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華買了兩盒草莓,看起來特別大特別新鮮的草莓,林漫只吃了不到五個,太酸了。
純屬長得好看而已。
呂文壓根就沒吃水果的習慣,吃飯就直接吃飽了,再好的水果擺在她眼前,她也沒有興趣,林清華是天上不愛吃這些東西,那酸怎麼辦?也不能叫孩子都吃了。
“不行,你蘸點白糖。”
呂文斜眼看着丈夫,你可真會告訴,那還吃什麼草莓啊,乾脆吃西紅柿算了。
“不行不行,我也不愛吃草莓。”林漫擺手,她回了客廳,窩在自己的小牀上,林清華看看妻子:“要不,你蘸點白糖吃了?”
呂文只覺得怪好笑的。
“你蘸吧,你買的。”
這也不能扔啊,多浪費,想來想去,做果醬吧。
“林漫啊,草莓醬是不是扔鍋裡放點糖就行啊。”不行做好了給自己媽送過去,反正老人家愛吃甜口,配合饅頭吃也挺好的。
“我找找。”
林漫也沒有做過,找了半天,網上說做草莓醬還得用檸檬。
“這就夠酸的了,要什麼檸檬啊。”呂文說着,原本就是爲了消滅多餘的,現在還得去買檸檬,這不等於多填錢嘛,這麻煩還不如就閉着眼睛都嚼了就算了。
林漫眼珠子一動,她爸買的這兩盒看着不少,至少得兩斤向上。
搜了一眼食譜,然後套上鞋,她家屋子裡也沒有地板什麼的,直接穿鞋就可以進,都是水泥地面。
“我下去買點東西。”
呂文就數落林清華,就你一天帶着孩子不務正業,有這個時間看點書什麼的,將來畢業了,現在條件這是好了,是不是得考個研究生什麼的,可別放縱自己啊,你可好,沒事兒還給孩子找點事幹。
“她都大學了,也不是小孩兒,你每天操這麼多的心不累啊。”
“我不累。”
林清華攤手,那你不累你操心吧,他也攔不住。
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大暑假的讓她看什麼書,也不是初中高中,大學那課程和小時候的不一樣,別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就看書看書,林漫這孩子原本就有點書呆子的樣子,還讓她看,這戀愛也不知道談怎麼樣了,他還不能和呂文提,提了保證她就毛。
“你說林漫要是談戀愛得談個什麼樣的?”
“談什麼戀愛,她現在的重心不應該放在這上面……”呂文果然兩句就把林清華給頂了回來。
呂文自己受過傷,那時候年紀也小,所以她認爲女孩子還是大點再去談戀愛,那個時候自己也自立了,心理生理都成熟了,她是不介意林漫三十歲在結婚的,她一點都不想女兒早點結婚。
林清華挪開視線,就當他沒說吧,果然就是行不通的。
林漫買了兩個檸檬回來,和林清華在廚房就忙活上了,一會兒煮玻璃瓶,一會兒又是擠檸檬的,呂文是懶得看,她也不管,他們父女倆弄完以後他們自己收拾。
呂文躺在牀上,電視裡演着節目,她也不是很愛看電視劇什麼的,她就活的很奇怪啊,對什麼東西都不是特別的感興趣,吃東西也是,以前有個孩子天天讓她操心,現在孩子也脫手了,躺了一會兒了無睡意,翻騰起來,找出來影集。
臥室裡的房門關着,屋子裡擺了一張牀,這是他們倆結婚的時候林清利給打的,純手工的,屋子裡的組合傢俱也是那個時代所流行的,經過了一些歲月的洗禮,已經變舊了,上面擺着幾個瓶瓶罐罐,那一管口紅呂文不知道用了多久,她很少擦,擦在嘴巴上也覺得不舒服,偶爾就塗個面霜,也不追求品牌,就隨便買一瓶,手油呢林清華買給她的,總是做飯洗衣服,手變得粗了,喇喇巴巴的,買了也忘記擦,顧不上。
