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一切收拾妥當,青青轉身問,“小心,趕緊去抱康康啊,我都等不及了!”嬌小的臉上浮過一抹開心的笑。
康康現在就是自己最大的安慰,別的她都不在乎,像景天楚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認認真真的喜歡上自己,她給了自己一千個不成立的理由,一切皆不可能。
那一巴掌就像一個深深的烙印刻在她的心裡,不僅打在她的身上,而且還狠狠的打在自己的心上,她的心涼透了……
田小心呆呆的望着御青青,舔了舔乾燥的脣道,“康康恢復不好,還在醫院的嬰兒監護室裡由醫生監護,我們接不了康康!”目光遊移着,當看到青青那雙灼灼的盯着自己的目光時,她竟然一時之間說不下去了,趕緊心虛的低下了頭。
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田小心默默的嘆了口氣,眼角蘊了一層淡淡的溼氣。
御青青的心,
陡然被揪了起來,隱隱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早就應該感覺到了,她擡步上前,眸中交閃爍着焦灼與不安,雙手一下子抓牢田小心的胳膊,深深掐進田小心的肉裡,指尖不由的顫抖着,一抹巨大的不安砰的襲上青青的心頭。
柳春芝的手指,悄悄捅了田小心,“反正早晚得說。說吧!”
忽然田小心把頭揚起,咬牙,“閉嘴!”臉上一團疾色,狠狠的瞪着關健時候添柴添火的柳春芝。
病房的門,被風悄悄吹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
“你說啊!康康到底怎麼樣了?”御青青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她雙手狠勁的掐着田小心的雙臂,開始搖晃起來,歇斯底里,“告訴,康康到底怎麼樣了?怎麼樣了!”
巨大的驚慌與不安狠狠的揪着青青的那一碰即碎的心。
田小心被掐得吃痛得緊咬着嘴脣,還是不想說出來,擔心青青承受不住。
“我告訴你!康康在哪兒?”一聲低啞、沉重的聲音從門口砸進來,鏗鏘有力,啪的,門被推開了。
病門內的幾個人,三雙眼睛同時向外望去,一身黑色的景天楚,步履沉重的走進病房。
田小心眸孔發亮,長長出了口氣。剛纔她的那顆心都快被青青的質問炸飛了。
鬆開田小心,緊走兩步,御青青一把抓住景天楚的胳膊,仰着小臉,眸光氤氤裡藏着一絲不安,“告訴我,康康在哪兒?”
景天楚一點一點的抽出雙臂,黑色的眸光如同染過一絲幽謐的色彩,反叩住青青的細細的削肩,一字一頓,“康--康--不--在--了!”
赫然,
一團水霧直接浸透那雙清澈的瞳孔,青青狠狠擡手,猛然就甩了景天楚一記耳光,“你騙人,你還我康康,你是不是把他抱走了?啊?”音色裡夾着無止的悲涼、心痛、控訴……像一道道毒針瞬間扎透了青青的心臟,血汩汩的流出來,堆積成一道美麗的罌粟,在風中搖擺,在淚中控訴……
柳春芝一愣,伸了伸手,卻又縮了回來,目光直直的盯着眼前的情景。
田小心剛想擡步,景天楚就長臂一攬,緊緊的把青青納入懷中。
在這層禁錮裡,青青不停的掙扎、哭泣,沙啞着嘶吼,“還我的康康,還我的康康……一聲比一聲蒼涼,一聲比一聲悽慘……”最後,直到聲音變得沙啞,她依然仰面直直的瞪着景天楚,那眸裡的恨,就像一把銳利的劍嗖的刺進景天楚的胸口。
一聲哭,一聲泣,一滴淚,一片血,像一把把鉭明瓦亮的長刃,漫天而下,速度疾快,寒光閃閃,嗖嗖嗖的一把接一把,刀刀紮在自己的胸口、心尖,還有那麻木僵硬的四肢上……稍事休息,刀刀拔出,鮮血汩汩,四方八面的涌來,越來越多,最後彙集成溪,彎彎的流進了青青心裡的深淵……
青青的呼吸越來越弱,最後竟然沙啞得再也問不動了。空洞、麻木的眼神仍不放棄的盯着一言不發的景天楚,雙臂無力的垂了下去。
青青覺得好像自己突然溺水了,急切的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是卻怎麼也抓不住……她的呼吸越來越弱……
傷痛欲絕的昏了過去。
一行人驅車來至明園的一幢水岸別墅裡。
白色的歐式建築,集中古羅馬時期的房屋結構,顯得時尚大氣,莊嚴。佇立在別墅羣裡,特別得顯眼,有一股王者歸來的氣勢。
處處鳥語花香,冬天了還有四季常青的香樟木,小橋下的循環水,更多了一層雅緻與字靜。
剛進院子,就有管家快速的迎了出來,管家是一位五十開外的老年婦女,但看上去十分的精明,乾淨利索。
“這是什麼地方?”田小心擰着眉頭,左顧右盼,這邊的別墅羣價值不菲,看來應該是景天楚的私人別墅,環境幽雅。
“以後,青青就住這裡!”語氣十分霸氣,景天楚直接抱着青青進了二樓的一間臥室,上午的陽光濃烈一些,景天楚拉上了窗簾。
然後轉身出來,來到客廳,“張嬸,以後青青由你照顧,不得有半點差池。”
“是!少爺!”
