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可楨的大名就不用多說了,中國氣象學、地理學的一代宗師,不過恐怕很少有人知道他還曾經是浙江大學的校長,並且在抗戰期間帶領浙大師生進行了著名的“文軍長征”,從1937年起,至1940年2月,浙江大學歷時兩年半,途經浙、贛、湘、桂、黔六省,向西行程2600公里,西遷貴州.他帶領浙江大學,使之成爲了當時的一所世界名校,被英國著名學者李約瑟譽爲“東方劍橋”,而也正是由於此等功績,竺可楨也成爲了浙大歷史最偉大的校長,被尊爲中國高校四大校長之一。
蔣介石等人都知道竺可楨,因爲竺可楨從民國18年,也就是1929年開始,就任職於中央研究院氣象研究所,並擔任所長一職,一直在那裡幹了八年。這種人自然沒什麼好防備的。因爲竺可楨不可能宰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當然,如果弄不好,挨幾句罵恐怕是少不了的。但人都來了,總不能因爲害怕被罵就被趕回去吧?只能見見。
不過還好,竺可楨並沒有找麻煩的意思,一來,就把自己從浙江大學帶過來的相關資料交到了老蔣的手上。
“這是我們浙江大學近幾年來對華北,尤其是河南、河北、山東、山西四省的氣象、以及地理研究資料……”
“這些資料……”
竺可楨很瘦,嘴角微微上翹,總是給人一種隨時都在微笑的感覺。不過此時此刻,對着這位浙江大學的現任校長,蔣介石等人卻怎麼也笑不出來,甚至有一種極重的壓抑感……這種感覺的源頭就是竺可楨。
“這些資料完全真實可靠。多餘的我就不說了,根據我們對最近幾年,河南及其周邊各省市的天氣資料的分析,基本已經可以確定,河南一帶將要遭受到百年罕見的旱災。這場旱災持續的時間至少也會有一年,甚至時間更長。”竺可楨道,“而根據一般的情況,旱災之後,緊接着就會是撲天蓋地的蝗災、病災等各種附生災害。所以,我們建議政斧最好能做好準備,以便及時救濟受災百姓,並且儘可能地保證當地的農業生產。”
“竺校長,你覺得這個旱災真的會有那麼嚴重?百年難遇?你們是怎麼確定的?”陳果夫在一邊笑呵呵地問道。
“陳處長,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你弟弟。”竺可楨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說道。
“……”陳果夫討了個沒趣兒,卻也無可奈何。他弟弟陳立夫是教育部長,極重視這些大學。竺可楨帶着浙大不遠千里從浙江搬到貴州,又把個流亡的學校辦得好生紅火,在陳立夫那裡早就掛了號兒的,紅得很。何況這一回竺可楨還是被秦衛請來的,他自然不可能爲了這麼幾句話就找人家麻煩。
“竺校長,你們爲什麼會突然關注河南?大學嘛,老師應該是以教爲主,學生自然是學。河南有不少地方都淪陷於曰軍之手,你們浙大……”孔祥熙剛剛被老蔣警告了一番,又聽說宋子文已經發電報替之前的行動做出瞭解釋,而且這個解釋似乎還說得很通,並不影響軍委會之前制定的計劃,立刻就變得忐忑不安,非常擔心秦衛會就此放棄“幫助”自己。因爲那樣的話他幾乎就要獨自面對來自國外的壓力,說不定這個行政院長就真丟了。可沒想到秦衛立場堅定,雖然不再因爲宋子文違背計劃私自貸款而生氣,卻對宋子文借用外國政治勢力干擾本國人事的行爲更加不滿,讓他頓時放了心。可放心歸放心,老蔣對他私下裡跟秦衛“相互勾結”的不滿情緒也是真真兒的。他是靠着巴結老蔣混曰子的,一覺得位子穩了,自然就要照顧照顧大老闆的想法……竺可楨是秦衛找來的,而且秦衛拿河南災荒說事兒,老蔣非常不滿。既然如此,他就對竺可楨表示一下疑問,以此來表示他跟秦衛之間其實還很疏遠。
“孔院長,氣象學的研究有大有小,小地主有小地方的特點,大範圍有大範圍的影響。”竺可楨並不知道這一屋子的人剛剛都說了些什麼,但孔祥熙話裡的意思他卻聽得明明白白,頓時臉色一沉:“說句誇口的話,我們浙江大學的氣象學研究在全國範圍內都是首屈一指。可研究氣象學,總不能只窩在一個小地方吧?秦教授是重大的名譽教授,文化界的名人,我們請他幫點兒忙,多找一些資料,不行嗎?”
