軍團五六萬人馬就能把幽州、朔州兩軍團擊潰!
更要命的是,秋雨棠的明月帝國主力還不知道躲在哪裡呢?萬一猛虎軍團正和幽州、朔州兩大軍團激戰時,秋雨棠率明月主力從背後突然殺出,那可就真的玩完了,到時候孟虎最多也就剩下單騎逃命的結局了。
那麼現在,擺在孟虎和猛虎軍團眼前的似乎就只剩下往北一途了,出虎嘯關順着極天山脈東麓往北行進,不過這條路實在算不上一條太好的出路,極天山脈東麓還好些,相對容易行軍,可出了極天山脈之後呢?猛虎軍團不是還得面對鎮守在天狼山道的那支明月偏師嗎?
當然,孟虎也可以選擇留在虎嘯關,等這場大水退了之後再橫穿過整個青州大平原往河原逃竄,不過孟虎絕不會做出這種選擇,無數次征戰沙場的經驗告訴他,要想在敵軍重兵的圍堵中殺出一條活路,就絕不能在任何一個地方逗留超過三天以上的時間!
“唉。”
漆雕子再嘆一聲,幽聲說道,“將軍,事到如今我們也別無選擇了,只能沿着極天山脈東麓往北行軍了,可一切還是等先到了北地郡之後再說吧,也許鎮守天狼山道的那支明月偏師已經奉命調離了也說不定。”
“報……”
漆雕子話音方落,前方忽然響起一把炸雷般的聲音。
孟虎三人聞聲急回頭看時,只見一騎快馬正踩着積水飛奔而來,翻騰的四蹄濺起漫天水珠,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炫目的色彩,稍頃,快馬衝到三人面前,熊霸天鐵塔似的身軀從馬背上翻身躍下,跪倒在了孟虎面前。
“將軍,東北方向發現大隊明月帝國軍,正往虎嘯關方向急進!”
“啊?”
“什麼?”
漆雕子和賈無道聞言霎時色變,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子裡看到了無盡的絕望。
只有孟虎的臉色還鎮定依然,沉聲喝問道:“你說什麼?東北方向發現大隊明月帝國軍?”
“是的!”
熊霸天重重點頭,凝聲說道,“因爲天黑判斷不出敵軍有多少軍隊,但至少也在十萬人以上吧,因爲當時五龍嶺上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啊,少說也有上萬枝之多,所以卑職斷定敵軍兵力在十萬人以上!”
“五龍嶺?”孟虎沉聲道,“也就是說這支明月帝國軍距離虎嘯關還有兩百多裡?”
“是的。”熊霸天應道,“卑職也是爲了躲避這場突如其來的洪水才逃上了五龍嶺,卻沒想到陰差陽錯發現了這支敵軍,不過就算這支敵軍晝夜兼程急行軍,少說也要四天之後才能趕到虎嘯關,因爲五龍嶺還有極天山的山路並不好走。”
“四天!四天嗎?”孟虎沉吟片刻,又回頭問賈無道,“老賈,燕十三的朔州軍團和公孫項的幽州軍團距離虎嘯關還有多遠?”
賈無道定了定神,答道:“估計在四百里左右吧,燕十三的朔州軍團可能在三天之後趕到,公孫項的幽州軍團最快也要在四天之後才能趕到。”
“厲害,厲害啊!”
孟虎撓了撓頭,森然說道,“秋雨棠這小寡婦的確是厲害啊,居然把時間計算得這麼精確,三路大軍幾乎是同時趕到虎嘯關,嘿嘿,到時候來個東西夾擊,我們猛虎軍團就成甕中之鱉了,她這是要在虎嘯關把我們一口吞掉啊,哼哼!”
“怎麼辦?怎麼辦?”賈無道已經急得團團轉,連連頓足道,“現在可怎麼辦啊?”
“怎麼辦?”孟虎獰聲說道,“好辦,秋雨棠想一口把我們猛虎軍團吞掉,她還缺副好牙口,敵人三路大軍東西對進,擺開包圍我軍的架勢,我們就想辦法從這三路敵軍中鑽出一條縫來,再殺她個回馬槍,我們再去西京!”