屋子裡的燈光是黃色的,林漫所住的客廳是白色的日光燈,爲了方便她念書嘛。
呂文翻出來影集,她平時不會當着林清華的面去看,影集也有些年頭了,中間都斷開了,後來也懶得換了,不是總照相。
她和林清華年輕時候拍的照片還能多些,後來孩子……就再也沒拍過了,這是之前她和林清華去t大看望林漫拍的,呂文不太會照相,她翻了過去,然後視線停留在那上面的舊照片上。
除了林漫,她還有過一個女兒,她和林清華生養的,孩子生出來長得特別的好,特別的乖,那時候她也沒有什麼欣喜的,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孩子,養孩子,哪裡有什麼看着她就覺得天都藍的心情,沒有過,後來她那麼一點就沒了。
呂文的手摸在照片上,她要是活着,現在都能上高中了,過兩年也能高考了,和姐姐考到一個地方去,姐妹倆有商有量有照顧多好,哪怕就是學習不好,留在父母的身邊,早點結婚生個孩子,她給帶帶,偶爾夫妻爭吵一下……
呂文難過。
林清華和林漫搗鼓了半天,還別說,那個顏色真的挺鮮豔的,草莓和糖按照比例兌好裹上保鮮膜然後就放着,放一段時間等出水了,在去煮。
林清華嚐了一口,嗯,味道剛剛好。
“我讓你媽看看去……”
端着草莓醬推開房間裡的門,呂文擦眼淚呢,快速的合上影集,然後裝了起來,又返身回到了牀上。
背對着林清華把被一蓋。
林清華端着一碗草莓醬就站在原地,他臉上還有沒有收斂住的笑容,他看見那本影集了,呂文哭的原因多少他也猜到了。
“你嚐嚐,味道挺好的,酸酸甜甜的。”
“我不吃,我困了。”呂文身體都沒有轉過來,拒絕去看林清華。
“嚐嚐吧,林漫做的。”
他就非要給呂文嘗,呂文一個用力,草莓醬就灑了林清華身上了,還有點熱呢。
“燙着了?”
呂文上手要去擦。
“沒事,能有多燙,擦一下就好了。”
呂文人在廚房刷着鍋,林漫和她爸研究這草莓醬呢,顏色可真好看,鮮紅鮮紅的。
“給你奶送點,給你大姑送點。”
呂文站在陽臺想着,得,這回好了,都送出去了,他不是覺得好吃嗎?
父女倆出了門,就非要大半夜的去給送果醬,呂文刷好了鍋子,自己站了一會兒,也不是不想,老二走多少年了,有心疼有惋惜,也覺得對不起林清華,但她生不出來了,沒有辦法了,只能讓林漫對着林清華好點了,這就是命,人得認命。
林清華和他閨女倆悠悠閒閒的往林奶奶家裡走。
林漫上初中上高中補習的夜晚,大多數都是林清華陪着她走的,涼風習習,可能只有到了晚上,這天才能涼爽一些,有時候是並排走着,有時候是林漫走在前面,林清華跟在後面,他老是這樣樂呵呵的。
林清華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個好人的代表形象,當誰說後爸後媽沒有好樣的,認識他的人就會把他列舉出來,那老林真是個好人,把林漫當親閨女一樣的養,那和親爸也是沒什麼差別的。
林奶奶剛要躺下,林清民聽見敲門,出去開門。
“這麼晚了還過來。”林清民唸叨了一句。
他是老兒子,和母親生活在一起,他吃穿都不花錢,自己賺的工資就都攢了下來,日子過的還算是比較舒心,因爲這個看對象也是比較挑,他大哥家的兩個孩子都結婚了,他還單着身呢,年紀也不小了,但就是有要求。
