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麻子不認識甜姨,更不認識於莜莜。但他在電視上見過照片上的男人。這個男人在深圳是個非常有影響的人,而且他的故事在一段時間內被傳得沸沸揚揚。
苟麻子知道照片上的男人是我們老家的人,與桂林這邊八竿子也打不着,更不用說在桂林的鄉下,在這麼一座鄉村別墅裡突然出現他的照片,確實令人匪夷所思。
苟麻子還在驚疑,我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徐小婷有氣無力地說:“王者,出事了。”
我心裡一沉,卻沒慌亂,輕聲問她:“出什麼事了?”
“你叫來的人,把人打了,被抓了。”徐小婷消沉地說:“我剛從派出所回來,做了一夜的筆錄。”
“結果怎麼樣?”我問,對王常舉打人的事我早有預感。王常舉是個暴怒的人,做事不怎麼想後果。我叫他去處理圍堵廠門,他一定不敢讓我失望。唯一的辦法就是動手,動手的後果就是被抓。
徐小婷對我的冷靜有些迷惑,她咳嗽了一聲問:“王者,你好像早就知道一樣,你不着急?”
“急也解決不了問題。”我輕輕笑了一下說:“告訴我,打傷了還是打死了?”
徐小婷嘆道:“現在我也不清楚,據說傷了好幾個。雙方都有,有個白鬍子老者聽說傷得最重,現在還在ICU病房裡。”
我哦了一聲,心裡想,只要不死人,一切都好說。
聽徐小婷這麼一說,知道王常舉不是單槍匹馬去的,他帶着人去,而且還不是幾個。
“廠裡現在怎麼樣?”我問。
“我讓小妮在負責。已經恢復生產了。”徐小婷問我道:“你什麼時候回來呀?我快撐不住了。”
“最快明天到家。”我安慰她說:“小婷,你好好休息,等我回去處理。”
我是第一次正式叫她小婷,這讓她有些意外,我能感覺到她在電話裡的呼吸因此而快了許多。
“我等你回來。”她說,掛了電話。
我還沒問她孟小冬有沒有出現,她就掛了電話,讓我捏着話筒愣怔了好半響。
我對苟麻子說:“老苟,我們現在回深圳。”
苟麻子驚奇地瞪着我問:“不吃飯了?”
我呵斥着他說:“你就知道吃!有急事,我們必須馬上動身。”
剛好於伯從廚房裡出來,我對於伯說:“於伯,我們得馬上走。深圳那邊出了點事。”
於伯淡然地笑,說:“天沒塌下來吧?只要
天沒塌下來,飯總是要吃的。吃個飯還會誤了地球不轉了?”
我急着說:“於伯,我一下也說不清楚。飯留在我們下次過來再吃。這次是真的要急着走。”
於伯笑眯眯地說:“我懂你的意思。既然你急着要走,我也不留你,鄉下沒出租車,我送你們去桂林。”
於伯看起來快七十歲的人了,但他的身體確實顯得很硬朗。就在我遲疑着他拿什麼送我們去桂林時,我看到於伯推出來一輛摩托車,他拍着車把衝我們喊:“上來吧,這個快。”
一個快七十歲的老人騎着摩托車送我們,我是堅決不肯坐上去。
還是苟麻子機靈,他從於伯手裡接過摩托車說:“我來騎。”
於伯輕蔑地笑,說:“小夥子,你不熟悉路,還是我來。別小看我老頭,用這車馱它三五百斤我還是奈得何的。上來吧!”
我不好再推辭,與苟麻子一前一後擠在車後座,剛坐穩,摩托車就轟鳴起來,屁股後面冒出一股黑煙,開始飛馳在田野間的小路上。
於伯沒直接去桂林市裡,他徑直將車開往外環路邊,在路邊停了車,就在我們驚訝他要幹什麼的時候,他攔下來一輛的士,叫我上車。
於伯等我們都坐上去之後才說:“王者,你們直接去機場,中午有一趟飛深圳的航班。”
我和苟麻子都不約而同長大了嘴,這個白頭老者看來不是那麼簡單,他對這一切顯得那麼熟練,如果不是經常往返深圳與桂林,他又這麼會知道這個時候有航班?
這個於伯是個謎!我想。
於伯看起來與鄉下的老者沒什麼兩樣,穿着也是普通至極。說話的口氣也與常人無異,讓人感覺不到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大野野於市,小野野於野!
於伯是個小野?一個人過閒雲野鶴的生活?
帶着無數疑問,我和苟麻子在機場買票上機,三個小時後,腳已經落在寶安機場的土地上了。
苟麻子一路都不說話,直到人站在路邊等出租才抱怨說:“王者,我都快餓死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從昨天上火車到現在,除了在車上我們吃過一碗泡麪外,還真沒撈着什麼東西下肚。
飢餓感蜂擁而來,腿肚子就有些發抖。
我白了苟麻子一眼說:“等下到了廠裡,我讓你吃個夠。”
我和苟麻子的突然出現,讓低頭從廠裡出來的李小妮吃了一驚。
她先是楞了一會,隨即尖
叫一聲迎了上來。
“王者,你終於來啦!”她一邊說,一邊撲簌簌的掉下淚來。
我安慰她說:“小妮,怎麼啦?別哭啊!”
小妮破涕爲笑地抽噎着說:“你再不出現,小婷都快急瘋了。”
“孟總呢?”我問。
小妮搖了搖頭,遲疑地說:“從昨天到現在,電話一直打不通。”
我哦了一聲,轉身往徐小婷辦公室走。
小妮攔住我,輕聲說:“剛睡着。讓她多睡一會吧。”
我點點頭說:“放心,我不會打擾她。”
說着推開徐小婷的辦公室門,在沙發上坐了,招手叫小妮過來,讓她帶苟麻子去外面找吃的。
小妮和苟麻子一走,裡屋就傳來徐小婷的聲音:“王者,你回來了?”
我答應一聲說:“回來了。”
“你進來。”她在裡屋喊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
屋裡一牀一椅一桌,靠牆邊立着一個簡易衣櫃,顯得潔淨而空曠。
徐小婷靠在牀頭,雙目無神地看着牆上的斑斑痕跡出神。
我還沒開口說話,她已經迅速撲了過來,趴在我懷裡,山崩地裂地哭了起來。
女人的哭聲最容易讓人傷感,我的眼眶也溼潤了起來。但我明白,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如果我脆弱了,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會如瓷器一般的脆裂。
我也沒推開她,任由她痛快淋漓地哭。
徐小婷終於收住了哭聲,她擂着我胸口嚷:“死王者,你死哪裡去了!”
我笑道:“我現在不是在你眼前了嗎。”
她惱羞成怒地瞪着我說:“死王者,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在派出所呆了整整一個晚上,我好怕啊!”
“你怕什麼?”我安慰她說:“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着。”
“你個沒良心的!”她使勁扭了我一把,痛得我跳了起來,罵道:“徐小婷,你是狗啊!”
她冷冷地笑,張嘴一口咬住我手臂,含糊着聲音說:“狗會扭人?狗會咬人。”
我哭笑不得,儘管有些痛,卻不敢去推開她。
她終於鬆開嘴,我手臂上留下一圈紅印出來。她得意地看着一圈紅印說:“王者,你下次再敢罵我是狗,我就讓你嚐嚐被狗咬的滋味。”
一陣哭鬧,徐小婷盡情釋放了所有委屈。
我和她從裡間出來,坐在辦公室裡聽她講這兩天發生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