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光昏暗,一張碩大無比的大牀上,翁美玲玉體橫陳,雲鬢散亂,慵懶地躺在潔白如雲的被子上。
她雙目緊閉,胸口隨着呼吸一起一伏。她面色酡紅,秋眉微皺,整個人顯得痛苦而又緊張。
錢大有赤裸着上身,圍着一條浴巾,像是欣賞一件珍寶一樣的看着牀上躺着的人。
我的頭嗡的一聲響,手足變得冰涼。似乎要抓不住水管一般,從8層樓高的外牆上要摔下去。
錢大有還沒靠上前去,他顯然也在猶豫,在徘徊。眼光驚慌而散亂。他幾次把頭轉向窗戶這邊,似乎感覺到了窗外有我一眼,遲疑而慌亂。
我試着推了推窗戶,居然一推就開了一條小縫。
我不再猶豫,雙手搭在窗戶邊,輕吼一聲,縱身入室。
我的突然出現把錢大有嚇得半死,他如木雞一般的呆立,目光如一潭死水,面色在瞬間便成了死灰。
我沒去管他,徑直走向牀邊,扯過被子將翁美玲的身體蓋住。
“你…你…”錢大有顫抖着嘴脣,哭一樣指着我:“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轉過頭去,輕蔑地一笑說:“錢處長,你真卑鄙!”
錢大有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很快他就恢復神態,平靜下來,怒視着我說:“滾!”
我滿不在乎地說:“要滾也是你滾。”
“好,我滾!”錢大有掃我一眼,沒料到圍着的浴巾一下掉落下去,露出他醜陋的傢伙。他驚慌地想彎腰去撿,被我一腳踩在地上,笑眯眯地說:“錢處長,你想幹嘛?”
錢大有揮舞着雙手,低聲說:“你們這是陷阱,是陷阱!”
我湊近他的耳朵說:“就算是陷阱,也要你往裡跳啊!”
錢大有拿不到浴巾,整個人就赤裸了。我掃視了他一眼,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皮膚像百年老樹一眼皸裂。他的肚子像一個碩大無比的南瓜一樣,一雙粗黑的大腿,支楞着他其醜無比的身體。
“我先穿衣吧!”他的聲音沒有了剛纔的聲色俱厲,取而代之的是哀求。
“你還需要穿嗎?”我冷笑着說:“道貌岸然的錢處長啊,你現在的這個樣子纔是真正的你啊。”
“你要對後果負責。”他低聲怒叱着我,眼光不敢往牀上看,似乎怕沉睡的翁美玲醒來。
這個老小子,居然灌醉了翁媽媽,他要對她下手啊!
我愈想愈氣,身體裡恍如竄行着一股怒火。面對錢大有,對付他我只需要一根小指頭。別看他一身滾圓,但就是個典型的酒瓤飯袋。
“好!”錢大有羞愧難當,怒極反笑,他盯着我說:“如果你還想繼續留在中大讀書,現在就給我滾出去。”
“如果我不滾呢?”
“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錢大有雙手掩着身體,樣子狼狽,神色慌亂。一個位高權重的人,在一個血氣方剛的學生面前,他的師道尊嚴就像吹在風裡的一張紙片。
“我不要誰救!”我拿開腳,將浴巾踢倒他面前,輕蔑地說:“錢處長,你以爲讀書這事就能卡死我麼?”
錢大有的狼狽樣子讓我的心裡得到一絲欣慰。他的話裡充分表露了一切。原來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搞鬼。
錢大有在翁美玲不願赴約的情況下,惱羞成怒一紙公告要將我踢出中大校門。他有這個權利,處理一個像我這樣的學生,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一件事。
錢大有是算準了翁美玲不會放棄,翁美玲果然在公告張貼的當天趕來了學校。
他的卑鄙比一坨狗屎還臭,看着他就像看着一條毛毛蟲一樣的讓人噁心。
我背後的牀上一陣響動,扭頭一看,被子底下的翁美玲似乎喲醒轉過來。
我不想讓她看到眼前醜陋的一幕,於是低聲說:“錢處長,你滾吧!”