林清民挑的就是女方的個頭,他上面幾個嫂子個子都不是很高,呂文個子不矮但呂文是二婚,那林清民覺得二婚又差了一層,這些年他看過的對象都可以用車裝了,他看上的人家看不上他,人家看上他的,他又看不上人家。
簡單的來說,曾經親戚給介紹了一個,是農村的,家裡條件很不好,但是個子高,至少有一米七,親戚帶着姑娘來林奶奶家看了,林清民自己有套房,那是林爺爺活着的時候單位分的,其他兄弟都不能爭,因爲只有最小的這個是單身,其他人都成家了,好意思和沒成家的弟弟去爭嗎?結果那姑娘說回家和父母去商量商量,然後回來,回來就訂婚結婚,林清民很願意的,誰知道那姑娘家里人是不是頭腦有點問題,回去農村以後和父母一說,她是認爲林清民說自己有套房子她不信,老覺得這是假話,就算是有房子也一定是借錢買的,她不能嫁過去就給還錢啊,想的比較多,回去之後就沒有消息了,這個介紹的中間人呢,是林奶奶的侄子,那是親侄子,那邊的姑娘呢和林奶奶的侄媳婦颳着親戚關係,中間人就不可能不盡心,解釋過,那房子是以前老爺子活着的時候分下來的,那時候房子不值錢啊。
完了那姑娘後來嫁了,嫁遠地去了,嫁的還特別的窮,過了幾年生了兩孩子,這邊也知道消息了,給林清民氣的。
他搞不懂,他都沒有挑對方沒有工作,對方竟然害怕自己騙她。
之後又看了很多,鄰居介紹了一個,小姑娘年紀比林清民小了不少,特別的愛說話,孃家媽呢是醫生,就看上林清民了,總往家裡跑,林清民就不願意,嫌棄對方矮,嫌棄對方太熱情了,覺得人家腦神經有問題,強扭的瓜不甜啊,只能撂了,後來那姑娘嫁的還挺好的,反正林清民這婚事就耽擱了下來,成了大齡男青年。
林清民這人呢,一般人他沒瞧上,林清華之前那日子過的,緊緊巴巴的,他有什麼好瞧得起這個哥哥的?後來林漫考學考的還算是不錯,林清民這和林清華還有呂文關係才近了一點。
林清華和林漫把果醬放下,就回去了。
“樓梯黑……”林奶奶拿着手電要出門,那父女倆都已經下樓了,她只能跑到陽臺上叫他們倆看着點走:“林漫明天過來吃饅頭啊,奶奶蒸饅頭。”
林清民光着膀子,撇着眼睛看了那果醬一下。
超市賣也就六塊錢一瓶,大晚上的還特意的跑過來送。
“什麼好玩意兒。”
“怎麼說話的?給我吃的好不好我說了算。”林奶奶說了林清民一句,林清民轉身就回了房間。
那父女倆又給林淑清送的,林淑清接了,也覺得時間太晚了,她也沒有說什麼,就讓林清華父女倆回去了。
“你那個小朋友處的怎麼樣啊?”林清華問林漫。
“挺好的。”
“上中人啊?”
“嗯,我和他是同鄉,他家住……”
林清華當然知道那邊是哪裡了,家裡條件應該是相當的好。
“爸爸不反對你交男朋友,但是就一點,你就當爸爸是老土,林漫啊,有些底線不能讓……”他是保守的,他希望女兒做任何決定之前再想想,你真的要那樣做,不和他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是吧,但他老認爲,有些規矩就應該遵守。
當然了,他這種思想早就被時代給淘汰了,他就是說說自己心裡的想法。
林漫沒有吭聲,因爲這話題也不好回答,林清華就提醒了這麼一句,就將話題給轉開了。
周曦這不是說要來上中玩嘛,呂文就覺得林漫不應該邀請同學來,不是不歡迎,家裡條件實在太差了,讓人住在哪裡?
等過兩年的,家裡條件好一點的,換個房子的,或者房子好好的裝修一下,你在邀請朋友來,是不是看着就能順眼點呢?現在家裡破破爛爛的……
“我家裡挺好的呀。”林漫覺得她家哪裡破了?
