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悄然擡起晶亮的眸子,望了眼這印尼式的木製尖頂小屋,小屋的四個角分別上掛了一堆椰子殼,椰子殼上描着了各色的臉譜,生動、親切、可愛。
花叢中間,到處是一排排印尼式的咖色木椅、木地板,板下有一道道小溪,淙淙的穿過……彎彎曲曲,綿延在整個後院……讓冷玉不由感覺到一種濃濃淳樸的異域風情。
目光再次掠過一臉貴氣的顧靜書,發現她今天也特意穿了一件淺粉色南洋裹裙,領口,袖口均鑲着精緻的金案,勾狀的花紋,彌滿裙邊,通勒的及踝長裙,看上去十分的鮮豔,只是一瞬,冷玉的眼神就趕緊撤離了。
“雲川好像很喜歡你?”顧靜書一轉剛纔的語氣,少了剛纔的慈祥與溫和,十分的生硬,眸光陌生的打在冷玉的臉上。
這種審問的語氣,讓冷玉心裡一驚,她的臉上卻是風輕雲淡,“嗯。”
“你喜歡他嗎?”顧靜書犀利的語言與眸子一併的發射過來,目光緊緊盯着冷玉那一雙清澈幽深的眼睛,緊追不捨,好像要窺測出冷玉的心靈般,她真的好想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居然讓自己優秀的兒子癡迷了這麼多年?比冷玉漂亮的名媛有的是,比冷玉高貴的有的是,比冷玉年輕的更有的是,可兒子爲什麼偏偏看上她?
顧靜書真的一點也猜不透。
心裡劃過一絲異常,冷玉微微沉默了一刻,眸光逐漸變得堅定,方纔出口,“我會好好待雲川!”
“呵呵!”顧靜書不由的冷笑了兩聲,譏諷着,“好好待雲川,雲川要的是一個好好待他嗎?他要的是一個愛他敬愛,心裡有他的女人?你呢?做到了什麼?”對剛纔冷玉的回答表示十分的不滿,還有一層耐人尋味的質問。
“我會爭取做他的好妻子!”冷玉的眸子不由的別了過去,呼吸被顧靜書的冷言冷語逼得有些不暢,可了爲了雲川這些年的付出……她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怎麼爭取?你跟雲川睡在同一張牀上,你心裡卻一直想着別的男人,永遠與雲川貌合神離的做着異夢嗎,這對雲川公平嗎?雲川這一輩子算什麼?他不是你的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替代品?你給得了他幸福嗎?你什麼也給不了他!”顧靜書眸光越來越冷,越來越犀利,就像一把劍狠狠的刺進冷玉那一顆剛剛對雲川堅定下來的心上。
“既然不愛雲川,你又何必又放棄了你愛的整片森林?”
心裡吃緊,她收回剛纔別過去的眼神,淡定、平靜、無懼的迎向顧靜書那一雙充滿敵意的眼神,更加自信、鎮定,執着。
她有底限。
看着沒有任何波動的冷玉,
顧靜書不由微微暗驚,看來剛纔的話沒有傷到冷玉的要害,否則她怎麼會如此的淡定呢?忽然間,她想起來一個刺激冷玉致命的念頭。
臉色漸變,壓下心頭頭的怒火,顧靜書雙眸咪了起來,咪成一道冷絲,嗖嗖的打着寒光,“冷小姐你說你好好待雲川,那是以後的事,我們暫且不提,這個我也可以不再追究,不過你要想一想駱家的家大業大,我的全國連鎖商場現在已進軍全國幾百強,名聲已打響在海外,資產N個億,而且與美國那邊談妥了,都可以開世界分店了,所以我的這麼一大筆財富肯定是要雲川來繼承的。”
冷玉默默聆聽着,眼神閃過一層幽遠,今天不是來吃飯,而是吃鴻門宴的,軟食硬食皆有,她統統接着。
沉下語氣,顧靜書緩和了剛纔的冷唳,又換成一副憂傷的樣子,抿口清茶,“那麼雲川老了呢?誰來繼承呢,他的子嗣呢?後繼無人,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冷笑話?偌大的家業,我辛辛苦苦一輩子拼來的家業難道陷入一種無人繼承的尷尬?別人會怎麼看我?怎麼看駱家?”