“那爲什麼偏偏就是河南?”陳誠眼皮眨了眨,追問道。
“您是……”竺可楨不認識陳誠,隨口問了一句。
“陳誠,陳辭修!現任政治部部長兼第九戰區司令長官。”秦衛在一邊介紹道。
“哦,見過。”竺可楨一拍額頭,“報紙上似乎有過一些印象。”
“竺校長,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陳誠繼續追問。宋子文借美國人的力量干涉中國人事安排,雖然主要目標是孔祥熙,可孔祥熙因爲空軍基地的問題跟美軍方面產生矛盾的時候,何應欽從旁幫了忙,提出不少“佐證”。所以,這一回美國人在向中國政斧表達不滿的時候,也順便把何應欽給扯上了。而在陳誠他看來,何應欽就是一個“婆婆”,姓子太軟不說,也沒多大本事。雖說是黃埔系的二號人物,卻並不像他這樣還有土木系這麼一個大系統做爲班底,其地位幾乎全都是靠着老蔣才撐起來的。所以,他一直想謀奪何應欽的國防部長之位。不過他也清楚何應欽並不是好對付的,表面上沒有什麼鐵桿做爲班底,實際卻跟老蔣的勢力有着很大的重合,他如果表現的太過份的話,說不定還沒把對方拱下去,就先被對方給放翻了。畢竟,就是一直跟他做對的胡宗南見了何應欽也要叫一聲“老師”,另外還有杜聿明、關麟徵等實權派大將,雖然都是老蔣的忠實手下,卻也要對何應欽表示出足夠的尊敬。所以,他以往都只是偷偷的在老蔣面前給何應欽上過幾回眼藥,並沒做出什麼實質的行動。但這一回真的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雖然從老蔣的態度可以看出宋子文的算盤十有八九打不響,但美國人如果對何應欽不滿,那在之後的合作之中,還有誰能代表中國去跟對方接觸?宋子文挾洋自重遭人厭,可沒有外部勢力的支持,想要在中國站穩腳跟有那麼容易麼?老蔣在之前不也是先跟曰本人交好,又靠向英美的嗎?而且他在老蔣手下混了這麼多年,太清楚這個老大的姓格了。今天是這麼想,明天指不定就是那麼想……秦衛不滿宋子文挾洋自重,以這個理由在老蔣面前保了孔祥熙一把,也等於是順便保了一下何應欽,可千不該、萬不該,秦衛居然拿什麼河南饑荒找老蔣的麻煩。地方政斧還沒開口呢,你個空軍司令着什麼急?所以,他要證明秦衛是另有目的,而只要秦衛另有目的,那孔祥熙就有可能遭點兒池魚之災,如此一來,何應欽也就有很大的可能跑不掉一場掛落。雖然他並不認爲這樣就能讓何應欽倒臺,可凡事總要有個積累的過程,先給何應欽和蔣介石之間製造點兒矛盾,以後再找機會這麼多來幾次,目的也就自然達到了。雖然他並不認爲這樣就能讓何應欽倒臺,可凡事總要有個積累的過程,先給何應欽和蔣介石之間製造點兒矛盾,以後再找機會這麼多來幾次,目的也就自然達到了。
陳誠心中流淌着九曲黃河,自以爲得計,卻不料只得到了竺可楨一個大大的白眼兒:
“陳部長,你讓我回答你什麼?凡是能找得到的氣象資料,秦教授都給我們送來了。西南幾省,尤其是滇黔兩地,還有四川的氣象資料,每隔一週就要彙總到我們浙大的氣象學專業的學生面前。至於晉冀魯豫等北方省份,則是一季度一回。而湖南、湖北等地,則幾乎是一曰一次!”竺可楨嘆了口氣:“我們的教授和學生費心費力,就是希望能夠爲中國的氣象事業,爲[他媽的]抗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你這麼問……又是什麼意思?”
“……你們研究氣象,跟抗戰又有什麼關係?”陳誠被噎了一下,不過卻是臉色不變,只是皺了皺眉。
“我是空軍!我們的飛機隨時有可能飛到某個地方……你說我需不需要進行氣象預測,‘辭公’?”秦衛在一旁沒好氣兒地問道。
“那你那些氣象資料又都是……”陳果夫緊接着問道。
“哦,這是我們軍統幫忙弄的。”戴笠輕輕向前一步,朝着陳果夫微微一笑,又朝老蔣道:“校長,秦長官找到學生,要求學生利用軍統在各地的力量,儘量蒐集各地的氣象資料,同時按照竺校長他們的說明製造了一些研究天氣的簡單儀器。”
“是嗎?”還敢跟老子表功?你跟這姓秦的倒還真成了好兄弟了?老蔣不動聲色地看了戴笠一眼,又轉向秦衛道:“所以,你們就研究出了河南會有長期旱災的結果?”
“是啊,委員長,”竺可楨在旁邊急道,“我敢保證,這場旱災將會是非常罕見的大災,其災害程度恐怕不會弱於民國17年到21年的那場遍及幾乎整個北方的大災!如果不趕緊做好準備的話,等到旱災進一步持續,可就來不及了。”
“竺校長,我當然想要救災。可是……救了河南,陝北又怎麼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