就是不豪華,那就是個普通的家庭,家裡很乾淨,也不亂,怎麼被她媽說的一文不值的樣子。
周曦是坐飛機來的,提前和林漫說了自己的行程,林清華開車載着林漫去涼州接的,林清華就坐在車裡等,林漫進去找人。
周曦還是那樣,走到哪裡,別人的目光跟到哪裡。
“不是說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嘛。”
多費勁啊,還特意來接,告訴她坐什麼車就好了。
“我爸開車載我來的。”
周曦納悶,林漫家裡都有車了?她家條件不是……
“我爸現在開出租車。”
剩下的也沒說,周曦啊了一聲,以爲是給別人開車的呢。
“叔叔好。”
林清華高興,滿臉的笑意,哪怕就是跑這麼遠的路他也高興,想的不是油費什麼的,而是來的人是女兒的同學,關係好人家纔會來,那上中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好玩的地方,不是衝林漫,人家來做什麼?
“好好好,上車。”
周曦那一頭炫目的頭髮林清華不知道看見沒,反正視線沒有停留在這裡,等周曦上了車,林清華讓林漫給周曦拿水。
“林漫,給同學拿水。”
“叔叔,我叫周曦。”
周曦和林漫坐在後面,林清華載着兩個小姑娘一路帶笑的回了上中,帶回家。
周曦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房子,嗯,她小時候生活的房子貌似也比這裡大多了,裝修的好一些,她差不多知道林漫家條件不是特別的好,但三口人擠在一個小小的房子裡,還是有些出乎意料,林漫睡覺的地方不能叫房間,因爲吃飯走動都在這裡,確切的說這裡叫客廳。
“家裡笑,別見怪啊。”
林清華洗了水果,一樣一樣的端上來。
他晚上不在家裡睡了,回林奶奶家,家裡有外來的女孩子,他留在家裡不是很方便,夏天了,穿的都好,自己女兒都要注意,更何況是女兒的同學呢,他乾脆就避開,讓呂文跟着一起。
“不會。”周曦收回視線,怎麼會呢,沒住過才覺得有意思啊,要是天天住,當然就不會感興趣了。
林漫的牀邊牆頭的位置貼滿了各種獎狀,看樣子她在初高中就混的不錯。
“叔叔你別忙了,你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
周曦喊着廚房裡忙活的林清華。
晚上呂文下班,一見周曦的這粉頭髮先是一愣,這好好的頭髮弄成這個顏色,家裡不管她啊?不過因爲不是自己的孩子,呂文也就沒往心裡去,對着周曦客客氣氣的。
八點多,周曦和林漫去洗澡,這點還得說一說,是林漫觀察的細緻。
有些地方的人是天天洗澡,不管冷熱,養成習慣了,有些地方呢是一個星期甚至十幾天才洗一次,上中這片呢,以前還不像是現在,天氣冷,家裡洗澡那個溫度扛不住,很容易就感冒,這邊都是洗澡堂,一個星期了或者多久就固定去一次。
林漫裝着自己的洗護用品帶着周曦奔着洗澡堂就去了。
周曦就對這個澡堂感興趣。
兩個人33塊,周曦搓澡,林漫不搓。
她倒不是差錢,而是她不太習慣別人的手在自己的身上動來動去的,媽媽那不一樣,從小就給她洗,她上了高中就連她媽都不用了,自己給自己搓。
林漫家附近有兩個澡堂,一個便宜一點,就是所謂的大通鋪,進去以後一排的水龍頭,人挨着人澆着水洗,今天她帶周曦來的地方呢,稍微高級一點,六個人一個間,雖然走動過程中誰都能看見誰,環境算是比較好的了,就連洗浴的箱子都是密碼,自己有鑰匙也打不開,需要管理人員的配合,爲的就是防止丟東西。
兩個人進了門,要換鞋,鞋呢不需要拎進去放在地上,就會有專人給你拎鞋,然後負責鎖上牌子。
周曦脫掉自己腳上的鞋,她剛想伸手去拿,那邊就出來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阿姨,幫着她拎了起來,哎呦,挺有意思的。
她覺得林漫的媽媽和自己所想的,沒有什麼差別,林漫的爸爸呢,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出入,差不多就該是這樣的,林漫曾經講過一次她爸也是繼父,她就想來看看。
很普通的一對夫妻。
“想什麼呢?”林漫叫她,遞給她毛巾。
周曦站在水下,衝着水。
“你和你爸長得還有點像呢。”
說不好是哪裡像,但就是有點像。
兩個人九點回的家,林清華已經走了,呂文讓周曦進房間裡睡,她和林漫在小牀上擠擠。
“阿姨你千萬別,你這樣的話,我就不好意思了,我原本就夠麻煩你們的了。”
和林漫擠在一張小牀上,屋子裡呂文已經睡下了,周曦卻睡不着。
“不習慣嗎?”林漫開口問她。
“倒也不是,覺得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裡也挺好的。”
漫漫的眼睛微微的有些睜不開,好嗎?
