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敏不走,我絲毫沒辦法。
我靠着牆壁站住,從兜裡掏出在火車站買的紅雙喜,抽出一支來還沒點上,陶小敏朝我伸出手來說:“給我一支。”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遞給她一支菸。
從內心來說,我很反感女孩子抽菸。抽菸是惡習,壞了身體,污了環境。但煙的好處就在於,當人極度無聊的時候,煙能給人一種淡淡的安慰。
我給她點上火,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後,仰着頭開始吐着菸圈。
不可否認,陶小敏吐菸圈的動作很優雅,而且吐出來的菸圈大圈套小圈。這點讓我有些羨慕,對於吸菸,我也是個新手,還沒學會吐菸圈的技能。
陶小敏看我在看她,她扮了個鬼臉說:“王者,你看什麼看?還不去給我買瓶水來!我都要渴死了。”
我趕緊扔了煙,一溜煙去找小賣部,花了三塊錢買了一瓶礦泉水,又一路狂奔回來,扭開瓶蓋遞給她。
陶小敏卻不伸手來接,微微張開嘴脣說:“餵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瓶口遞到她脣邊。陶小敏喝了一口水後,彷彿人站不住了,順着廊柱就開始往下溜。
我慌亂的想要扶住她,她神情萎靡地一笑說:“讓我坐會,我胃裡難受。”
話未說完,她突然張口吐出了出來。
這一吐,簡直就是暈天黑地。我甚至看到她的眼角流出了淚痕。
醉酒嘔吐的經歷我有過,是一種想死的感覺。
我忍住噁心,蹲在她面前,關切地問:“好些了沒?好些了沒?”
陶小敏無力地看我一眼,悽然笑道:“我沒事,真沒事。”
一陣風吹來,捲起地上的幾片紙頁,漫天飛舞。
這樣的風深圳並不多,在這座海濱城市裡,即便有颱風光臨,也被蜂擁的高樓削去了所有的凌角,化爲溫柔的季風,流淌在高樓之間。
陶小敏已經不吐了,她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一動也不動。
我心裡一陣亂跳,她不會吐出問題來了吧?
我試着去推她,推了幾下不見反應,又叫了她幾聲,還是沒搭理我。心裡頓時茫然起來,看着風漸漸大了許多,空中不僅飛舞着紙屑,還能看到
幾件女人的內衣褲。空飲料瓶子被風颳得在地上一路翻滾前行,發出一連串叮叮啷啷的聲音。
大風過後,必定會來一場大雨。如果大雨過來,我們連躲雨的地方都沒有。
我遲疑了一會,終究低下身去,將陶小敏的雙手搭在我肩膀上,一彎腰將她背起來。
陶小敏不重,趴在我背上就像嬰兒一般的乖順。我感覺後背傳來一陣陣的軟綿與溫熱,甚至能感覺到脖子上她吐出來的溫熱的氣息。
我雙手託着她的身體,不讓她亂動滾落下去。沿着漫無邊際的樓梯,我開始爬樓。
九層樓,一百多級樓梯。平時空着手上去,未必就是件很輕鬆的事。現在背上揹着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彷彿壓着一座無邊秀色的山峰。
上了四層,我氣喘起來。
陶小敏似乎醒了過來,她輕輕地驚呼了一聲,身子動了動,似乎想掙脫下來。
我的雙手用了一點力,站住腳回過頭說:“陶小敏,你醒了,下來吧。”
她嚶了一聲,卻突然伸出手來,摟住了我的脖子,堅定地說:“我不下來!”
我無奈地苦笑,只好繼續揹着她往上爬。
終於站在陶小敏的家門口,我的雙腿已經顫抖得要站立不穩。
這一路上來,可是我平生還未有過的力氣活。
陶小敏慵懶地吐出一口氣,在我耳邊輕聲說:“王者,你真厲害。”
我笑了笑,想要放她下來。她卻絲毫沒鬆開摟着我脖子的手,突然伸出舌頭,在我耳垂上輕輕舔了一口。
我渾身一激靈,差點要將她扔下去。
她格格一笑,鬆開手,跳下地來,歪着頭看着我笑。
我尷尬地轉過頭去,不敢與她對視。心裡在默唸,她是苟麻子的女朋友!朋友妻,不可欺!
陶小敏根本不在乎我的尷尬,她掏出鑰匙要開門,捅了半天沒打開。
我只好過去,從她手裡接過鑰匙打開門。
屋裡很安靜,我們進去沒看到譚茗茗的影子。她的小屋門緊緊關着,裡面閬無人聲。
陶小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輕手輕腳走過客廳,徑直往自己的臥室走。
我站在客廳中央,茫然無
助。
陶小敏進屋不一會,從裡面抱出一牀薄薄的被子出來,指着沙發對我輕聲說:“王者,你只能睡這裡了。”
我連忙點頭,有一個地方落腳我已經很感謝了。至於睡哪裡並不重要,哪怕在地板上躺着,我一樣的能睡得香甜。
陶小敏歉意地微笑,伸個懶腰說:“我也要睡了。你早點休息。”
看着陶小敏進了她的房間,我在沙發上輕輕坐下來,扯過被子蓋住一雙腿,眼睛透過窗戶,看着外邊璀璨的夜空,心裡默唸着:深圳,我來了!
這個念頭一起,隨即又被眼前的事實活生生壓了下去。
苟麻子歸期未定,過了今晚,明天我去哪裡還是個未知數。沒有苟麻子,我彷彿寸步難行。
深圳很大,能容我的地方在哪?
我輕輕地嘆口氣,摸出紅雙喜來,想點,擡頭看了兩扇緊閉的門,搖搖頭,悄然起身走到陽臺上。
屋外赫然開朗,遠處一棟高樓上的霓虹燈將夜空映照得無比絢麗,流光溢彩的城市在夜色裡催生出無數的悲歡離合。
我所在的地方是城中村,燈光相對暗淡,甚至透出頹喪的味道。
看着夜景,我想,這就是我將來要奮鬥的地方?
我要在這裡放飛夢想?我要在這裡尋找自身價值?
可是現在的我,茫然而無助,離開這套充滿女人氣息的房間,我能走到哪裡去?
倘若苟麻子真如他所言,十天半個月纔回來,我該怎麼辦?就算苟麻子回來了,我靠着一個僅讀完小學六年的他,又能有多大的發展?
突然,我心裡萌生了回家的念頭。我在想,也許我當初出來就是個錯誤,我的未來應該在學校,我只能躍過龍門,才能成爲一條真正的龍!
心情無比的雜亂,一個接一個的念頭糾纏着我。
突然,我背後的房門一響,還沒等我回過神來,就聽到一聲尖叫。
“誰讓你抽菸的?”譚茗茗一臉怒氣質問着我。彷彿我吸菸於她來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我小心地陪着笑臉,趕緊將菸頭掐滅,站在陽臺上東也不敢動。
“你比樑大地還農民。”她輕蔑地撇了我一眼,徑直進了洗手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