景天楚眸子犀利的掃過田小心,還有一臉膽戰心驚的柳春芝,尤其是柳春芝的小腿肚子嚇得開始打轉,眸神不由的暗了下去,雙手不停的扯着衣角。她可是怕了景天楚,還怕那個一直灌她水的陳哲,差一點沒讓水把自己撐死……
“我們要回家!”田小心十分不滿景天楚如此霸道的安排。
他沒有說話,直接坐定在沙發上,眸光如墨,泛起幾點寒星,“以後,御青青的家在這裡!”異常的肯定,“她以後哪兒也不許去!”
“你!”田小心氣得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怒目着景天楚,“你怎麼能擅自作主,青青是活生生的人,她有思想有靈魂,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囚禁起來的寵物與玩具!”
“說夠了沒有!張嬸把她轟出去!”景天楚目光凜然,臉色陰雲密佈,警鈴大作。田小心的話恍然間說到他的心坎裡,青青本來就是他復仇的工具,只不過是意外而已,景天楚安慰着自己,他怎麼會對她動心?怎麼可能?
或者只是沒有喜歡夠……她的身體,玲瓏的曲線,幽美的弧度……一種慾望的強烈念頭,強逼着自己,狠狠的壓下了那抹心底的悶痛,他必須這樣想,否則自己將萬劫不復……
他心裡應該只裝着寒煙……只有寒煙……
田小心氣得胸脯一起一伏,抓了包,就想走,一想到正在昏迷的青青,她也不放心啊,所以她轉身怔了怔,又轉過來,瞪着景天楚,“我不走,我要照顧青青。”
景天楚衝着張嬸擺了擺手,田小心這才重新坐到了沙發上。
氣氛很低僵,景天楚最後直接去了二樓,青青隔壁的一間臥室。
電話鈴響,浩南的聲音,“那幾個人果然有問題!”
“繼續查!”景天楚一邊吸了口煙,看着陽臺下的游泳池,微風吹來,碧波盪漾,儘管是冬天,這裡還是不結冰,氣溫宜人。
私人醫生匆匆來到別墅。
御青青醒了過來,目光十分的死寂,以爲剛纔只是做夢,還是真的發生了什麼,這是什麼地方,鳥語花香的,還能聽到嘩嘩啦啦的水流聲,眸光側轉,她巡着落地窗看去,樓下一片片綠色的香樟木。
“難道真的是做夢?”青青再闔眼,再睜眼,終於發現眼前一抹熟悉的身影,“小心,”她想呼喚,可是嗓子啞得狠,扯出一句話,很是費勁。
“小心,告訴我,這是夢啊,真的是夢嗎?”青青扯着田小心的胳膊焦急的求證,扯着喉嚨裡的每一道音帶,撕心裂肺的疼。
“不是做夢,這裡是景天楚的別墅,不是筒子樓!”田小心乾脆直接說了,反正御青青也能自己看到。
意識漸漸恢復着昏迷之前的景象,青青猛的驚醒,沙啞着嗓音,只有靠近才能聽得清楚,“告訴我,康康在哪兒?”青青四下裡尋找着,卻沒有發現康康的一絲痕跡。
“出生後就不在了!”田小心忍不住的哭泣起來,抽出胳膊抱着青青哭了。
青青一片茫然,怎麼會,康康還有兩個月就生了,身體機能差不多了已經長好,哪裡還會不在?她不信,通紅的眸子裡溢滿了一團團的水份,大顆大顆的水珠從眶裡掉出來,再蓄滿……再掉出來。
“真的是,聽說是各項功能衰竭……雲川親自動的手術,他還能騙你嗎?”田小心抱着青青的身子,發現青青整個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
大口的喘着粗氣,青青的眼淚不停的流下來,不停的流下來,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艱難的發出着嘶嘶啞啞的絲絲聲。就像一把又一把的棉花,被人無情的塞進喉嚨裡,然後棉花劇烈的膨脹,很快,砰的一聲,她的氣息險些阻斷……
青青的心瞬間崩塌了,連同崩塌下的沙礫一下子掉進沼澤地裡,混進了深深的泥潭中,被泥漿一下子糊住那口呼吸,一層又一層,那些糊層有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開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青青一把推開田小心跌跌撞撞的就往門外奔去……一下子撞到過來看她的景天楚。
一把捉住那一團嬌小,景天楚那雙幽深的眸中,一望無際,並沒有因爲青青的猛然出現而被打擾,青青發狂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砰砰的敲門聲。
路遠橋提着藥箱來到這裡的時,臉色微驚,眸底劃過一絲不安,忖思着:她不是御青青嗎,好像雲川對她很感興趣,她爲什麼在這裡,看着景天楚的樣子,跟她關係不一般。
青青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傳來,淡淡的清香,從景天楚的身前一掠而過,他的心裡立刻泛起一層波瀾,好熟悉好渴望的味道。
“這位小姐無大礙,景總不必擔心!”說完路遠橋就離開了屋子,眸子蘊着一層蹊蹺,搖搖頭,驅車而去。
青青再次醒來的,她呆呆的望着奢侈的天花板,水晶吊頂,件件都十分的華貴,眸裡卻一點光亮也沒有,就像一抹月光被烏雲狠狠的覆上去,漆黑一團。
景天楚,是景天楚,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青青心裂成了千溝萬壑,每一道溝壑裡,都有殷殷的鮮血從溝壑裡涌出來,傾刻間,鮮血遍山野,讓她的心再也看不到了方向……
一抹明媚的天空,現在都變成霧茫茫的,一點也看不清前方的道路,青青那一雙佈滿血絲的眸子裡,死人般的靜,靜得駭人,靜得像一個幽靈……再也找不到她身上的一點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