“我不認爲不好,但覺得長輩們有點辛苦。”
那些年她是親眼看見的,想花點錢太難,這裡要用錢那裡要用錢,處處都要錢,你吃點好吃的都要算計着花錢,這樣的日子肯定就不是挺好。
“我寧願辛苦一點,也不願意和我媽沒有話說……”
她媽沒有找那個男人之前,她們母女倆雖然也經常吵,但還好,那個人進入她們的生活以後,一切都變了,周曦也知道有些事情沒經歷過就總會帶着三分的僥倖,認爲這樣活了,生活就不同了。
“我不太理解你媽媽。”
這是林漫的真心話。
試想把自己放在同樣的位置上,她如果對呂文說同樣的話,也許呂文不見得來會相信,但會注意的,一定會注意的,她會慢慢的去觀察。
“我是她生的,我都不理解,你能理解嗎?”
周曦嘟囔一句。
“你幾月份走?”
“還在等手續。”
周曦就差最後的手續了,手續下來她就要走了,遠遠的離開這個地方,她也不怕她媽不讓她走,這事兒誰說了都不算。
“你媽對你好嗎?”
林漫點頭。
好啊,怎麼不好,就是愛嘟囔一點。
還有一點就是,可能是因爲母親失去的比較多,所以希望她能爭氣一些,抓她學習抓的有點緊,但是因爲林清華,她該玩的也都玩了,小時候放暑假,她媽逼着她寫作業,哪怕學校不檢查,她媽也要求林漫全部完成,不寫完不允許下樓去玩,但是呂文要上班啊,有時候林清華休息看着林漫,他就放林漫出去玩,林漫作業真的沒寫完呢,林清華會在她開學以前幫着寫,胡亂的寫,那時候老師也不檢查,呂文也不檢查。
“你媽你爸真好,他們就你一個孩子嗎?”
“以前有個妹妹,後來生病去世了。”
“抱歉。”
“沒什麼,都過去好多年了,我喜歡吃香腸,各種各樣的香腸,但是我媽覺得外面賣的東西很髒啊,她說香腸都是用一些不好的肉做的,不給我吃,那時候小不太懂事,就纏着她要,家裡條件不好,除了我爸媽的死工資基本就沒有別的錢,一家三口要吃要喝我還要念書,我媽就一次性的給我買一點的肉,都做給我吃,五塊錢的豬肉,捨不得多買……”
周曦側躺着聽着,她喜歡聽這些。
呂文在屋子裡聽見了,她沒睡踏實,外面孩子一直講話,哪裡能睡的穩,林漫說的她還記得。
林漫上初三的時候,因爲她補課,補的太厲害了,其實當時來說林漫的補課費用沒有今天小孩子花的多,就是學校裡那種最簡單普通的,一節課15塊錢,但是架不住樣數太多,週末的上午下午連續的上,平時放學晚上還要上兩節,交這個書本費,那個材料費,那段時間過的就有點困難。
錢不夠花了,家裡伙食已經降了又降,加上親戚有人情來往,你又不能不花,呂文這人又不喜歡跟人借錢,死咬着牙就算計這點錢,從來生活都沒那麼艱辛過,過了一年,她上高中了,家裡的這日子才又寬鬆了起來,等到林漫高三了呢,又緊了一年,緊的那一年,一提錢她就頭疼,特別的疼。
家裡攢多少就不夠花出去的,攢起來特別的費勁,花出去怎麼就和流水似的?
