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蔓閉眼。嘴角輕輕上揚,側臉線條柔和。海風揚起她耳邊的碎髮,是一種靈動卻又靜好的美。
簡俞寧心中一動,很想用畫筆把這一刻的美好給記錄下來。
就在他愣神之際,耳邊傳來路蔓飄散在海風中的話。
“你說,我剛纔表現的好嗎?”
簡俞寧朋友的身份讓她不由自主地吐露出了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他沉吟:“好。也不好。要是我,就上去照着他們的臉。一人幾巴掌。”
她失笑:“原來你這麼暴力。”
他對上她有些笑意的眼神,語重心長道:“當你真正不愛一個人時。便沒有那麼多顧慮了。”
聞言,她的笑又黯了下去。擡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自問:她真的不愛他了嗎?如果是,那爲什麼還是這麼懦弱?懦弱到一直在逃避。而不敢面對。
就在兩人沉默之際,側面傳來一道輕快的女聲。
“嗨。”
兩人應聲轉頭,一個年輕女人映入視線。帶着大框的墨鏡,勾脣笑着。赫然是路蔓兩個小時前看到的那個年輕女人。
簡俞寧的表情有了些變化,似怒似厭,拉着路蔓退後一步。用一種不常見的冷漠問道:“你來幹什麼?”
女人脣角的笑意加深。徐徐擡手摘下了墨鏡,在露出全臉時,路蔓的身子猛的僵住。
她……她不是那個相框裡的女人嗎?!
一股漫天的無力感朝路蔓襲來,眼前的這個女人曾是她的假想敵,猜測過她的年齡、性格和職業,但現在真人就在眼前,她開始不知所措。
“顧悅,你到底有什麼事!”簡俞寧有些不耐。
哦,她原來叫顧悅。
顧悅似乎很愛笑,笑起來和照片上別無二致,但路蔓總覺得笑裡少了點什麼。
“你父親聯繫不到你,所以託我來帶你回去一趟。”
“你有什麼資格來帶我回去?”簡俞寧不屑語氣是路蔓所沒聽過的。
顧悅也不氣,朝他們走近了,路蔓可以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讓她想起了別墅裡的那個玫瑰園,不由一陣恍惚。
“俞寧,你父親真的很想你。況且……”她轉眼看向路蔓,繼續道,“和有夫之婦待一起總歸不太好。”
路蔓一驚,她知道自己已經結婚了?
見她扯到了路蔓,簡俞寧的臉色變得更差,諷刺道:“來管我,你以爲你是誰?有夫之婦?呵,你也知道替別人羞恥?”
見他的情緒開始激動,路蔓擡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簡俞寧給她一個安慰性的笑,說:“沒事,一個不相干的人而已,我們走。”
看着兩人雙雙離去的背影,顧悅緩緩挑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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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簡俞寧是難得的沉默,路蔓也很有默契地不去追問。只是那個顧悅的笑容在她的腦海裡不斷放大,最終又定格在相框裡那抹笑裡。
就在她以爲簡俞寧再不會開口時,他出聲了。
“那個女人,是我的繼母。”
然而,還沒等路蔓表現出震驚的表情,簡俞寧又扔出個重磅炸彈。
“我那個所謂的爸爸爲了娶她,逼死了我媽。”
他的語氣淡淡,神情淡漠,彷彿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什麼?!
路蔓的已經完全無法反應了。
只能吶吶道:“俞寧……”
“沒關係,我已經不在乎了,但每次看到他們兩總會噁心。”
她住了口,靜靜看他打方向盤把車開進了一條笑道,那棟紅白房子進入視線。
下了車,她故意扯開話題,問:“我們晚上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簡俞寧鎖好車,反問。
“我看廚房裡有一些果蔬和沙拉醬,那就做沙拉給你吃吧。”
“好。”
這個秘密,簡俞寧是不會輕易和別人說的,但對於他來說,路蔓並不屬於“別人”的範圍之內。
吃完飯,洗過澡,路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那個女人叫顧悅,是簡俞寧的繼母,但爲何會出現在復修遠書房裡的相框裡呢?別墅裡的那片玫瑰園是爲顧悅而建的嗎?他們以前又是什麼關係?
這一系列的問題折磨得她煩躁不已,百爪撓心。
算了,自己不是決定不再去想他的事了嗎?
可是,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
直到後半夜,她纔在各種問題的纏繞下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路蔓醒來時,簡俞寧已經走了,留下一桌豐盛營養的早餐。
她咬了幾口,卻發現外面的天已經陰了下來,一片片厚重的烏雲壓在天際,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她把碗放進水池,擰開水龍頭,開始發呆。
“咚咚咚。”
這時,門突然被敲響,打斷了她的思緒,也讓她警戒起來。
這裡,有誰會來呢?