錢大有聞言,恍如聽到天籟一般。他慌亂地套好自己的衣服,頭也不回拉開門疾走而去。
翁美玲輕輕哼了一聲,隨即張開惺忪的眼睛。
我撲過去,將她扶坐起來,低聲說:“翁媽媽,我們走。”
翁美玲驚奇地打量着我,又去看了看房間,一臉茫然地問:“這是哪裡?”
我沒敢去與她對視,小聲地說:“學校招待所。”
“我怎麼在這裡了?”她疑惑地搖了搖頭,彷彿要將自己從混沌的酒醉裡搖醒過來:“錢處長呢?”
我哼了一聲說:“走了。”
“走了?”翁美玲凝神想了想說:“你的事,他都答應了。”
“答應什麼呀?”我沒好氣地說:“我不讀了。”
“怎麼能不讀呢?”翁美玲驚訝地看着我,柔聲說:“兒子,我們不賭氣啊。”
我心裡一陣發酸,想起她爲了我讀書,差點要失身於錢大有,心裡頓時像有一把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我的肉。
“我真不讀了。”我倔強地說:“翁媽媽,我們回家。”
“不行!”翁美玲突然生氣起來:“你不讀書,我後半輩子靠誰啊?你不讀書還能幹什麼?難道打一輩子工?你必須要讀書,不讀書沒有前途。”
“也不是隻有讀書才
會有前途。”我低聲嘀咕着說。
“不一樣。你是我翁美玲的兒子,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你。”她掙扎着要下地,發現自己裙裝散亂,衣衫不整,頓時紅了臉。
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麼,眉頭緊皺在一起,輕聲嘆口氣,沒再說話。
我扶着她說:“翁媽媽,現在我們什麼都不說,先回家,好嗎?”
翁美玲緩慢地點了點頭。
她走了幾步,腿一軟,差點委頓到地上。
我慌忙將她抱起來,感覺她渾身像火燒一樣的燙,她柔軟的身體似乎無法站立,如水一樣流淌。
她斜依在我懷裡,眼淚如水一樣滾落下來。
“翁媽媽,我們不哭。”我嗓子發澀,心痛如割。
“老錢說,看在我們多年同學的份上,他可以幫你繼續留在學校,他會幫你解決學籍問題。”
“不要再提他!”我想起錢大有剛纔醜陋的神態,生氣地喊。
“他怎麼啦?他在幫我們。”翁美玲遲疑着說:“現在除了他,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幫我們了啊!”
我輕輕拍着她的背說:“翁媽媽,我們不要他幫。”
我不能將錢大有的醜陋告訴她,我不想在她的傷口上撒鹽。
“可是除了他,沒人會幫我們了呀。”
“我不要誰幫!”我甕聲甕氣地說。
“你就那麼不聽話呀!”翁美玲哽咽着嗓子說:“我們現在一無所有了,你只有讀書,纔是唯一的選擇啊!”
我心裡一頓,想起亡命天涯的樑鬆,頓時恨得牙癢癢起來。
樑鬆一走,過去所有的榮光在一夜之間變得暗淡無比。首先我們被銀行掃地出門,從蓮塘別墅將家搬回到了龍華老宅。而且過去的銀行賬戶全部被封存,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翁美玲的一份薪水支持,我們現在連生活都成問題。
“我會去賺錢養你的。”我說,幫她拭去眼角的淚。
“我不要你養!”翁美玲柔聲說:“你只要聽媽媽的話就好。”
“我不聽。”
“你怎麼就那麼任性呢?”翁美玲惱怒地看着我。
“我不是任性。”我說,差點說出不要她爲了我的前途而犧牲自己這句話來。
“總之一句話,你聽話。”翁美玲又走了兩步,再也無力挪動雙腿了。
我將她摟在胸前,輕聲說:“翁媽媽,我聽你的。”
抱着她出門,樓層保安驚異地看着我們出來,就像看見鬼一樣地瞪視着我。
我淡淡一笑,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