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黃秀珍也隨機按下了劉大姐那臺修好的收音機，《招賢鎮》清晰的京劇唱腔帶着這個年代獨有的韻味從收音機中傳出。
“……八臘廟，好熱鬧，家家戶戶把香燒……”
劉大姐一進來就聽到這個聲音，腳步都加快了幾分，臉上帶着激動和欣喜。
“秀珍，這是……修好了嗎？真的修好了？”
劉大姐很不可置信，抱着自己那臺收音機左看看右看看，有一種愛不釋手的感覺。
“劉大姐，你這臺修是修好了，就是浪費了另外兩臺收過來的廢棄收音機，哦，對了！還有這一臺，也是我順便修好的！”
劉大姐放下自己那臺大匣子，震驚的看着黃秀珍拍了拍操作檯上的另外一臺收音機，視線也注意到了操作檯上各種亂七八糟的廢零件，倒吸了一口涼氣。
“秀珍，你的意思是說，你不僅修好了我這一臺，還順帶修好了另一臺收音機？”
黃秀珍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重複道：“劉大姐，真不好意思，我剛纔看缺少零件，從收音機那堆廢品中拿過來了三臺，沒想到其中一臺也正好能修，我就順便把它也修了。”
“只可惜我拿的三臺中的只有這麼一臺修好了，另外兩臺太廢了，只能拆了零件給這兩臺用了。”
“噝！”
劉大姐此刻看向黃秀珍的面容，再次震驚的倒吸一口氣，上手摸了摸另外那臺收音機，也打開調試了一下，大概調出來了七個臺，聲音都很清晰。
只是她也聽得出來，自己那臺好像聲音更清晰一些。
也如劉大姐所想，黃秀珍給劉大姐那臺修復的是六成新，而另一臺則是五成新。
“秀珍啊！咱們站裡是撿到寶了啊！王站長知道你有這個本事，絕對把你當寶一樣供起來啊！”
黃秀珍看劉大姐還是沒把完全報廢的兩臺收音機當回事，她想了想鬆了一口氣。
在廢品收購站，果然有好處，不用太縮手縮腳的去做這些了！
看着目瞪口呆還在換臺換來換去的劉大姐，黃秀珍不得已再次開口。
“那啥，劉大姐，我的傢伙什兒領了嗎？”
“哦！手續辦好了，就在姐這兒領，走，姐現在帶你去倉庫。找個時間，我得給王站長說道說道這個事……”
聽到劉大姐的話，也證明了黃秀珍之前對劉大姐工作的猜測，劉大姐正是廢品收購站內的倉庫管理員。
而這個工作，可是一個肥差，能撈到的油水可不少，從劉大姐能提着一個大匣子在站內轉悠就看得出來。
對於自己能修復收音機這件事，黃秀珍還是不打算讓王站長知道的，所以她打算婉拒劉大姐。
卻聽見劉大姐繼續說道：“到時候讓他給伱一定的額外工資，他手裡有賣出去的門路，你整不出去。”
最後兩句是劉大姐趴在黃秀珍耳邊低聲說的。
這就是廢品收購站內的門道，這時候的劉大姐顯然已經把黃秀珍當成自己人看待了，要不然不會跟她說這些。
黃秀珍聽了這話，阻攔的心思也收了起來。
如劉大姐所說，她是會修，但若只是自己修了自己拿來用，沒有太多的實際意義，要能掙錢才行！
而她別說沒有賣出去的門路，就算是有，她哪怕通過系統空間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站內把這些東西弄出去賣了，但若是被查，通過買主依然會查到她身上。
她沒有門路！
合作共贏，出了事還有王站長這個大個兒頂着，何樂而不爲呢？
更何況若是真出事，那投機倒把可跟她沒關係，她就是一個普通的能修東西的廢品收購員而已。
想通這一切，黃秀珍笑呵呵地把另外一臺修好的收音機也遞給了劉大姐。
“劉大姐，這臺你也收着吧，我也不愛聽。”
劉大姐一看黃秀珍這模樣，也不拒絕，她剛纔說那句話是爲了什麼，就是看看黃秀珍的反應，看看能不能把她拉入廢品收購站的內部。