冷玉的心裡開始發疼,這就是顧靜書接下來要說的,也是自己最擔心的……她的心裡開始吃痛……
聲音又開始擡高,顧靜書情緒還有幾絲激動,甚至肩膀都激動的抖了下,“你是讓雲川把我一輩子的心血捐兒孤兒院呢,還是養了別人的野孩子?啊?這可是我一輩子的心血,我還等着我的大孫子來繼承呢?”顧靜書猛烈的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心中的痛越來越劇烈,冷玉的心尖開始顫抖。
顧靜書分明是在隱晦的扯開她的傷疤啊,頓時,冷玉心裡吃痛得如同刀割般,本來這道傷口已經癒合了五六年,她小心的呵護了六年……不忍觸及,如果不能觸及,她永遠不想揭開那裡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顧靜書卻偏偏含量沙射影的把這道傷疤生生的撕裂開了,肉色泛白處,染流出了一片片鮮血,汩汩的冒着,一層層肉皮翻了起來……
觸目驚心的痛。
冷玉的眉頭疼得立刻蹙緊。
當初她一再拒絕雲川,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擔心什麼也給不了他,可是這終究是一個遺憾,她又能耐幾何?這是老天剝奪了她的權利,也是景天楚害的結果,她再也要不回來一個母親的權利了。
“你跟景天楚在一起多久,我不知道,這個原因我也不想接受,但是拗不過雲川的執着,我只得作罷;可是你居然連一個女人最基本的生理功能都沒有,百事孝爲先,無後爲大,你想一想,駱家的香火,沒有人來繼承,相信雲川的父親也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我勸冷小姐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同意你跟雲川在一起。”顧靜書的話裡沒有同情,只有責難與苛刻,盡情的、暢快淋漓的揭着冷玉的傷疤。
冷玉心裡的那道被撕裂得傷口越來越長,越來越深,傷口裡一片片血肉模糊,可顧靜書偏偏在這道傷口還要再灑把鹽……白花花的鹽灑了止去,蟄得她心尖顫抖的、尖銳的疼痛,白色的鹽水混着血花,一點點流淌着……流進了一道黑洞洞的深淵裡……
她感覺連呼吸一口空氣,都會跟疼起來,甚至鮮血馬上就要流出自己的五官與腦海……疼得她的鼻尖悄悄滲出了一層細汗,她果斷悄然的擡起手指輕試而去……
拳頭緊緊收起,冷玉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目光掠過一絲心疼,然後很快消失了……
她想掀嘴脣,卻感覺嘴脣似有千斤重壓在上面,怎麼張也張不開,又像兩片脣瓣被膠水緊緊的粘在一起,無論如何也撐不開一絲縫隙……
“你心裡有別的男人,又不能生孩子,而且年紀也不少了,雲川呢就不一樣了,光彩的留學博士,省長之子,身家數億,長得更是沒得說,要嫁給雲川的人都排滿了長隊……個個都能生孩子,個個都是黃花大姑娘……冷小姐,你又有何優勢呢?”接下來的話又是顧靜書在明裡暗裡的貶低自己,升值自己的兒子。
說罷,顧靜書的語氣,轉成剛纔見面的溫和,“我相信冷小姐也是留洋回來的,雖說白市長的女兒,畢竟不是親生的,但云川呢,卻是我的親兒子,我呢拗不過雲川對你的喜歡。不過你也見多識廣,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就放了我家雲川吧?讓他死了這條心吧?我相信沒有那麼難,只要冷小姐配合。”
心裡的那道傷口裂得已是深不見底,直接滲透到了刺心的骨髓裡,露出了一片片累累白骨,白花花的折閃着冷玉的雙眸,她終於奮力的掀開千斤重的脣瓣,“駱夫人,真是好口才,冷玉自愧不如。”她目光依舊淡靜、平靜。
她的心裡卻疼痛萬分,冷玉真的想堅持與雲川在一起,可是自己的自尊正在一點點流逝,她要努力的抓回來……否則,她將真的一無所有,不能再像六年前……丟了自尊,還要丟了命!
