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早晨八點到的地方，排到號的時候都快十點了，醫生是中年婦女，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她擡眼一看嫂子，開口問：“懷過嗎以前？”
嫂子搖頭，專家又問了些比較隱私的問題，嫂子一一作答，聽起來沒有問題的樣子，甚至比周子凝還規律還健康。
然後嫂子就被安排婦科檢查，檢查有沒有炎症，周子凝替她拿着東西去化驗，她自己則去排隊做B超，折騰到了中午，檢查結果出來了，嫂子很健康，子宮也沒問題，附件也沒有問題，也沒有黏連也沒有囊腫，做了個卵泡檢測，還顯示嫂子現在就在排卵期，有個不太成熟的小卵泡在肚子裡晃悠呢，再過那麼兩三天，就是最佳受孕的時期了。
一通檢查下來溜的周子凝腿都細了，最煩躁的是檢查結果出來之後還不能直接去專家診室給她看，還得等着護士再安排着叫號。由此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大夫說，實在不行下午做個輸卵管造影吧，看看通不通，然後檢查單子一開，又把人給打發了。嫂子這一上午被折騰的也不輕快，加上也有抽血驗血，又沒吃早飯，整個人看起來就累的有點虛弱了，周子凝扶着她坐在醫院休息椅上，遞上前一瓶水。
嫂子喝了幾口，微微笑着說：“要是我沒有問題，問題就一定是他了。”
周子凝心口一掠，嫂子這話聽起來總覺得有些期盼什麼一樣，她看着她嫺靜清秀的臉龐，這會卻猜測不透她的內心。
嫂子說：“婆婆逼着你和樑子要孩子了吧，她大抵是不把希望放在我這了，這麼些年了，總算有的消停了。”
周子凝咬了咬脣：“要是是大哥的問題，難道你真要跟他離婚嗎？”
嫂子微笑着看着她：“至少我要給自己洗刷下清白不是嗎？”
她避而不答的問題，周子凝如此聰慧，又如何猜測不到，嫂子隱忍那些年，可能到現在也不想忍了吧，沉默的人狠起心來，那纔是要命的，她不知道，要是嫂子鐵心要離婚，宋家會不會又掀起一場狂風暴雨來不可呢。
中午那會，四個人在
醫院門口碰了面，宋啓程垂頭耷臉的，顯然也被折騰的不輕快，他的檢查結果下午才能出，亂七八糟的一大堆，宋啓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醫生說讓下午兩點再來複診，宋啓樑跟周子凝商量着，哥和嫂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不然帶着去吃點好的？
周子凝完全沒意見的說：“行啊，你看着安排就是了。”
宋啓程在旁邊叫喚：“喝幾杯去，喝幾杯去！”
“喝什麼啊，下午還有檢查呢，喝了那不耽誤事嗎？”宋啓樑直接否決了他的要求，拿出手機開始找餐館訂位置。
想着一是離醫院不太遠，二是熟悉的菜館，還是地道的魯菜，他把地方選在了城南往事，最主要的是周子凝也愛吃，兩全其美的事，宋啓樑安排的輕車熟路的順手。
嫂子跟着周子凝跑前跑後檢查的時候，費用都是她自己出的，周子凝幾次想替她出錢都被她阻止了，說是這次帶足了檢查費的。
只是這邊花了那邊省，大伯哥可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可以剝削自己弟弟的機會，他檢查的那些項目，無一不是宋啓樑花的錢，坑弟弟坑的理直氣壯的。
下午嫂子的檢查結果出來的早，倆人坐在一樓聊着閒話等着宋啓程兩口子下來，周子凝說：“索性多玩幾天，我多帶你逛逛去。”
嫂子笑着說：“家裡那麼忙，走的久了婆婆自己忙不過來，等有機會的吧。”
周子凝說：“再忙也不差這一兩天啊，你好容易來一次，不玩玩就走了我心裡不得勁。”
嫂子笑而不應，倆人正聊着呢，遠遠的就看着宋啓程和宋啓樑下來了，宋啓樑走在前邊，臉色有點不太好，但是還在勉強的維持風度。
宋啓程這會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一直仰着的脖子也耷拉了，慫着個眼皮子不看人，悶不吭聲的跟着弟弟後邊就走過來了。
嫂子站了起來：“檢查結果出來了嗎？怎麼樣啊？”
宋啓程沒回答，宋啓樑搶先說：“沒什麼，結果挺好的，你們那邊怎麼樣？”
嫂子淡淡的撇了
他一眼，望着後邊的宋啓程說：“檢查單子呢，拿給我看看。”
宋啓程嘟囔着：“不是說了挺好的嗎，單子給你你也看不懂，瞎看啥呀。”
“我看的懂，拿來吧。”嫂子寸步不讓。
氣氛有點凝固，宋啓程一瞪眼，虎着臉說：“我撕了扔了，沒事又沒用！”
“好，那我親自上去問問大夫去吧。”嫂子拔腿繞過宋啓樑朝樓上走去，周子凝緊隨其後，滿眼疑惑的看着那大有問題的兄弟倆。
宋啓樑說：“嫂子，有什麼話咱回家再說可以嗎？呆了一天了怪累的。”
“就是就是，回去再說吧。”宋啓程說着就過來拉嫂子，卻被嫂子一胳膊擋開：“我要看單子。”
她依舊不肯讓步，一直溫順的人倔強起來，會讓所有的人束手無策，嫂子就是那樣一個溫順了那麼多年忽然炸了刺的人，兩邊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步。
周子凝說：“既然沒問題拿出來看看怎麼了啊，大家忙活了一天不就是爲了個結果嗎？”
宋啓樑瞪了她一眼，陰沉着臉把單子甩給了嫂子，聲音很不悅：“我哥的問題，你滿意了吧！”
嫂子捏着單子，仔仔細細的看着每一張的每一行字，她沒有說話，人來人往忙碌的醫院大廳內，她爲自己畫出一片屬於她自己的狹小空間，除了心跳聲，呼吸聲，其他的，什麼都聽不到了……檢查結果出來了，她很健康，沒有問題，生不出孩子來的那個人，是宋啓程。
先天性無精症，就算是積極的治療，也基本沒有治癒的可能性，除非有奇蹟的發生，如果婆婆想讓嫂子生下孩子，那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不會是宋啓程的，嫂子爲了一個不能鼓起來的肚子忍受了那麼多年的侮辱，責罵，甚至是家暴……
此時此刻，該哭的嫂子沒有哭，她沉默了許久，嘴角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眼中卻盡是悲傷的空洞，她怔怔的望着宋啓程：“看了吧，不能生孩子的不是我，是你。”
宋啓程惱紅了臉，咬牙切齒的說：“老子那也是被你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