她從貓眼裡朝外看,只見一個身穿波西米亞長裙風格的女人筆直地站在門前,面帶微笑。
是顧悅!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但還是調整好情緒打開了門。
顧悅看到路蔓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笑道:“俞寧呢?”
鑑於她的身份,路蔓是本能的排斥,語氣自然也是淡淡,道:“他不在。”
“哦?”顧悅挑眉,禮貌地笑問,“我可以進去嗎?”
路蔓不好拒絕,只好道:“當然。”
顧悅緩步而行,踩着高跟走到沙發旁坐下,開口道:“你和俞寧同。居了?”
“我們只是朋友。”
路蔓突然對於顧悅說話的方式很不舒服。她有一種錯覺,雖然面前的女人和相框裡的相差無幾,但總感覺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奧,那你和復修遠……”
“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顧悅輕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有趣許多。”
路蔓根本沒有跟她周旋的欲;望,淡淡道:“謝謝誇獎。”說着,便走到水池邊,洗碗。
顧悅一直笑着的臉終於露出些許尷尬的表情,不過很快消失不見,隨即問出了一個異常尖銳的問題。
“修遠他應該和你提起過我吧?”
路蔓刷碗的動作一頓,回答的卻很快:“沒有。”
他沒有在她的面前提起過顧悅,但卻用行動來緬懷她,比如那個相框,又如那片玫瑰園。
顧悅的嘴角有片刻的僵硬,還想說些什麼,手邊的電話卻響了。
“喂,什麼?好,我馬上就回去。”
她起身朝還在刷碗的路蔓告別道:“我有些事,先走了。”接着,她把一張名片放在洗碗臺上,說,“很高興和你認識,期待下次的會面。”
路蔓只輕輕點了點頭,便沒有其他迴應的動作,手不停地刷着碗。
直到身後的高跟鞋踩地聲漸漸消失,才關掉水龍頭,擦淨手,仰躺在沙發上。
在魏如歌之前,顧悅一直是她兩年來的假想敵。現在,顧悅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十分鐘之內,卻讓她感覺到了超凡的自信,是一般女人難以具有的氣質。
她擡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小腹。
算了,就算顧悅再怎麼優秀也不管她的事了。現在,能順利讓孩子出生是她最大的心願。
雖然她想的這麼樂觀,但藏在心底的那份苦澀又開始蠢蠢欲動。
“在想什麼?”
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讓沉浸在紛雜思緒裡的路蔓下意識地回答道:“沒什麼。”
她以爲是簡俞寧,但當她轉過頭看到一張俊美卻陰鬱的面龐時,微微變了臉色,挪了挪身子,驚道:“怎麼是你?”
復修遠的臉色變青,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聲線裡藏着致命的危險,道:“怎麼,失望了?想看到你那情郎?”
他的步步緊逼讓她不禁站了起了身子,冷然道:“復修遠,請你說話注意點,我和俞寧只是朋友關係。”
她少見的反抗落在復修遠眼裡成爲了一種刺激,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逗弄。
“不是情郎會同居?”
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了,高大的身軀和強大的氣場促使她朝後退去,憤憤道:“你別血口噴人。”
他嗤笑道:“怎麼,被我說中,所以惱羞成怒了?”說着,擡手,擒上了她的下巴。
對上覆修遠蘊着風暴的雙眸,路蔓緊揪的心突然奇異地平靜了下來,冷哼一聲,道:“你和魏如歌要結婚,我們這婚也算是離了,你還有什麼資格來管我?還有,復先生,你這擅闖民宅的行爲。在m國是違法的,我有權讓你承擔民事責任。”
她說的擲地有聲,表情從容,彷彿已經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路蔓了。
他有些慌,但更多的是怒,手上的力道愈來愈大,將臉靠近她的,啓脣警告道:“我一天不准你離開,你便只能待在我身邊。”
她冷哼,想要把所有不快的話都吐出來。下一秒,卻掙脫他的禁錮,忍不住彎腰乾嘔起來,一下一下,像是要把膽汁全都吐出來。
復修遠看着她痛苦卻無力的模樣,想擡手輕撫她的背,卻反言相譏道:“既然我們已經離婚了,拿着孩子是不是不該要了?”
他的話讓路蔓的背脊一僵,隨後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好笑道:“憑什麼?這孩子又不是你的,你根本就沒有決定權。”
他的怒氣再次上涌,帶着她的腰,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路蔓立即護住自己的小腹,吼道:“復修遠,你瘋了!”
呵,他想讓她看他和魏如歌百般恩愛的樣子,然後繼續享受她痛苦的模樣煎熬嗎?
她突然感到胃中翻滾,狠狠瞪着他道:“復修遠,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他的怒意加深,雙目赤紅,咬牙道:“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