嘩嘩的往外扔。
林漫那時候說不補了,她自己能行,呂文堅決不同意,她寧願窮死,也不能賭這個結果,她寧願傾家蕩產給女兒補習,也堅決不能讓女兒不去補,那時候誰說什麼都不行,必須補課,當然了林清華也從來不管,他就負責上班賺錢,不夠花了,吃的簡單點,省着一點。
林漫上過最奢侈的一對一的課程,兩百塊錢兩個小時,原本是應該一個半小時左右,誰知道後來怎麼就變成兩個小時了,幸好最後的結果讓呂文覺得心滿意足。
補習補的就是對她的心理安慰,她對這個孩子盡力了。
周曦聽她說着說着就精神了,坐了起來,她也是怕吵醒呂文,壓低聲音。
“你還補課呢?”
“我媽讓的。”林漫笑笑。
那個時候不補習不行,她媽會瘋的,她媽一直對她就不是很放心,一直到高考出分數以後纔算是放心了,她提前交卷那會兒,她媽都恨不得用眼睛直接射殺她了。
“你畢業照呢。”
林漫翻着自己的畢業照,全部都收在一個地方,裡面都是她的東西,一個鐵盒一個鐵盒的,這些盒子都是以前裝油糕裝月餅的,滿滿的都是她小時候的回憶。
上小學的林漫,三道槓,大隊長,短髮紅領巾,紅臉蛋。
她小學的時候周曦不大能認得出來,臉型好像不一樣了,初中還好,就是個初中生的樣子,一看就是小孩兒,拍的照片都是穿着校服,校服垮大垮大的,上了高中,一身的藍,斯斯文文的,還是短髮。
“你以前都是短髮啊。”
“唸書的時候,我媽認爲留長髮會分心。”
怕她會折騰自己的頭髮,買個小發卡什麼的,這不就是分心了嘛,永遠的短髮,也沒什麼造型,早上甚至都不用梳,節省出來的時間直接去學校學習。
林漫現在回頭看着自己的照片,她都要笑出來眼淚了,她媽媽原來是這樣的媽媽。
以前學校檢查手指甲,其實不用學校檢查,她媽就檢查了,塗指甲油?
做夢比較快,從小到高中畢業,林漫沒擦過口紅,沒化過妝,沒梳過太長的頭髮,沒刷過指甲油,沒吃過皮蛋。
這個皮蛋還要額外的說一說,她媽呂文女士,堅持認爲皮蛋裡面含鉛,孩子吃了對腦子不好,所以這個東西堅決不讓她碰,那些垃圾食品什麼的,就都不要說了,沒機會去嘗,上了大學,她覺得嚯,這完全就是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你爸呢?你和他沒有聯繫嗎?”林漫問周曦,從來都沒有聽周曦提過她爸爸。
“有聯繫,聯繫的很少,他也有自己的家。”
漫漫拍拍周曦的手。
一大早五點多,她帶着周曦去逛早市,體驗一下上中的早市,看看吃的是不是都不一樣。
周曦穿了一雙拖鞋,腳趾上各種顏色的指甲油,走在早市裡,簡直就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人人都愛她。
買了早餐,給送到她奶奶家,她爸還在那兒呢。
“還怕奶奶不給你爸飯吃啊。”
林奶奶就調侃孫女,這怎麼還過來送飯了呢。
林奶奶打量了周曦兩眼,這得虧不是自己家的孩子,這頭髮搞成這樣,她看着就想拿剪刀都給剪了,哪裡有女孩子的樣子,還是林漫這樣好,看着就像是個學生。
林清華七點出車,吃着小棉襖給買的加餐,大家都有的選擇的吃了。
周曦下午離開上中的,倒不是說她嫌棄這裡,而是沒有辦法待下去了,周朝先打過兩通電話,叫她回去,第一通她撂了,第二通他用了一個滾字,周曦就滾回來了。
下了飛機,接她的車早就在外面等着呢,給林漫去了電話,說自己到了,交代一聲,司機接過她手裡的行李,一個包如果也算是行李的話。
司機開着車門,周曦坐了進去,司機帶上車門,他卻沒有馬上上車,而是停頓了一下。
似乎舉動有些怪。
周曦坐進車裡,車門剛剛帶上,她整個人的位置挪了挪,頭撞到車窗上了,車的後座還坐着一個人,戴着墨鏡,車內的光線有些暗。
“人話聽不懂?”
