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進的身影緩緩從風雪中走了出來,抖掉身上的雪花,走入魔法護罩,而雅琳娜早已經睡熟了,在風雪中趕路,她的體力消耗極大,雖然精神非常興奮,但躺了一會,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墮入夢鄉.
如果是一個單身的女孩子,在這漆黑而空洞的原野上,應該很難入眠.可雅琳娜不怕,因爲外面有韓進.她的睡姿看起來很放鬆,臉上也帶着甜美的笑意.
韓進靜靜地端詳着雅琳娜,片刻,輕聲輕腳的盤坐在地毯上,開始調息入定.
被放逐的哈雷就沒這好命了.不停地向前飛射着,他已經打定主意,天不亮他是絕不會回去了,反正他也不需要休息.
飛啊飛啊飛過前方的小樹林.哈雷的身形戛然而止,回覆了自己的本體.眼眶中那兩點詭異的紅光射向西邊,就在剛纔,他嗅到了一種血腥的味道!亡靈生物對血腥味有一種天然的敏感,而在他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景象.血腥味應該是從極遠的地方傳過來的.能傳這麼遠,可以判斷出流血的人絕不會少.
是回去稟報主人還是自己先過去看看?哈雷猶豫了一下,身形快速向內塌縮,隨後又化成一顆圓滾滾的珠子,向血腥味傳來的方向飛射而去,現在的哈雷不同以往了,他可是曾經蹂躪過光天使的、強大無比的亡靈生物.雖然那光天使早已失去了大半力量,但絲毫不影響哈雷對自己的自信.
又向前飛出了十餘里,哈雷終於接近了戰場,藉助黯淡的光亮,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下方有三個種族的生物正在亡命搏殺着.一方是人類,而人類的敵對方中有精靈,還有大批獸人,哈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精靈族和獸人族是兩種極端,儘管他們都屬於相對弱勢的種族.也或許因爲同病相憐的緣故,彼此間很少爆發大規模的衝突,但他們互相都瞧不起對方,精靈族認爲獸人愚昧、粗魯、野蠻,而獸人族認爲精靈太過脆弱,也太過軟弱,還總是自作聰明.
這兩個種族怎麼會並肩作戰?哈雷認爲,眼前的情景太荒誕了!!
人類處於絕對劣勢,他們邊打邊逃,試圖殺出一條血路,而精靈和獸人們始終不疾不徐的咬在人類身後,稍一接觸,幹掉了幾個人類之後,精靈和獸人們又會減緩速度,拉開彼此間距離,然後再次發動衝擊.
在人類的隊伍中,有六、七十輛馬車,一些魔法師們站在馬車上作戰.附近還有一些騎着馬兒的戰士們爲魔法師提供掩護,但精靈們都騎着銀色飛馬,獸人戰士也騎着疾風狼,人類不管是速度、人數還是展現出的攻擊力,都遠不及對手.
其實認爲的單兵實力大都比對方強大,各種鬥技的光芒此起彼伏綻放着,而魔法師的實力也不弱.甚至能釋放出地獄烈焰、冰錐術等九階魔法,但他們的配合卻亂成一團.當哈雷看到地獄烈焰和冰風暴擊中同一區域的獸人戰士時,心中不由陣陣肉痛.太浪費魔力了!先用冰風暴把獸人戰士凍成冰雕,然後用的地獄烈焰把冰塊融化,這是玩遊戲呢?!
相反,獸人戰士之間的配合幾位默契,穿插切割如行雲流水般自然.那雪亮的彎刀雖然在不停的揮舞着,但絕不輕易出手,每一次發動攻擊都是集一羣戰士的力量圍攻一個人,當然,因爲人類大都是高階職業者,獸人戰士每殺掉一個人,都要付出幾倍、甚至幾十倍的代價,不過沒有一個獸人戰士退縮.
精靈們的配合也非常熟練,而且他們全都是射手,正可以與獸人戰士們組成完美的衝陣,相互彌補不足.或幫助獸人戰士獵殺人類的戰士.或襲擊馬車上的魔法師,給對面造成了巨大的威脅.
