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吾被顧西爵摟着,她的右臉貼在顧西爵胸口,耳邊傳來他強有力的心跳,噗通噗通着,每一下都激在心頭。她撐在顧西爵胸口的雙手,緊握一陣,隨即用力,推開了面前的男人。
“顧西爵,或許你現在說的話是真的,可惜我不信。”秦吾仰頭,她整個人瞬間撞入顧西爵的雙眸裡。他的眸子深黑一片,緊緊地鎖着她,讓她移不開絲毫。
剛纔顧西爵說的話,每一字都落在她心坎上,可是又被心底的堅硬硬生生地頂了回來。她從來沒有見過顧西爵服軟,即使在顧青雲面前,他也從來不會說一句軟話。可是他竟會爲了三年前的事情,向他道歉,而且還保證再也不會丟下她。秦吾不得不承認,就在她落進顧西爵懷裡的那一刻,她整顆心都快融化,她願意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
可是——
當她決定改口的時候,卻想起自己從噩夢裡驚醒的一幕。這場夢太過真實,真實到她親眼看見自己的父親被壞人帶走,無論她如何掙扎如何叫喚,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父親被活活的殺死。
自己在這場夢裡的無助就和三年前一模一樣。那時,她坐着貨機從長灘趕回來,從顧西爵的別墅趕到醫院時,父親正被推出手術室。父親身上一片冰涼,再沒有當初的溫度,他再也不會對着自己慈祥的微笑了。當時的她,真後悔啊!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下場,那麼她根本不會接近顧西爵,甚至連喜歡的律師行業都可以放棄。
秦吾後背上重新染起一層虛汗,她跪在牀上,膝蓋往牀頭的位置挪了一點,與顧西爵保持距離。窗外月光清冷,灑進房間裡,照在顧西爵的後背上,秦吾盯着他背後的月光看了好一會兒,繼續說道,“我不在乎你吞併秦氏做上顧氏總裁的位置,不在乎你有沒有真心愛過我,可是顧西爵,這件事害的我父親腦淤血死亡,單單是這一點,我就不會原諒你了。”
她的視線從顧西爵背後拽回來,落回到他臉上。顧西爵揹着月光站立,秦吾根本看不清他的臉。牀頭的小夜燈微微閃爍着黃光,她集中了注意力,才能看清顧西爵的眉眼。
他的薄脣抿緊,抿成一條線,完全看不出喜怒。
“顧西爵,我不是聖人,那件事會一直橫亙在我們中間,我永遠都無法釋懷。更無法原諒。”秦吾把自己的決心又重複了一遍,她在說服顧西爵,更像是在說服自己。
這是她第一次非常平靜的和顧西爵說起三年前的事情,她沒有慪氣沒有口是心非,而是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那些埋藏在心底的悸動,也因爲自己的不原諒而被深埋起來。
“就算我放下所有,陪你一起,你都不肯原諒麼?”顧西爵抿緊的脣線終於輕啓,他盯着面前的女人,將她整個人都鎖在雙眸裡。
秦吾搖頭,“除非你死了。”
她的回答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對父親的仇,顧西爵只有一命抵一命,她才能原諒了。
“很好。很好。”顧西爵踩着皮鞋往後退了兩步,在清冷的月光裡,他轉過身,走下樓梯。
秦吾一直跪坐在大牀上,看着顧西爵漸行漸遠的背影,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她不知道顧西爵說這幾個字的意思,可是他背後的落寞和淒涼已經穩穩地刺在她的心頭,疼痛不已。
空蕩的古堡裡,說話的聲音瞬間隱沒,又陷入一陣安靜裡。古堡外面,晚風吹拂四周的樹木,發出沙沙的聲音。秦吾看着顧西爵離開,他的背影漸漸的消失在樓梯盡頭,下一秒她的身體重重的往後倒去,整個人摔在牀墊上。
劃清界限,互不干涉這個辦法,對她和顧西爵而言,或許是最好的方法了。
今晚的夜極靜,秦吾躺在牀上,卻再也沒有一點睡意,整個人清醒着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秦吾揉着發疼的太陽穴從牀上爬起來,她先去洗手間洗漱換衣服,隨後下樓去廚房。她雖然不精通廚藝,可是每天的早餐她都會認真準備。
“啪!”秦吾前腳剛踏進廚房的門檻,就聽見一聲碎響,她循聲望去,只見顧西爵站在流理臺前,他身上掛着一條黑色的圍裙,手邊放了許多雞蛋殼。秦吾的視線往下,顧西爵的腳邊正躺着一枚摔爛了的雞蛋,蛋黃和蛋清已經糾纏到了一起。
秦吾看着廚房裡的場景,突然想起三年前的某一天,顧西爵用從農莊拿來的魚給她做魚片,他的刀工彷彿是下廚很多年的技藝。可是後來,她看見顧西爵打雞蛋的模樣,就知道他除了做魚別的菜一樣的都不會。
過了這麼多年,這個男人還是原來的模樣,連打個雞蛋都不會。
“我來吧。”秦吾擡腳,從門口走進去,她走到流理臺前,接過顧西爵手裡的雞蛋和碗。
顧西爵看見她,十分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秦吾掃了一眼流理臺上的食材,雞蛋、吐司和鮮奶,品種很齊全,而且還是兩個人的早餐量。她將雞蛋架上僅剩的三顆雞蛋落進碗裡,然後細細的打蛋。
顧西爵這麼早起來,就是爲了做早餐麼?
