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茗茗對我們的到來非但感到驚訝,甚至有點害怕。
她看到我們的時候,將身子往樑大地身後躲,眼光躲避着我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陶小敏大呼小叫地喊:“譚茗茗,我們來給你賀喜啦!”
樑大地認識陶小敏,當然更認識我。
他鐵青着一張臉,嘴裡嘀咕着我們聽不清的話。他毫不在乎陶小敏的熱情,眼光驚疑地在我身上溜了幾圈,牽着譚茗茗轉身就走。
陶小敏楞了一下,隨即追了上去。
我和莫旭遊站着沒動,一邊的薔薇興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圍。
香樟鎮很小,小得只有一條小街。
大地震前的模樣早已蕩然無存,大地震留下來的痕跡卻處處可見。不遠處的一棟二層小樓,顯然被大地震震歪了軀體,正歪歪斜斜的立在路邊。依稀還能看到屋裡住着人。
香樟鎮因香樟樹而有名。一棵須五人合抱的香樟樹就站在街口。儘管歷經了千年不遇的大地震,香樟樹依舊蔥意濃濃,綠蔭匝地。
香樟樹下是一條柏油馬路,路不寬,但也整潔。路面似乎剛翻修過,還能看到路牙子新挖的印記。
馬路貫穿整個小鎮,小鎮的所有建築,都沿着馬路一路延伸過來,蜿蜿蜒蜒的,似乎看不到盡頭。
小鎮坐落在一座大山腳下,不遠處流淌着一條清澈的小河。小河兩邊,觸入眼簾的是漫無邊際的青青稻田。
白牆黑瓦,雕檐斗拱,大多數的房屋都具有典型的明清建築風格。掩映在清水綠水之中,顯得無比的寧靜與古樸。
小鎮大抵因爲有喜事,寧靜中泛出一絲喜慶來。
譚茗茗的家,就在小鎮的鎮頭,一眼能看到遠處的羣山以及泛着清波的小河。
陶小敏站在譚茗茗家的臺階上,迴轉身衝我招手。
我趕緊與莫旭遊結清車費,把昨夜住在他老丈人家的房費和餐費要一併結給他。莫旭遊堅決拒絕,拿了車費,叫上薔薇就要走。
薔薇卻不肯走,說香樟鎮比起她老家來,更讓人留戀難返。最主要的是,香樟鎮是莫旭遊的初戀地方,故地重遊,一定要讓他心滿意足,不能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給莫旭遊留下遺憾。
薔薇說這話的時候一直似笑非笑,但我能感覺到她說的
都是真心話。
陶小敏還在叫我,我遲疑一下說:“莫哥,要不我先進去,等會出來陪你看看小鎮?”
莫旭遊擺擺手說:“你不用管我,到了這裡,我比你熟。”
正說着話,過來一個老者,盯着莫旭遊看了幾眼後,遲疑地過來問:“你是小莫麼?”
莫旭遊怔了一下,隨即臉色變得慘白。
我還來不及反應是什麼情況,莫旭遊的腿已經一軟,跪在了老者跟前。
“叔,我是莫旭遊。”他低聲抽泣起來。
我去看老者,老者早已淚流滿面,一把拖住莫旭遊的手,要將他拉起來,嘴裡喃喃說:“香兒香兒,他來看你了。”
路上聽過莫旭遊的愛情故事,此刻我明白了眼前場景的變化。
果然,莫旭遊低聲說:“叔,我對不起你。”
老者慘然地微笑,老淚還掛在臉頰上,笑呵呵地說:“不怪你,不怪你!”
薔薇張大着嘴,半天發不出聲。
莫旭遊從地上站起來,低聲說:“叔,我想去看看香兒。”
薔薇此刻終於明白了過來,大聲說:“我也要去。”
莫旭遊點點頭說:“你去也好。”
薔薇瞪他一眼道:“我肯定要去。香香是我姐啊,我來了不去看她,我算什麼人哪。”
他們顧自去了,我擡頭去看臺階上的陶小敏,發現譚茗茗正站在她身邊,兩個人低聲說着話。
上了臺階,譚茗茗看着我淺淺笑了一下問:“王者,你們剛纔在說什麼?”
我說:“莫旭遊遇到了他前女友的爸爸。”
“他女友是誰?”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叫她香兒。”
我的話音未落,就剛到譚茗茗的一張臉頓時蒼白起來,她掩着嘴,驚呼一聲,拔腿就要追過去。
陶小敏一把拖住她問:“你幹嘛?”
譚茗茗帶着哭音說:“我知道是誰了。香兒是我堂姐啊!”
我和陶小敏同時驚呼了一聲,互相對視一眼,既驚喜,又惶恐。
譚茗茗行動不便,她挺起來的肚子就像小山包一樣。我和陶小敏勸着她說:“你不要去了,等下我們去把莫旭遊叫來。”
譚茗茗驚異地看了我們一
眼問道:“你們很熟悉他?”
我笑笑說:“這一路走來,我們已經成了朋友。”
譚茗茗豎起大拇指說:“王者,你這點挺讓我佩服的,走到哪裡都能結識朋友。”
莫旭遊的車沒開走,他們三個人沿着馬路往前走。
譚茗茗指着遠處告訴我們說:“我堂姐的家就在那。”
我們看過去,除了一堆殘垣斷壁,根本看不到房屋。
譚茗茗悵然一笑說:“我伯父就香香姐一個女兒。香香姐也是香樟鎮的第一個大學生。香香姐在大地震中就埋在這座屋下。我伯父不想再驚動她了,所以沒再動塌下來的房屋。讓這座老屋成了香香姐最後的歸宿。”
“當初怎麼就不挖出來呢?萬一人還活着呢?”我有些氣憤地說。
譚茗茗慘然地笑了笑說:“人家救援隊來過很多人,肯定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我長嘆一聲,爲未謀面的香香在心裡默默祈禱。
譚茗茗突然問我:“王者,你怎麼來了?”
我楞了一下,隨即笑道:“譚茗茗,我還沒質問你,你倒先質問我了呀。你說,我們還是不是朋友?”
她使勁點了點頭。
“既然我們是朋友,你結婚這麼大的事,爲什麼都不告訴我們一聲?”
譚茗茗沉默片刻,嘆道:“王者,你比我更明白吧?”
我便笑,說:“閒話少說了,有朋自遠方來,你該請我進去喝杯茶了。”
剛進屋,看到樑大地急匆匆出來,手裡提着行李,行色匆匆的樣子。
譚茗茗一驚,攔在他面前大聲說:“大地,你去哪?”
樑大地瞥了我一眼,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譚茗茗的臉色變幻了幾次顏色,隨即輕輕抽泣出聲。
陶小敏怒視着樑大地吼:“樑大地,你在這裡還敢欺侮茗茗?”
樑大地尷尬地笑,又要去陶小敏耳朵邊低聲說話。
陶小敏臉上現出一片厭惡的神色,她躲避着樑大地大聲說:“有什麼話就說,別鬼鬼祟祟的。這裡又沒外人。”
樑大地訕訕地笑,突然開口說:“我要回深圳。”
“現在?”
“對,就現在。”
“你敢!”陶小敏怒吼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