“咦?”
“啊?”
漆雕子和賈無道聞言同時色變,兩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孟虎居然會突發奇想,做出回師西京的瘋狂決定,不過仔細再一想,這個想法雖然看似瘋狂,卻也不失爲一招妙棋,奇就奇在敵人絕對想不到猛虎軍團會再次回頭去攻打西京!
孟虎獰笑道:“這就叫出奇不意,攻其不備!”
漆雕子沉吟道:“可問題是怎麼從朔州、幽州兩大軍團中間鑽過去呢?尤其是燕十三的朔州軍團,這可是輕騎兵啊,不但行動迅速,來去如風,而且活動的範圍很大,我軍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過去,幾乎沒有可能,而如果無法做到完全隱匿行蹤,那麼這次回師奇襲西京失去了戰略上突然性,到時候燕十三的朔州騎兵肯定會瘋狗一樣攆上來,這樣一來別說是奇襲西京了,只怕連脫身都有困難。”
“那就想辦法把燕十三的朔州軍團給引開!”孟虎狠狠擊節,獰聲說道,“燕十三有輕騎兵,我們猛虎軍團也不是沒有輕騎兵,自從編入北翼偏師以來,馬肆風的騎兵師團一直沒派上大用場,這次輪也該輪到他了!”
漆雕子凝聲道,“將軍是打算用馬肆風的騎兵師團引開燕十三的朔州輕騎?可兩軍的兵力是不是相差太懸殊了,畢竟朔州騎兵可有七八萬騎啊,兵力幾乎是馬肆風騎兵師團的四倍之多啊!而且燕十三如果不上當怎麼辦?如果他只派部份騎兵與馬肆風的騎兵師團糾纏,其餘兵力仍舊遊走在虎嘯關前往帝都的必經之路上封堵我軍怎麼辦?”
“不可能!”孟虎斷然道,“本將軍料定燕十三和公孫項是絕不敢再分兵的!”
一邊的賈無道不解地問道:“爲什麼?爲什麼燕十三和公孫項不敢分兵呢?”
“原因很簡單!”孟虎森然說道,“因爲他們害怕,害怕被我們猛虎軍團各個擊破!”
漆雕子又道:“可就算燕十三的朔州軍團被引開,不是還有公孫項的幽州軍團嗎?”
孟虎來回踱走幾步,忽然頓住回頭對漆雕子和賈無道說道:“老漆,老賈,你們還記得來路上我們埋藏寶藏的山谷嗎?”
“當然記得。”賈無道不假思索地應道,“埋藏寶藏的地點就在雙龍山,盤龍谷!”
漆雕子眼前也不由浮起了一座險峻的大山以及一道幽深的峽谷,還有當時孟虎面對峽谷中茂密的森林時所發的感慨:這可真是一道幽深的峽谷,既便在谷中隱藏十萬大軍只怕也很難被人發現吧?
霎時間,漆雕子已經明白了孟虎的企圖。
漆雕子猜想的沒錯,孟虎的確打算把猛虎軍團的主力大軍隱藏在盤龍谷中,只等馬肆風的騎兵師團引開了燕十三的朔州騎兵,再以瞞天過海之計騙過公孫項的幽州軍,只等幽州軍過了盤龍谷,猛虎軍團再從盤龍谷中突然殺出,回師西京!
計議已定,孟虎當即和漆雕子等人回了虎嘯關行轅,又讓人把馬肆風打了來。
沉重的腳步聲中,馬肆風長大健碩的身影已經昂然進了行轅,向孟虎抱拳作揖道:“卑職參見將軍!”
孟虎擺了擺手,肅然道:“肆風將軍,本將軍待你們北方將士怎樣?”
“沒說的。”馬肆風鏗然應道,“將軍待我們北方將士視同西部將士,即便那批奇珍異寶是西部軍團的同僚搶來的,將軍也分了許多給我們北方將士,只可惜局勢不利,這些珍寶無法運回帝國啊,嘿。”
孟虎肅然道:“本將軍別的不敢保證,但只要你和北方將士還在本將軍麾下,本將軍就一定會把你們視同西部將士,絕對不會區別對待!不過現在,我軍正面臨空前的困難,稍有不慎就是滅頂之災!”