秦吾打着蛋,突然感覺脖子和腰上一緊,她本能的轉身,卻看見身後的男人已經把他身上的圍裙解了下來,繫到了自己身上。秦吾捏着筷子的手停頓了一陣,直到顧西爵給自己系完圍裙,她才反應過來,猝不及防的恢復了動作。
雞蛋很快打好,秦吾走到炊具前,打開天然氣,預熱鍋子之後,將碗裡的雞蛋倒進平底鍋裡,開始煎蛋。
“我把麪包先熱了吧。”顧西爵看着前面炊具旁忙碌的女人,他自告奮勇的拿起流理臺上的吐司麪包,走向麪包機。
秦吾煎蛋的空隙看向麪包機的方向,卻見顧西爵站在麪包機前,盤子裡的麪包被他放在機器上方,他手裡正拿着一張說明書翻閱着。
“……”
她以爲顧西爵只是不會倒騰鍋鏟,但起碼對廚房用具的使用方法會一清二楚,可是眼前的這一幕讓秦吾發現,她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她忘了,顧西爵是堂堂的顧家大少爺,別說是親自下廚了,恐怕連各式各樣的廚房用具都不認識。
秦吾實在看不過下去了,她把煎蛋盛進盤子裡,關了天然氣之後走去麪包機面前。她錯開顧西爵的身體,把機器上面的麪包依次放進麪包機裡,然後按了開關鍵。
麪包機收到指令,立即運作起來。
“我去熱牛奶。”顧西爵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放下手裡的說明書,看了一眼秦吾,隨即去微波爐前。
秦吾總覺得今天的顧西爵有點不對勁,他們昨晚談過之後,他的態度就變了。以她對顧西爵的瞭解,如果自己這麼忤逆他的意思,那麼他在昨晚就會勃然大怒了,根本不會等到今天。而且他今天竟然一大早就起來做早飯,幫不到忙的時候會不停的找事情做。
“顧西爵,你把煎蛋和麪包端到餐桌吧,我來熱牛奶。”不出秦吾的預料,顧西爵對微波爐一如既往的陌生,但是爲了避免他的尷尬,秦吾還是讓他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顧西爵聽了秦吾的話,轉而去炊具旁,將早已煎好的雞蛋端到餐桌,等他在麪包機裡取了麪包之後,秦吾也已經把牛奶熱好了。
“我來吧。牛奶太燙了。”秦吾熱好牛奶,剛打開微波爐的小門時,顧西爵突然站在她身邊,她伸微波爐裡的手馬上停下來。她扭頭看向身邊,顧西爵手裡拿着微波手套,把裡面盤子上的玻璃杯端了出來。
對於秦吾充滿驚訝的目光,顧西爵只是回以微笑,然後他就端着牛奶走遠了。這一次他不像其他時候一樣,停下來跟她對着幹,而是什麼事情都順着她,就連端牛奶都搶着來,生怕熱牛奶燙傷了她的手。
秦吾站着,鼻頭突然一酸,淚腺裡的溼潤一下子涌了上來。她吸了一口鼻子,忍住了。
“傻站在那裡幹什麼,再不吃就冷了。”顧西爵已經落座在餐桌前,他看見秦吾傻站在微波爐前,出聲道。
“恩。”秦吾點了點頭,用了全身的力氣把腳下的步子邁開,邁向餐桌。
兩米長的餐桌上,秦吾和顧西爵分坐兩邊,他們一人一份煎蛋、兩片吐司和一杯熱牛奶。一餐早飯,兩人吃的各懷心思,特別是秦吾,她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顧西爵了。
一夜之間,他怎麼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僅沒有了以往的銳利,反而整個人都變得溫和了。顧西爵的這個變化並沒有讓秦吾覺得欣喜,她反而開始擔驚受怕,生怕顧西爵又瞞着自己在耍什麼花樣。
對顧西爵的變化,她不敢問,更不能問,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都已經和自己沒有關係了。現在自己和顧西爵之間就像是兩個室友,應該彼此自由,互不干涉。
“你會游泳麼?”顧西爵吃完早餐,冷丁的冒出一句話。
秦吾點頭。出於本能的承認。
“那你教我游泳吧。”顧西爵倒不客氣,一聽秦吾會游泳,他馬上給她下了任務。
秦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