笨蛋!如果我不幫一把,你們會被精靈和獸人戰士殺光的!一想到自己將以英雄焉或是恩人的姿態出現,哈雷就忍不住得意,隨後貼着雪地悄無聲息的向前射去.
在戰團後面,還有數百個精靈和獸人戰士不緊不慢地跟隨着,顯然,他們並沒有動用全力.
爲首的精靈是個女性,看不出多大年紀,實際上妄自猜測精靈的年紀本就是極愚蠢的行爲,她背後斜揹着一張長弓,眼看着族人在前面作戰,她連長弓都懶得摘下來,足以證明她有多麼悠閒了,至於她的相貌更不用說,歲不如仙妮兒、雅琳娜那樣傾國傾城,但也算是美豔不可方物了.
走在女性精靈身邊的個堪稱極品的獸人戰士,從身後看,那獸人戰士的身高超過兩米,身材魁梧無比,一頭黑髮在風雪中狂舞.背後還斜插着一根如小腿粗的鐵棍,騎着一匹高大的銀狼,那卓絕的氣勢就像一位天下任我行的孤獨遊俠.可跑到正面看,能把人嚇一溜跟頭,額頭和顴骨高高突起,眼窩卻深深陷了進去,口中還伸出兩根白森森的獠牙,和血族不一樣,血族的獠牙從上往下伸,而他的獠牙卻是從下伸出來,遙遙指向天空,加上醜惡的面貌、青綠色的肌膚,比吸血鬼更像鬼.
“風雪越來越大了。”那女性精靈擡頭望向天空，旋即抿嘴一笑：“奧瑪，你的部下已經損失不少了，怎麼？還不想出手？”
那女性精靈剛說完話，一顆隕石帶着呼嘯聲從天而降，正落在十幾個精靈中間，爆炸開的火光瞬間把十幾個精靈全部卷在裡面，把他們變成了另類的火精靈。
“希拉瑞麗，你的部下也死了，你怎麼不出手？”那叫奧瑪的獸人戰士笑了起來。
“這是難得的機會，正可以讓我們兩族的戰士相互磨合。”好叫希拉瑞麗的女性精靈輕聲說道：“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是啊，總比戰場上用犧牲換取經驗好多了。”奧瑪點了點頭：“其實……”
希拉瑞麗等了片刻，見奧瑪閉口不說，微笑着問道：“奧瑪，你想說什麼？”
“其實我們兩族早就應該放棄傳統偏見了。”奧瑪輕嘆一聲：“我們缺乏對抗魔法的力量，在與元素之都對抗的戰爭中，不知道有多少戰士死在魔法師手裡，他們……死的冤啊！”
“你們的山丘巨人在做什麼？”希拉瑞麗笑了笑。
“山丘巨人雖然擁有巨大無窮的力量，但……”奧瑪搖頭道：“魔法的釋放距離有多遠？他們還沒有接近，大片的熔岩、流沙已經把他們吞沒了，還有，希拉瑞麗，你的箭囊裡有多少支箭？”
“正好一百支，我還沒出手呢，怎麼了？”
“這就是山丘巨人最致命的缺陷。”奧瑪苦笑道：“很久很久以前，山丘巨人喜歡使用的武器是巨大的鏈錘，而且是兩柄鏈錘，扔出一柄，還可以揮動另一柄鏈錘加入戰鬥。後來，我們獸人一族被人類趕到了荒蕪的地方，那裡根本沒有鐵礦，山丘巨人不得不抱着石塊去參加戰鬥，現在……連石塊都不夠用了！何況，能讓山丘巨人拉着一百多塊石頭到處跑麼？他們只能發動一次攻擊。”
“我看你的部下武器很精良呀？”
“他們是我的親衛隊，如果連他們都沒有合適的武器，我們早就被所羅門大公爵消滅了。”
“我能理解你們的困境。”希拉瑞麗也露出苦笑，“我們的情況，並不比你們好多少。”
“該死的人類！他們像蝗蟲一樣到處繁殖、到處肆虐，幾乎佔領了大陸上所有的資源。”奧瑪緩緩說道：“希拉瑞麗，我們現在聯盟已經有些晚了！如果再過上幾十年，根本不用打，我們自己就會活活餓死、窮死！幸好，現在我的父親和你們的安普杜拉大人已經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所我所知……你們和元素之都年年都會爆發戰爭，每一次都是你們先發動的？”希拉瑞麗問道：“你們爲什麼不休養幾年呢？”
