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上百枝利箭劃破了漆黑的夜空,發出了尖銳的嘯聲,不到片刻功夫,押運草料的二十名輜重兵就倒在了血泊中,有將近一半的輜重兵雖然只是受了輕傷,掙扎着想要逃命,可沒等他們逃出多遠,百餘名偷襲者就擎着明晃晃的戰刀從四周包抄了過來。
一番短暫而又激烈的交鋒過後,受傷的輜重兵被全殲,偷襲者獲得完勝。
很快,百餘名偷襲者中就分出了二十人,換上了北方軍的服裝,然後押着草料向着十幾裡外的北方軍營大搖大擺地開了過去。
北方軍營。
轅門緊閉,十幾名手持長矛的哨卒肅立在轅門後面,正以警惕的目光不斷地搜視着營外漆黑的曠野,距離轅門不遠處,一小隊遊騎兵正打着火把沿着營地四周的柵欄來回巡視,整個營地裡火把通明,到處都是或明或暗的崗哨,顯得戒備森嚴。
前方漆黑的曠野上忽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火光,旋即有馬嘶人沸聲隨風送至,負責守衛轅門的哨卒們立刻警戒起來,爲首小隊長的右手已經按到了刀把上,一旦發現情形不對就立刻下令吹號示警。
不到盞茶功夫,前方那對打着火把的人馬就接近了轅門。
看到這隊人馬是負責押送草料的輜重隊,守衛轅門的十幾名北方軍不由鬆了口氣,不過出於謹慎和軍紀,爲首的北方軍小隊長還是朗聲喝道:“口令!”
那隊輜重隊停了下來,爲首的小隊長上前大聲道:“荒山無路可走,回令!”
守營小隊長按在刀把上的右手便鬆弛下來,應道:“北方兒郎英勇,開門!”
守營小隊長一聲令下,緊閉的轅門便轟然洞開,營外的輜重隊便押着十幾大車的草料緩緩開了進來,負責守衛轅門的十幾名北方軍將士閃到兩邊,目送輜重隊進營,站在最前面的守營小隊長忽然咦了一聲,問道:“咦,怎麼不是何老四?”
爲首的輜重小隊長愣了一下,右手情不自禁地摸上了刀把,見這情形,負責押運草料的二十名北方軍將士也都悄然伸向了草料車,只等爲首小隊長一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地抽出兵器大砍大殺。
空氣在這刻似乎凝固了。
就在輜重小隊長以爲形跡敗露準備拔刀相向時,守營小隊長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對輜重小隊長說道:“哎,我說這位兄弟,是不是何老四犯事了?前些天他往我們聯隊運送的草料可都是爛料,這小子肯定拿了草料商的好處。”
輜重小隊長舒了口氣,握緊刀把的右手悄然鬆開,苦笑道:“這個嘛,我還真不知道。”
“呵呵,理解理解。”守營小隊長揮了揮手,微笑道,“快走吧,軍需官大人都等急了。”
輜重小隊長嗯了一聲,向身後的輜重兵招呼一聲,押着十幾大車的草料徑直進了大營。
孤山軍馬場。
整個軍馬場看起來就像是座龐大的軍營,不過常年駐紮在這裡的只是北方行省的一個地方警備大隊,名義上雖然是軍隊,其實就是放牧的牧民,這個警備大隊的騎術還行,不過戰鬥力就上不了檯面了,從未上過戰場的警備隊和槍林箭雨中爬出來的老兵還是有着顯著的區別的,這區別幾乎就是天差地別。
天色已經黑透了,在草場放牧的軍馬陸續回到了軍馬場的馬圈裡,負責守衛馬場的警備隊像往常一樣關閉了轅門,也在馬場四周派出了遊騎和崗哨,但這些安保措施怎麼看都像是在敷衍了事。
淡淡的月色下,一支超過兩千人的軍隊正向着軍馬場悄然靠近。
這支軍隊當然就是孟虎、熊霸天所率領的野蠻人,在大松林城和小松林城之間兜了幾個來回,成功擺脫了兩路追兵之後,這支軍隊就一頭扎進了大荒山南麓的茫茫林海之中,又經過兩天兩夜的急行軍之後,便悄然摸到了孤山軍馬場外。
清脆的馬蹄聲忽然從前面不遠處響起,藉着淡淡的月色,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孟虎霍然看到了一隊北方遊騎兵正從前面不遠處遊弋而過,孟虎急忙高舉右臂,同時蹲下了身軀,緊跟在孟虎身後的野蠻人便紛紛跟着趴到了草地上。
緊隨孟虎身後的賈無道以肘支地往前爬行了兩步,靠近孟虎說道:“將軍,看起來孤山軍馬場沒什麼異常,但卑職心裡總有些七上八下,總覺得這事情是不是太順利了?按說史彌遠老賊不可能不知道我們會打孤山軍馬場的主意呀?”