有些夢,夢裡荒唐,夢外奢華。
司機停頓了一會,然後打開車門上了車,車子緩緩開了出去,送到地方,周朝先的老窩,他有房子他從來不住,周曦猜他是怕被人砍死,他走到哪裡都會帶着人,除了有些時候來接她。
嘖嘖嘖,她需要感激嗎?
司機打開車門,周曦沒有下車,周朝先已經走了進去,司機的臉色很不好,他無助的看着周曦,希望周曦下車。
周曦拉着自己的包,進了酒店。
酒店的頂層,乒乒乓乓的聲響,他手裡拿着皮帶抽掉了很多的東西,那皮帶對着周曦也毫不留情的甩了下來,打到了她的胳膊上,雪白的胳膊很快就多了一個印子。
周曦抓着水瓶,那裡面還裝着水,照着周朝先的頭就砸了下去,水和碎玻璃散了一地,灑了一腳。
“你走和我打過招呼嗎?”
周朝先問她。
他喘着粗氣。
很久沒動誰了,現在也輪不到他親自來動手。
周曦砸他的這一下,換一般人可能就躺地上了,他愣是一點事情都沒有,鞋子踩在那些碎玻璃上。
“我是個人,不是你養的寵物,有本事照着這裡弄,我死了你就可以把我放在瓶子裡泡着,天天看着。”周曦比着自己的脖子。
你以爲她怕啊?
周朝先,你是個男人,你弄死我,你弄不死我,我就折騰死你。
周朝先笑了,他被周曦給氣笑了,他點了一根菸,他脾氣不好,周曦這丫頭的脾氣更爆,比他還爆,他這樣的人走出去,說被一個女孩子打耳光拿瓶子砸頭,他還要不要混了?
“泡着你有什麼用?留着鬧鬼?”
“你不是喜歡我嗎,我讓你喜歡個夠。”
他搖搖頭,將手裡的菸蒂按在水晶缸裡,喜歡?
喜歡是什麼?
“手續已經下來了。”
“我要感謝你嗎?貌似不用吧,我已經還了,我還欠你什麼?”周曦上腳踹了一腳碎玻璃,踢到他的鞋前,最好扎死你。
“你最好別這麼和我說話。”差不多已經觸底了。
周曦微微的揚起下頜,找她來,不就是爲了睡覺嗎?那就睡吧。
上手脫着自己的衣服,往牀上走,還沒有走到,就被人馱了起來。
“你還生氣,你用瓶子砸我,你還生氣。”
將她擠在牆壁和他的中間,周曦知道他是個男人,老早之前不就知道了嘛,而且還是個人渣,是個黑色的人渣,可他能讓她隨心所欲的活着,愛?林漫和秦商那種叫愛,她的這種叫買賣。
他的力氣和他的人一樣,充滿了流氓的味道,充滿了最低等的味道,周曦的嘴巴狠厲,她卻從來不敢說周朝先不是個男人,她不敢說,林漫問過她,會不會怕一個男人,她沒有告訴林漫,有些男人就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會拉着你的腳,無論你多害怕,他也會帶着你一起去死。
被他抱在懷裡,她躺在前面,他躺在後面。
“去哪裡和我打聲招呼。”
“有必要嗎?”