馬肆風肅然道:“請將軍把話說明白些!”
不等孟虎說話,漆雕子就把猛虎軍團所面臨的困厄局勢跟馬肆風原原本本地說了,馬肆風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悚然說道:“這麼說我軍所面臨的局勢還真的是糟糕至極,將軍你就直說吧,要我們北方將士怎麼做?”
孟虎肅然道:“肆風將軍,如果只是普通的軍事行動,本將軍就會直接下令,可這次畢竟情形特殊,爲了確保大軍順利突圍,你的輕騎兵師團必須負責引開整個朔州軍團,這將是一場兵力懸殊的騎兵較量,稍有不慎你的整個騎兵師團就會全軍覆滅,所以本將軍必須首先徵求你的意見,如果你不願意,本將軍絕不勉強!”
當然,如果馬肆風不願意,孟虎就算想強求也強求不來的。
但馬肆風畢竟是個職業軍人,生平奉行的信條就是軍人以服從軍令爲天職,既然重山下令他的第四騎兵師團協同西部軍團行動,那麼他馬肆風就得聽從孟虎的調譴,在重山沒有解除軍令之前,他就絕對服從孟虎的軍令。
馬肆風奮然道:“將軍這是什麼話?同爲帝國軍人,西部軍團的將士不怕死,我們北方軍團的兒郎難道就怕死嗎?再說重山總督既然已經下令我們第四騎兵師團協同西部軍團行動,那麼我們第四騎兵師團就會完全服從將軍的調譴,直到重山總督解除軍令爲止!”
“好,我孟虎沒有錯看你,你馬肆風是條響噹噹的好漢子!”
孟虎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馬肆風的肩膀,肅然說道,“漂亮話和毫無意義的許諾本將軍就不說了,本將軍只跟你說一句,一旦大軍順利突出重圍,本將軍就親率蠻騎前來接應,就算是死,本將軍也要和你們北方將士死在一起!”
“多謝將軍厚愛!”馬肆風鏗然說道,“現在請將軍下令吧!”
虎嘯關以西四百里,燕十三的朔州軍團和公孫項的幽州軍團就駐紮在官道邊的曠野上。
夜深人靜,正準備解甲就寢的燕十三忽然被帳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所驚動,急起身迎出帳外時,只見幽州總督公孫項已經在幾名幽州將領的簇擁下疾步進了朔州軍的中軍大寨,見是幽州總督公孫項,守衛中軍大寨的朔州軍也就沒有阻攔。
燕十三迎上兩步,抱拳說道:“公孫兄深夜前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公孫項沒有答話,只是神色凝重地把一封急信遞給了燕十三。
燕十三接過書信匆匆看完,不禁臉色大變,失聲道:“啊?月王居然真的下令掘開了大月湖?這,怎麼會這樣……”
公孫項心中苦澀,要說心裡沒有一點怨懟那絕對是假的,大月湖的湖水衝涮而下,淹的可不僅僅只是青州啊,還有涿州和幽州,不過公孫項也理解秋雨棠的苦衷,如果她不下令掘開大月湖,無法解決入侵的光輝帝國軍主力不說,只怕連孟虎的猛虎軍團也困不住!
真要讓入侵的光輝帝國軍佔領了青州,再讓孟虎押着帝國皇帝逃回去,不但明月帝國會威信掃地,在國勢上明月帝國相比光輝帝國也將全面落入下風,只要要不了幾年,明月帝國就真的要滅國了。
良外,燕十三才嘆息一聲,有些無奈地勸道:“公孫老哥,月王下令掘開大月湖,她心裡只怕比任何人都難受,可我們這些地方總督得明白她的苦心啊,這也是爲了帝國的國祚延綿啊,爲了帝國,無論多大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是啊。”
公孫項點了點頭,喟然道,“由此也可以知道月王的決心有多大,這次她真是孤注一擲了,不惜揹負千載罵名也要水淹青州堵絕孟虎東竄去路,所以我們也要小心了,絕不能放孟虎和猛虎軍團的任何一個士兵活着離開帝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