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初透。
牟言醒來時,病房裡只有焦若琳,她實在放心不下牟言,留了下來。
“阿里呢?”
“他說要去辦點事,馬上就回來。”焦若琳臉色並不好,眼裡佈滿血絲,連鼻子也是紅的。牟言能猜到她一定是爲了自己哭了一夜。
“哦。”他避開焦若琳的眸光,“焦焦,不要太擔心,我得的不是絕症,完全有治好的可能。”
“可能,但是可能性太多了,什麼都無法確定不是麼?”焦若琳說着,鼻子一酸,又有淚意。
醫生告訴了焦若琳,牟言的情況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可這種不確定性更增添煩憂,就像一顆隨時會爆的炸彈,讓人的心永遠提着,放不下來。
牟言釋然一笑,“醫生們說話都是誇張的,不會有事的”
“還是聽顧先生的,去國外儘快做手術吧。”焦若琳吸了吸鼻子,一雙美眸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淚珠好像馬上就要滾落似地令人心疼。
牟言憐愛地看着她,彷彿生病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眼前這個愛了十幾年的女人,“我會盡快去的。”這時,他眼瞼微垂,想到了季潔,一定是她們母親的遺傳,她們倆個人的眼睛都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只是,他在強迫自己躲避對焦若琳再有任何情感,此時,他已經對季潔有了責任,也可以說有了愛,他已經傷了一個女人,不能再傷害另一個。
焦若琳明明知道他話中的意思,“狄雲凡這種人值得你用生命去冒險嗎?”說着,淚已經不聽話的奪眶而出,掉在牟言的被子上。
“不要哭,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不要那麼悲傷,好像我真的要死了似的。”
聽到這個死字,焦若琳的淚水如洪水滔滔滾落她臉頰,她用手背抹去淚水,但新淚立即又涌出,只好轉過身去背對着牟言,輕輕抽泣。
“焦焦,不要哭了,好嗎?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你哭。”牟言說得極溫柔。
焦若琳咬住下脣,儘量緩解自己的情緒,好一會兒,她回過頭,低垂着雙眸,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讓初冬的暖陽跳進屋子。
“我去買早餐。”
“不,還是幫我辦出院手續吧,我要馬上回西京。”牟言語氣溫和,卻有着不容拒絕的堅定。
“什麼?”焦若琳凝眉嗔怪,“這怎麼可以?”
“現在在這裡躺着又有什麼意義,除非要手術,不然在醫院裡呆着只是浪費時間,我有很多事要去做。”牟言說着,已經掀開被子準備下牀。
“可是……”焦若琳剛要阻止,顧衛理來了。
“言少。”
“阿里你來的正好,去幫我辦一下出院手續,我們回西京。”說着,他看一眼焦若琳,“昨天我們說好的,你去學校請假,躲開狄雲凡,你丈夫的事,我會處理,你不要太擔心,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你的。”牟言目光堅定,從那雙精銳的眼睛中,焦若琳感覺到他的強大,而由心底油然而升一種信任,她本想反對,卻沒來由地點了點頭。
牟言仍然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的樣子,似有千言萬語沒說,轉目移向顧衛理,遞給他一個命令的眼神。
顧衛理知道勸牟言幾乎是無用功,沉了下頭,轉身出去辦出院手續。
“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昨夜你是不是沒有閤眼?”牟言溫聲問焦若琳。
焦若琳無語凝噎,知道他得了這麼嚴重的病,她哪裡還會有睡意?儘管她覺得自己該恨他,可是,她都不想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人就是這樣,寧願他活着給自己恨,也不想他不存在,說到底,這恨就是愛。
焦若琳微微頷首,“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萬一……萬一……”她想說,萬一他真的要手術了,可不可以告訴她,可是焦若琳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表達,她有丈夫,她現在已經在做一件不應該的事情。
“不會有萬一的,我會好好的活着。”牟言洞穿她的心思,他想安撫她,幫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痕,他已經讓這個女人流了太多眼淚,可手偏偏在半空中停駐,遲疑着要不要落下,最終,落在她的肩頭,“焦焦,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焦若琳仍是默然點頭。
顧衛理和牟言將焦若琳送回家,看着她緩緩離去的背影,牟言同樣心思百轉,焦若琳的腳步不似以前那樣飛快的逃似地離去,那其中的遲疑和徘徊流露出她的心意。
是啊,她愛了一生的男人,得了一種隨時會奪去他生命或者自由的病,即便牟言說了再多安慰的話,都無法讓她平靜,她走走停停,她多想轉過身,飛奔到他身邊,哪怕再多的阻攔,她只想陪着他,守着他,可是她能麼?