“周曦,你最好不要惹我,我現在心情還不錯。”周朝先開口,別逼着他動手,他向來就不太會憐香惜玉。
“去看看朋友而已。”
“什麼樣的朋友,值得你還特意的跑了一趟。”
周曦沒有回答,閉着眼睛,裝作自己已經睡着的樣子,後面的人卻不放過她,擰着她的胳膊,周曦疼得厲害。
“一個寢室的同學,我去她家裡住了一個晚上。”
“名字。”
“林漫。”
周朝先放開了她:“這就聽話了。”
配合他總是沒錯的,省得自己給自己找疼。
周曦轉過身抱着他,他身上什麼傷都有,周曦也分不出來哪些是被砍的,哪些是怎麼弄出來的,也許還有他坐牢時候留下來的,對了,周朝先坐過牢。
“好玩嗎?”
“好玩。”
“怎麼好玩?”
“沒見過的城市,沒見過的屋子……”周曦緩緩的說着,在客廳裡的房間,勤勞普通的父母吧,還有什麼?令人感動的親情?
周朝先覺得這些就是小女孩兒的瞎感動,他還以爲周曦這樣的,心冷的和石頭一樣呢。
“給你住,你就不願意了,羨慕什麼,活成你這樣的別人才該羨慕。”
“羨慕我有你啊?”周曦忍不住又嘲諷。
“你這樣說話的時候一點都不可愛。”周朝先推開周曦,周曦裹着牀單下了牀,他似乎又覺得這樣放過她不太滿意,拍拍牀,讓周曦回來,周曦坐在牀邊:“好,這事兒翻頁,誰都不提了,我抽了你一下,你砸了我,我們打平。”周朝先下了牀,就那樣下了牀,他什麼都沒有穿,他慣來這樣,周曦總覺得有些人就是天生的不要臉,他不穿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丟人的,他的身上紋身很多,周朝先扔過來一沓什麼東西,砸在周曦的臉上,周曦沒有動。
“不看看裡面的東西?”
周曦彎腰撿起來,然後打開。
是照片,難怪打的她臉有點疼。
大概十幾張左右,每一張上面的人都是相同的,是她的繼父,看樣子不太走運啊,被人打了。
“你想讓我看什麼?”
“這樣還覺得不解氣?要不要我幫你卸他一條胳膊。”
周朝先惡趣味的說着。
“謝了,他沒有胳膊,我媽也許會哭死的,我懶得和他們有什麼牽扯,他不惹我,我不招他。”
“他招了我的女人。”周朝先道。
周曦飛着白眼:“你的女人多了,誰知道招了哪個,我去洗澡了。”
裹着被單就進了浴室,直接站在水下面衝,反正會有人搞定的,她禍害不禍害東西怎麼了。
周朝先躺在牀上抽着煙,依舊沒穿衣服,坐在牀邊,眼睛陰冷的掃過浴室的門,然後收回。
*
“你這是怎麼了?”周曦的媽媽看着丈夫的臉,怎麼鼻青臉腫的?
“沒事,可能打錯人了。”他對着周曦的媽媽笑笑,這一笑牽扯到了嘴脣上的傷口,打錯人?
當然不會是打錯人的,他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回事兒,周曦你真是翅膀長硬了,早晚有一天的,你千萬別落在我手裡,不然一根毛我也不給你留。
摸着妻子的手,讓她出去給自己買一些吃的,周曦的媽媽出門,他就去了地下室,用鑰匙打開門,這裡沒有鑰匙誰都進不來,他開了門進來,砰的一聲又帶上門。
當初他就不該放過周曦的,他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