而黃秀珍現在這個表現，表明了她的態度。
“行！姐就不客氣了，正巧看門唐大爺想找我要一臺廢的，我看這一臺給他算了，我要兩臺也沒啥用，到時候我讓唐大爺照顧照顧你。”
劉大姐對黃秀珍挑了挑下巴，甩了一下頭，說道：“走，咱們現在就去倉庫。”
一路上，劉大姐的收音機響了一路，京劇《招賢鎮》也唱了一路，時有人看過來也不湊近，只是看向劉大姐的臉上露出一抹羨慕之色。
劉大姐心滿意足地聽着收音機內傳來的京劇，竟也跟着低聲哼着，一路上反倒是沒跟黃秀珍多說什麼。
利索熟練的打開倉庫大門，劉大姐帶着黃秀珍走了進去。
“秀珍，9號那裡就是你的傢伙什兒了，這一套還是站內剛剛採購沒多久的，八成新呢！姐拿給你，好好幹！”
“你們收購員每天都有一定的指標，但是也不多，你放心，基本都能完成。”
“對了！還有劃分給你的區域，那片區域之前的廢品收購員請病假，好幾個月了，大抵是回不來了，所以人事那邊把那片區域劃給了你。”
“這是五十塊錢，給你的初始資金，等你收購回來後再進行結算。”
“還有這個，是站內給你的廢品價格表。”
劉大姐說着，遞給黃秀珍一張紙，紙上寫着各種廢品的收購價格。
黃秀珍掃了一眼，還沒細看，只見劉大姐看了一眼左右，低聲附耳對黃秀珍說道：“秀珍，姐再跟你說一個門道，你在外面收廢品，不要那麼實在，這張紙上的價格只是給你的價格，你明白嗎？”
黃秀珍點了點頭，這就是讓她賺差價的意思。
“明白就行，這個價格表可別給他們看，你照着這個自己再做一個價格低的，出去收的時候放你那張。”
“謝謝劉大姐。”
從她來到廢品收購站一直到現在，劉大姐可是已經告訴她不少站內的小秘密了。
聽着劉大姐又給她說了幾個注意事項，黃秀珍這才騎着收廢品的三輪車蹬出了倉庫的門。
三輪車上放着一杆那種老稱，同時還有一捆細繩子和幾個麻袋，都是她收廢品的工具。
劉大姐鎖上倉庫門後，把那臺五成新的收音機放在了三輪車上，隨之斜坐在了三輪車上。
“秀珍，走，我把這臺給老唐拿過去，順便讓他認識認識你。”
“好嘞！那劉大姐您坐穩了。”
三輪車，黃秀珍從來沒有騎過，所以騎起來很笨拙，這也正符合新人騎三輪車的狀態。
在劉大姐的指揮下，黃秀珍總算是在歪七扭八中慢慢掌握住了三輪車的把手，朝着廢品收購站的大門位置而去。
“老唐，這臺收音機可是秀珍這個小姑娘修好的，你不是找我要收音機嘛！這臺就給你了，能聽到七八個臺呢！”
“行了！你別大聲吵吵，我耳朵又不聾！”
唐大爺真是一位大爺，頭髮都已經花白，就是精氣神看着比有些年輕人還要足，說起話來更是底氣十足，有一股殺氣。
“唐大爺好，我是黃秀珍，您若是需要修什麼東西可以找我，我基本都會修一點兒。”
“秀珍啊！唐大爺記住了，你去忙吧！”
唐大爺沒有多說，從他接過劉大姐手中那臺收音機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廢品收購站裡面的彎彎繞繞可比某些單位要多得多，黃秀珍原本來廢品收購站也就是一個純新人。
但現在有劉大姐這位廢品收購站內的老人引導，黃秀珍對這些彎繞大概瞭解了些許。
雖然她不知道唐大爺的身份，但看門的大爺可不一定只是一位看門的。
“好！唐大爺，劉大姐，那我先去熟悉熟悉我的區域，你們先聊着。”
黃秀珍用力地蹬着三輪車，那股子蹬三輪的巧勁她還沒有完全掌握，要不然不會那麼費勁。
隨着黃秀珍蹬三輪的身影在街上拐彎消失，唐大爺看了一眼劉大姐。
“怎麼？這姑娘你想照顧一下？”
“老唐，你這不是廢話嘛！要不然我給你收音機幹什麼！這姑娘不僅剛被評爲先進女性代表，還是烈屬，她爹是在戰場上陣亡的。”