“我們別無選擇，如果不打……我們吃什麼？它們吃什麼？”奧瑪拍了拍座下的銀色巨狼：“在那破地方，我們根本種不出莊稼。”
“你是說……吃人？？”希拉瑞麗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
“嗯。”奧瑪淡淡點了點頭。
希拉瑞麗的臉色陡然變得鐵青，剛纔她是不確定，現在知道奧瑪確實吃過人，她差一點當場嘔吐起來。如果大陸上沒有戰爭，幾乎每一個精靈都會成爲各種各樣的藝術家，他們天生愛美，也天生唯美，希拉瑞麗實在無法接受這種事實。
“呵呵，我剛纔說過了，別無選擇，不是麼？難道讓我們自己吃自己？”奧瑪側過頭掃了希拉瑞麗一眼，見這個聰慧無比、高深莫測的精靈族長也無法控制住情緒，臉色變得極難看，也就識趣地轉移了話題：“聽說，在你們精靈族內部，有另一種聲音，他們堅信，可以找到與人類和平共處的方法，他們的首領……是大精靈莉迪亞吧？”
“你怎麼知道？”
“難道你也認爲我們獸人都是傻瓜？”
“是這樣的。”希拉瑞麗避開視線，因爲她還在反胃：“但莉迪亞無法影響我們的合作，她必須服從聯合元老院的命令，你不用緊張。”
“我不緊張，我只是想提醒你們。”奧瑪緩緩說道：“強大的人類已經分崩離析了，幾百年來一直忙着互相殘殺，現在正是我們兩族崛起的好機會！錯過了……讓人類重新建立起統一的帝國，我們都將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這些話，你應該對聯合元老院的長老們說，我雖然是族長，但地位並不高。”希拉瑞麗發現自己的態度有些生硬，又補充道：“其它……你說的這些我們也都知道，不止是我們，連龍城也對人類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那就好。”探聽出連龍城也對人類保持着警惕，奧瑪精神大振，露出開懷的笑臉，但他這一笑，讓自己更加醜陋了。
希拉瑞麗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她一邊看着前方的戰團，一邊緩緩說道：“與你們合作，對我們也非常有利。以前我們的射手只能躲在半人馬士兵後方，但半人馬的戰鬥力太差了，很難擋住人類騎士團和劍士團的衝擊，有你們提供保護，我們安全多了。”
奧瑪聽出希拉瑞麗在示好，大笑道：“就象現在一樣，不是麼？哈哈……放心吧，我們的戰士絕對不會做懦夫，想傷害你們，除非踏着我們的屍體衝過來。”
希拉瑞麗側過頭，沒有說話。女性大都是感性的，而女性精靈更爲感性，聽到奧瑪竟然吃人，幾天接觸中對奧瑪的產生的好感立即不翼而飛了。泛大陸所有類人型智慧生命，鮮少有相煎相食的例子，就算在深淵世界裡，也僅有血族等有限的幾個種族以其它生命爲食，這真的讓她噁心到了極點。
“這幾天，經常聽到你們提起那個叫拉斐爾的人類領主，她很強大？”奧瑪又換了個話題。
希拉瑞麗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的妹妹就是被那個拉斐爾殺害的，是吧？”
希拉瑞麗的臉猛然抽搐了一下，雙眼也變得迷濛了。