孟虎目光灼灼地盯着前面不遠處的軍馬場,沒有應聲。
賈無道想了想,又道:“將軍,是不是等興霸將軍那邊得手之後我們再動手?”
“不!”孟虎霍然舉手,斷然道,“不等了,不管張興霸能不能得手,我們都必須動手。”
熊霸天從另一邊湊近了孟虎身邊,獰聲說道:“將軍你就下令吧,族人們都等不及了!”
小孤城效外,北方軍營。
輜重小隊押運的十幾大車草料終於送到了馬廄裡,早已經等得不耐煩的軍需官上前把輜重小隊長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完了又抓了輜重小隊的壯丁,強迫他們幫助軍營裡的後勤隊給馬廄裡的三千匹戰馬喂草料。
精心大意的軍需官沒有發現,當他下令輜重隊協助後勤兵給戰馬喂草料時,那輜重小隊長的眸子裡分明掠過了一縷令人心悸的寒芒。
孤山軍馬場。
孟虎擡頭看了看天上孤懸的下弦月,陡然站起身來,強健的右臂往前狠狠一揮,毫不猶豫地喝道:“殺!”
孟虎身後的熊霸天和狼豪一躍而起,兩人同時抽出戰馬往前狠狠一引,用蠻語仰天長嗥起來:“殺……”
“殺殺殺!”
熊霸天、狼毫身後,兩千多野蠻人紛紛跟着躍身而起,又翻手抽出戰刀,跟在孟虎身後向着前方的軍馬場蜂擁而去,漆黑的夜空下,兩千多野蠻人就像是一羣餓極了的草原狼,咆哮着奔涌向前。
馬場營地。
馬場的場主也就是警備大隊的大隊長和兩名妓女胡天胡地了一番剛剛睡熟,睡棼中陡然聽到外面響起了鋪天蓋地的吶喊聲,不由得猛然驚醒,然後一把推開了身上纏繞的兩名妓女從軟榻上翻身爬了起來,慌聲喝問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警備大隊長話音方落,一名小隊長便連滾帶爬地衝進了行帳,惶然說道:“長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警備大隊劈手一耳光扇小隊長臉上,厲聲喝問道:“快說,出什麼事了?”
“敵襲!”小隊長呃了一聲,惶然應道,“有不明身份的敵人偷襲軍馬場!”
“胡扯!”警備大隊長厲聲喝斥道,“什麼不明身份的敵人?哪來的敵人?”
“真,小人說的都是真的。”小隊長急道,“長官快逃命吧,敵人已經殺進馬場了,再不逃命就來不及了……”
“噗啦噗啦噗啦……”
小隊長話音方落,牛皮帳蓬四周突然響起了刺耳的撕裂聲,警備大隊長和小隊長急環顧四周時,只見十幾柄明晃晃的戰馬已經把整座帳蓬撕得四分五裂,下一刻,整座牛皮帳蓬突然間解體,大羣黑壓壓的敵人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剛剛從軟榻上翻身坐起的兩名妓女頓時尖叫一聲,急忙扯過羊絨被掩住了赤裸豐滿的身軀,警備大隊長和小隊長亡魂皆冒,急伸手要拔刀時,四柄明晃晃的戰馬早已經架到了兩人的脖子上,警備大隊長哀嚎一聲,一泡尿就撒在了褲襠裡。
小孤城效,北方軍營。
夜已經很深了,馬肆風卻一直沒有入睡。
身爲一名帝國軍人,馬肆風將毫不猶豫地執行兵部的軍令,他將率領北方軍毫不留情地消滅竄入北方行省的任何敵人,哪怕這支軍隊是孟虎率領的猛虎軍,和孟虎和猛虎軍團的交情是一回事,執行兵部軍令又是另一回事,馬肆風絕不會因私廢公。
但從內心情感上講,馬肆風並不願意與孟虎敵對,不僅僅因爲孟虎和猛虎軍團是個可怕的對手,更因爲孟虎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猛虎軍團是一支值得尊敬的軍隊,這一點,沒有與他們打過交道的人是無法體會的。
馬肆風清晰地記得猛虎軍團的信念:堅如磐石,絕不放棄;生死與共,絕不拋棄!
有微風順着牛皮帳蓬的縫隙吹了進來,蕩得帳中的松脂火把搖曳不定,一如馬肆風此時臉上的神情,深深地吸了口氣,馬肆風緩緩站起身來,然後掀開帳簾走到了帳外,望着漆黑夜空上那彎淡淡的下弦月,喃喃低語道:“孟虎將軍,真希望你別來北方行省啊……”
馬肆風正對月感慨時,前方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旋即有一騎如風馳電掣般衝到了馬肆風的中軍大帳前,馬背上的騎士飛身下馬,又仆地跪倒,厲聲高叫道:“總督大人,孤山軍馬場告急!”
馬肆風心頭一震,凜然自語道:“孟虎將軍,你終於還是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