“所以我相信冷小姐是個明白人,我呢,就願意跟明白人打交道,要多少錢,給個數!”顧靜書擔心冷玉反悔,想用錢堵住冷玉的嘴。
冷玉堅定的一擺手,“駱夫人,我年薪可以養活我自己,如果不夠,白市長與冷媽媽也會照顧我,他們視我如已出,雖然不及駱家家底殷厚。但也不愁吃穿,所以你的錢就留着吧,還有今天佛會的事,我要感謝您的出手相助,謝謝!”
“怎麼做冷小姐心裡有數吧!”顧靜書不放心的交待着。她不想雲川難堪,也不想失去她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駱夫人沒有其它事的話,我先行離開了,怎麼跟雲川說,你也應該有數!”說罷,冷玉堅決的轉身離開了,她的自尊不會再讓任何人踩來踩去,本來想委曲求全成一份雲川的執着,顧靜書卻牢牢的卡死了這條路,自己的確什麼也給不了雲川。
“時間到了,晴兒該來了!”顧靜書語氣綻滿了興奮。她故意自言自語,想讓沒有走遠的冷玉聽到。
冷玉冷冷一笑,何必如此。
剛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擡眸發現柵欄裡的薔薇花正開得旺……
“你好,今天可真漂亮!”一聲泠然的聲音,響了起來,冷玉不由的擡眸,這不是那天在克里米陪同顧靜書一起吃飯的女孩嗎?
冷玉尷尬的迴應一句,“你好?”
“怎麼來了就走啊,今天是顧阿姨生日,你看看我手裡還提着蛋糕呢,顧阿姨說不去飯店,在家裡,一家人吃個便飯就好……”女孩滔滔不絕的話,不知是有城府,還是天真無邪,
冷玉淡然道,“謝謝,我還有急事,先走一步。”
她的心裡一陣酸楚,難道她註定是天空裡那一顆孤獨的流星嗎?
“媽?青青呢?”駱雲川端着一盤熱帶水果,來到後院的時候,卻發現只有母親一個人,禮物也在,只是冷玉卻不見了,目光立刻焦急起來。
“她有急事,先走一步!”顧靜書心情十分愉悅的喝了口咖啡,“雲川,泳池的水正好,我們一起比賽游泳怎麼樣?”
駱雲川的臉上一陣失落,看到母親風輕雲淡,甚至有些欣喜的樣子,一絲蘊色染上眉梢,叭的一聲,把果盤扔到桌上。
“媽,你對她說什麼?”他赤果果的質問着顧靜書,心裡撲通通的跳着。
顧靜收一臉的愕然,接着轉過怒氣,“雲川,我生你養你這麼多年,怎麼還不如你認識幾年的女人?”
喝了口茶,顧靜書緩和下語氣,“雲川,她確實有急事,我怎麼好攔着,再說你讓我做的,我已經做了。你還想怎麼樣,難道要了我把老骨頭獻給你未來的媳婦?”
駱雲川氣得一跺腳,趕緊奔出後院。
氣得顧靜書也啪的一聲,把茶盞一下子蹲在桌子上,茶水灑了一桌,忿忿道,“看來真的不能那個女人嫁進來。”
駱家的別墅在市中心,因爲買得較早,有些陳舊,前些年,別墅是顧靜書親自翻修了的,所以跟新的是一樣的。
拐過柵欄小道,冷玉緩緩的走在繁華的大街上,心裡一陣惆悵,腦海裡不停的回想着顧靜書的話,“生不了孩子,你什麼也不給不了雲川……難道讓我們的錢去捐給孤兒院?”
想要好好的安定下來,尋找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怎麼就這麼難呢?她哀嘆。
嘎的
一輛炫彩的紅色車子快速的停在街道上--冷玉的身旁,“上車,”一聲陰冷、磁質、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
頓時,冷玉的心裡飛快的咯噔了一下,她立即別過頭,想轉身逃走。
正在這時,
冷玉身後,遠遠的,傳來駱雲川的一陣陣優揚的疾呼,“青青,等一等我?”
她停頓幾秒,毫不猶豫的鑽進了那輛炫彩的汽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