聽到劉大姐最後一句話，唐大爺神色出現了些許變化，不過也只是擺了擺手，提着大匣子回了自己的門衛室。
“行了，我知道了！”
劃分區域，是廢品收購站指定給收購員的一片特定區域，而收購員只能在自己這片區域內收廢品。
每天收多少，能不能完成任務指標，都只能在自己這片區域內，絕對不能越界。
不然被發現後，相應的懲罰很重，一個月的任務指標作廢不說，還會罰工資。
這也是剛纔劉大姐給黃秀珍講的注意事項的內容。
所以黃秀珍今天第一趟出來，還真就是爲了熟悉自己區域的環境而來的，她第一天沒有任務指標，明天才正式開始。
騎着三輪車，黃秀珍終於算是馴服了這輛三輪車，騎起來比最開始輕鬆的多了。
穿過大街小巷，來到自己負責的區域。
“破爛收來賣！”
“破銅爛鐵、廢書廢報收來賣！”
“爛電視機、爛收音機、爛傢俱收來賣！”
“破爛收來賣嘞！”
黃秀珍吆喝的聲音越來越大，底氣也足了上去，蹬着三輪車，賣着吆喝，在這座陌生的四九城開始轉悠了起來。
收廢品，就是個賣吆喝的體力活，吆喝的聲音不大，別人聽不到，吆喝的時間間隔太長，走過去的區域的人聽不到，所以，吆喝其實也是個巧活兒。
老胡同口，幾個原本在說話的大媽，聽到黃秀珍的吆喝，站了起來。
“總算是來一個收破爛的了，咱們這兒可是好長時間沒來一個了。”
“他嬸兒，這怎麼聽着是個女的？”
“不是聽着是個女的，她就是個女的，那不是，就在那兒過來了！”
“是收破爛的嗎？小姑娘，你是收購站的嗎？”
黃秀珍剛剛蹬着三輪車過來，就聽見最後一句所問，她當然明白這個大媽什麼意思。
“當然是嘞！大姐，咱是新來的，今天第一天出來，怎麼樣？你們有破爛賣嗎？”
聽到黃秀珍是第一天出來收廢品，幾個大媽互相對視了一眼，眼神中有一抹竊喜。
黃秀珍這一停下來，頓時周圍幾戶人家也有人走出來湊了過來。
收廢品就是這樣，你只要停下來，看見賣廢品的鄰里街坊在賣，其他人家就有可能回去收拾一番自家要賣的東西拿來賣。
運氣好，就這麼一下，說不定就能完成當天的任務指標了。
並且這個時代，攢廢品、賣廢品其實也是家庭收入的來源之一。
“我家攢了一些廢銅，還有一點兒報紙，爛棉花也有一些，你收不收？”
“收！”
黃秀珍乾脆利索，大媽說着，帶着黃秀珍往自己家裡走，幾個原本湊在一塊說話的大媽也隨之跟了過來。
黃秀珍掃了掃這些人，也長了個心眼子，自己第一次出來，好不容易領的齊全的傢伙什兒可不能還沒怎麼用呢就消失了幾個。
穩了穩心神，黃秀珍推着自己的三輪車，跟在大媽身後往衚衕裡走。
“小姑娘，廢銅多少錢一斤？”
大媽們不管是買東西還是賣東西，對價格尤爲關注，此刻還沒到就問，顯然如果價格不滿意，她可能就不會把自己剛纔說的那些廢品賣給黃秀珍。
黃秀珍也沒有任何猶豫，說道：“一塊九毛五。”
廢品收購站給她的價格是兩塊六，她之所以說的有零有整的，就是爲了方便還價。
聽到黃秀珍的話，大媽眼神亮了亮，暗道：這個價格可比之前那個男的收的高五分錢嘞！
後面跟着的幾個大媽也是一樣的神色，只不過與前面帶路的大媽不同，後面這幾個基本都是一臉惋惜，顯然要麼是家裡沒有，要麼是早之前就賣了。
“那你其它東西收不？”
“收！廢品都有，老物件、老傢俱，合適的都收。”
聽到黃秀珍這話，幾位大媽眼睛亮了亮，有幾個離開回了自己家。
不一會兒唯一一個挽着髮髻的大媽去而復返，又湊了過來，只不過看起來手中什麼都沒拿。
而隨着這位腦後挽着髮髻的大媽再次湊過來，黃秀珍卻聽到了系統傳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