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言眼神空洞地目視前方,沒有焦點,思緒被那張臉佔滿,駕車風馳電擎般狂奔,這條路那麼熟悉,儘管過了這許多年,他仍然如此輕車熟路的不用去思考方向對錯,不再接任何人的電話,他不想被打擾,那把記憶的鎖,不經意間被打開,往事如洪水衝出緊錮的閘門。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停下車,目光落在前方,瞬間涌滿柔情。
多少人間煙火在細細碎碎的時光裡靜靜氤氳,花雖落,風住塵香,水長流,雲淡過往,心中惟是她的歡顏不變。
悠悠點起一支香菸,青絲嫋嫋,他亦是這樣靜靜地看着,看着他那麼熟悉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的溫柔,時光彷彿回到了十二年前,視線漸漸變得模糊,他緩緩閉上眼,不讓那層淺波凝聚成滴。
很久沒來這裡了,自從接手牟氏,他的時間被偷走了。過去,他經常會在心情煩悶的時候開車到這裡,和現在一樣,停在崇文小學大門的對面,靜靜的等着她帶着學生出來,逐一送走那些孩子,牟言覺得這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可以如此近的默默凝視她那麼久。
可今天,對面的人似乎發現了他的存在,驀然盯視着坐在車裡的那個男人,恍然如夢,焦若琳心底竄出萬道電流在全身迴盪,“他。”
牟言睜開眼睛,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擡目間猝不及防地遇上她那雙清眸,頓住了。
喧鬧的人羣被阻隔在外,世間萬物變成模糊的光影,彼此深情凝視。
“老師,再見。”
“老師,明天見。”
孩子們告別的聲音,沒有喚醒焦若琳,牟言下車,向她走去。
焦若琳目不轉睛的凝視着這個男人,他依然那麼光輝耀眼,筆直的身姿絲毫沒有因爲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周圍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襯,恍如隔世的記憶早已決堤,氾濫成災,心底碎裂的聲音再度自胸口傳來,原來時光並沒有真的化解愛的殤,十二年過去了,她仍然有如此疼痛的感覺。
不知是什麼驅使着自己的腳步,他只顧向她走着,無視外物,這麼多年,他一直躲在暗處,默默的關注着她的一切,那種滋味即幸福又折磨,特別是五年前,他知道她要嫁人的時候,心痛得無法呼吸,至今不敢去回憶,親眼看着她被別人攬在懷裡,多少次想衝過去將她拉回自己身邊,可是,他不能,當初,是他狠心地拋棄了她,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原諒自己。
分手那天,她眸中的恨,還記憶猶新,清晰得十二年都不曾忘不掉,午夜夢迴,耳邊都響徹着她痛苦的喊聲,“牟言,我恨你!”
而對於焦若琳來說,從分手那天開始已經十二年沒見過牟言了。
只不過,有一次她隱約覺得他來過,她轉頭的一剎那,卻沒有看到他的影子,她只當是自己的錯覺,而不知牟言真的來過,在她結婚之前,他經常在這裡,遠遠的凝望着她,似乎她是天上的一涌清泉可以排解他所有的煩憂。
可是,她結婚了,他無法忍受那種痛苦,便不再出現,因爲無論她過的幸福與否,對他而言都是痛。
越走越近,直到牟言站在焦若琳面前,心中的恨好似過眼雲煙早已散去,“來了?”她問的很輕,而這兩個字,沒有分毫的生疏之感。
“嗯。”牟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臉,若這裡不是馬路上,他恐怕真的想吻下去,吻住那雙讓他思念的脣,他深呼了口氣,讓自己可以平和地說話,“下班了麼?可不可以?”他想約她共進晚餐,可她已是有家的人,聽同學說過,前年她剛生了個兒子,想到這些,已到嘴邊的話兒,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