“我知道，你的妹妹從來沒有修煉過箭技，她只喜歡豎琴，願意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藝術，她的琴聲，連巨龍都會爲之陶醉，這樣純潔的精靈，他怎麼能忍心下毒手？人類……真是太卑鄙、太殘忍、太兇狠了！”奧瑪長吸了一口氣：“希拉瑞麗，你放心，如果在戰場上看到拉斐爾，我會替你報仇的！我發誓！”
希拉瑞麗眼中露出譏諷的神色：“您真的認爲，您是拉斐爾的對手？”相識幾天，他們相互交談已不再客套，希拉瑞麗突然用上敬語，當然是在諷刺奧瑪。
“希拉瑞麗，你這是什麼意思？”奧瑪一愣。
“沒有什麼意思。”希拉瑞麗淡淡地說道：“普魯登斯大人再三囑咐我們，整個冬季，如果遇到一些奇怪的、無法理解的攻擊，我們可以立即逃跑，避免付出不必要的代價。”
“奇怪的攻擊？”奧瑪是越聽越糊塗。
“拉斐爾是一位魔法師，他掌握着很多威力可怕、卻又感應不到任何魔力波動的魔法，那些魔法的攻擊方式非常奇怪，而且……算了，等你到了馬克辛堡之後，還是讓普魯登斯大人給你解釋吧。”
“原來是一位魔法師啊。”奧瑪一笑。他害怕的，是集團性的魔法攻擊，如果單對單決鬥，除了大公爵所羅門之外，他還沒有怕過誰。
“不要大意。”希拉瑞麗頗有些無奈：“如果拉斐爾在這裡突然出現，我會立即扔下你獨自逃走，這是聯合元老院賦予我的權力，到時候你可不要抱怨我。”
“如果拉斐爾真的有你說得這麼強大……”奧瑪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當然，他的面孔也是越來越猙獰：“能死在這樣一位強者手裡，也是我的榮耀呢。”
希拉瑞麗放棄了，這這樣一個油鹽不進的傢伙溝通太過吃力，她的眼睛眨了眨：“你們的第一批援軍能在什麼時候到？”
“差不多一個月吧。”奧瑪也知道希拉瑞麗在試探情報，但他並不在意，反正早晚也會說的。
“你們不擔心所羅門大公爵突然對你們的法脫城發動進攻？”
“冬季是我們的天下，知道爲什麼嗎？”奧瑪露出得意的笑容。
“爲什麼？”
“因爲所羅門大公爵有嚴重的哮喘病，只要天氣冷下來，他就變成了廢物。”奧瑪放聲大笑：“想不到吧？一位接近半神級的強者，竟然每年都會被哮喘症折磨？！哈哈哈……”
“不可能吧……”希拉瑞麗有些不相信。
“沒什麼不可能的，以前……”奧瑪說到一半，卻又突然閉上嘴，凝視着遠方的戰團，而希拉瑞麗也發現了異常，急忙摘下自己的長弓。
往來穿插的獸人戰士們突然一個接一個的飛了起來，一蓬蓬血雨此起彼伏地綻放，甚至染紅了飄舞的風雪，失去主人的疾風狼到處亂竄，當即把整齊的隊伍攪得亂成一團。
一顆圓滾滾的珠子在獸人戰士們隊伍中閃電般穿行着，每一次飛掠，都會洞穿一個或幾個獸人戰士的身體，巨大的衝擊力加上他們本身的慣性，讓那些獸人戰士們象被誰劈面轟了一拳般，慘號着飛向半空。
風雪越來越大，而且現在是黑夜，只有眼力極好的戰士才能偶爾看到一掠而逝的黑點，但是想抓住黑點的飛行軌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接着一囂張而又喧囂的聲音在天地之間響起：“這裡、這裡，我在這裡，來呀……哈哈……嘎嘎……”
希拉瑞麗急忙控制住座下的銀色飛馬，擡手射出一箭，尖利的哨聲破空而出，這是撤退的信號，她牢記着普魯登斯的話，眼前的一幕就是屬於無法理解的範疇！
見自己的部下如割草般被屠殺，奧瑪大怒，抽出巨棍，筆直地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