不能,不能,一千一萬個不能的理由在大腦中閃爍,她的丈夫不會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而她的兒子呢?彷彿眼前出現當年的一幕,她惦着腳看着媽媽和那個陌生的男人跪着求父親,曾那麼恨媽媽,難道自己也要做那樣的人,給自己的兒子一生的傷害嗎?她邊想邊搖頭,淚水也止不住地往外涌,最後,她跑向自己的家門,一切都已經是定局,她不能,再也不能,即便是命運不公,她也別無選擇了。
“她很傷心。”顧衛理和牟言一樣看着焦若琳的背影。
牟言默不作聲地轉過頭,“走吧。”喟然長嘆,“許多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沒有重來。”
顧衛理啓動了車子,直奔西京。
牟言回到牟氏大廈就召開了重要的會議,會議持續了一天,牟言做了許多重大的決策,牟氏的高級管理人員都以爲是牟言收購狄氏成功後的系列舉措,雖然覺得有些急進,但他們對牟言的眼光和能力極有信心,他們不知道這只是牟言在手術前爲牟遠打好前戰。
會間,他不止一次的拿眼神去看牟遠,他要牟遠能接收他全部的信息,不止是聽到,更要理解。
牟遠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已經成熟了許多,漸漸也有了些商人的氣質。這是牟言最欣慰的。
顧衛理趕回了美國,那邊狄雲凡的調查有了新的進展,同時,他也爲牟言的手術事宜做些準備工作,所有的事情都在加快腳步地進行着。
會後,牟遠找到牟言。
“大哥,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急了。”牟遠做事穩健,不禁有些擔心。
“你是說對狄氏?”牟言一隻手在褲袋裡,另一隻手撐着他那張豪華的辦公桌挑眉看着弟弟。
“是的,就像狄氏接管牟氏的時候一樣,我們的人有多反感,我能感覺得到,接管狄氏會是個很大的挑戰。”牟遠不無擔心地看着大哥。
牟言自信地揚起嘴角,“所以,這個重要的擔子交給你了。”
“我?”牟遠驚異地瞪大了眼睛。
“對,狄氏的執行總裁就是你。明天我就發委任書。”
“大哥……”牟遠正迎上牟言深邃的精目,那裡面盡是堅定和信任,還有一種特別的訊息,牟遠只是叫了一聲,便停住了,隨後,他堅定地點着頭,“好。”
牟言展顏,“這纔是牟家的兒子。”
牟遠這一生最感激的就是牟敬林和牟言對他的這份真情。於是,他也笑了,他知道,到了他該承擔的時候,”我不能再偷懶了是嗎?“
“你知道就好。”牟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間會心一笑。
……
“言少!”顧衛理的聲音有些激動,牟言預想到一定是有好消息。
果然,顧衛理終於找到了當初幫狄雲凡進行經濟詐騙的那個律師,當然,那個律師同意幫牟言做證的是有條件的。
人都是那麼貪婪,牟言雖然十分鄙視這些貪婪的人羣,但也是這些貪婪才能找到缺口,如此,他也是個縱容貪婪的人。他同意給那個律師鉅額的補償,因爲,那個律師恐怕此生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個委託人了,沒有人會去用一個出賣委託人的律師的,所以他要另謀生存之道。
拿到狄雲凡的犯罪證據後,按着計劃,很快這份證據就出現在西京經濟案件組長的辦公室裡。
警局內,同樣進行了一次嚴肅而重要的會議。
每當案件涉及到三大家族,都讓他們如此頭痛,要知道三大家族的施壓不是兒戲,已經領教過多次,從閔氏到牟氏,這回輪到狄氏,連局長都不禁連連搖頭,“既然大家對這份證據認可,那麼就去帶人回來吧,哎,希望這次不要再接到上面的電話。”
“這次證據確鑿,會盡快立案,進入司法程序的。”經濟調查組長李志勇肅聲說道。
而此時此刻,狄雲凡也同樣得到了一個令他驚喜的消息,可惜的是他沒笑了多久。
“哈哈哈!牟言,跟我鬥,贏了又如何?命都要沒了。”狄雲凡狂笑着看着那份牟言的健康報告。
牟言去見焦若琳暴露了他的行蹤,儘管焦若琳很小心,還是沒有逃開狄雲凡的眼線。
當狄雲凡接到報告說牟言突然被120送走,他就來了興致,馬上找人瞭解情況,在顧衛理清除所有的病例檔案前,捷足先登地拿到了牟言的病例報告。
此時,他正得意地爲自己倒了杯酒準備慶祝。
一杯酒還沒喝完,門外,一陣警鳴,狄家所有的傭人都被門外的*驚呆了。
幾名警察正向狄家大門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