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 百蟲血蠱
“古爺爺好,我是……老然的朋友.”
白翌辰硬着頭皮走近兩步,指了指還在擦眼淚的老然,總覺得這時候自我介紹實在很丟人。
古爺對他微笑着點點頭,算是還禮,繼續柔聲安慰着抽抽嗒嗒的老然。
白翌辰趁機細緻的觀察起來,這位古爺爺皮膚保養的很好,白皙卻不病態,透着健康的光澤,只是眼角細碎的皺紋,以及斑白的兩鬢透出了歲月的侵蝕。撫摸老然的手指很是纖長,但白翌辰注意到,他的中指側面有個繭子,擠的整個指頭變形向外側翻,而無名指卻反方向扭着,形成一個弧狀。他彎着手指的時候不是很明顯,一旦伸開,幾個指頭便無法併攏,像長歪的枯樹,相互排斥。指骨翹起,指尖永遠指着斜上角度。
白翌辰知道,長期保持握筆姿勢的人,手多少都會扭曲變形,可是這位古爺卻有點誇張,幾乎半個手掌都以怪異的角度彎曲着,而且指甲上一道道紋路呈現出暗褐色,就像被劈開了無數裂縫,冷眼一看有些嚇人。
古爺似乎發現了白翌辰在看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索性舉起來給他看:“嚇到了吧?我的手受過傷,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您的手這樣……還能紋身嗎?”
白翌辰輕聲問,看指甲破碎的程度,總覺得稍微一碰就能疼死人。
古爺一笑:“當然能了,給然子紋的你看過了吧,不是蠻好的嗎?”
老然以和大狗相同的姿勢蹲在古爺身邊,眼巴巴的看着他:“爺爺,實話告訴您吧,自從紋身後我遇上了好些不乾淨的東西……有個風水先生說,是紋身鬧得,他說要是不破紋身我會死的!”
“哦,那他怎麼不幫你破?”古爺收起笑,似乎因爲被別人說三道四而顯得有些不快,“一個菸頭燙在命門上,不就立時破了?風水那種東西布起來麻煩,若破可簡單得很。”
“您別生氣……我就是隨便一顯擺,人家就出的主意……可,可我真遇上了不乾淨的東西啊!”
說完,他就把寢室遇鬼,以及一牀血皮的事情講了。
古爺皺着眉聽完,拉過老然,掀開他的衣服看。白翌辰見他的眉頭微微蹙起,便也走過去一起看。這時候他才注意到,那印刻在肌膚上的二號機,機體紅色的部分顏色似乎更深了,邊沿透出醬紫色的痕跡。
古爺碰了碰,問:“疼嗎?”
“哎喲!”老然叫了一聲,“有點疼……就好像按在傷口上似的。”
“古爺爺,您說的百蟲之血是什麼?”白翌辰一直好奇這什麼神秘的蟲血到底是什麼東西,似乎也有吸引邪靈的作用。
“要是說了,然子又會哭得呀。”古爺笑着說,“這孩子在別人面前氣勢洶洶的,可終究是個動不動就愛抹鼻涕的小孩兒嘛。”
“爺爺您說吧,我覺得不會比現在情況再糟了。”
老然抹了把鼻涕說。
“嗯,蟲血原料是一種叫做胭脂的小蟲。這種東西原本產自西域,以植物爲食。後來苗傣等少數民族也開始培育養殖,作爲染料用……只是方法稍有不同。”
古爺頓了頓,繼續說道:“他們將蟲兒碾碎,以蟲養蟲,幾代之後,蟲兒便不再吃植物,轉而吞噬同類。再將它們封於缸中,它們便相互吞食,最後所剩的那一隻便可作爲原料。以每百缸爲一組,互噬的次數越多,最後的蟲兒越強,血色也就愈加鮮豔,珍貴異常。百組過後出一克成品,百蟲血的名字也是因此而得。”
“這不是和制蠱的方法相同嗎?”白翌辰心中一驚,脫口而出,“如果只是爲了染色,怎麼會要這樣麻煩!一定有人在胭脂蟲中加過什麼害人的東西!”
“這就是你不懂了,古今帝王之家,連長明燈都要東海鮫人的油脂來做燈油,又怎麼會在乎一點染料是否麻煩呢?”
白翌辰看看古爺,輕聲問:“那爲什麼這樣珍貴的東西,爺爺您會有?還這麼大方的用在老然身上呢?”
話一出口,老然一愣,瞪大眼睛轉頭看古爺,連一旁的大黑狗也豎起耳朵,一起看過去。
古爺似乎沒想過,這個看似老實的晚輩忽然會提出這種問題,楞了一下,隨後溫和一笑:“然子說,想要最好的嘛。反正我這手藝也沒什麼機會用,家裡有點存貨就順手使上了。”
白翌辰搖搖頭,這種說法實在無法讓他信服。
“我聽說,像蛇、蜈蚣之類的爬蟲按您剛纔所說的方法放在一處,最後所剩的那一隻應該被稱爲‘龍蠱’,但是將胭脂蟲以同樣方法來做……它同樣會有毒或怨氣沉積,植入人體必然只會有害。”
白翌辰說着,悄然動用靈氣。一條細小的黑蛇出現在指尖,晃着頭四下張望,隨後順着白翌辰的腿遊了下去。
大黑狗看到,立刻刺着毛蹦了起來,緊貼着主人向白翌辰呲牙咧嘴。
“年輕人,你的意思是,我有意害然子了?”
古爺臉上不動聲色。
“不,只是覺得奇怪而已……這樣珍貴的東西,如果有人藉機用來害人,那一定害的是大人物,總會留下些故事吧?不知道古爺爺有沒有聽說過呢?”
白翌辰說完,看到古爺笑了起來,指着他說:“真是會拐彎抹角啊。”
此刻,小黑蛇已經爬上老然的後背,衝着那紋身吐着蛇信。大黑狗着急起來,衝着黑蛇汪汪狂吠,邊試圖用嘴去咬。老然生氣的趕它:“滾開,你湊什麼熱鬧!”
小黑蛇並不理會大狗,它吐着信子,似乎在感應紋身的氣息。忽然,像受了驚嚇般支起脖子,張大嘴巴發出嘶嘶的威嚇聲。漲粗的頸項不住做出撲擊狀,彷彿面前有一個看不到的敵人。
白翌辰面對着古爺,可眼神卻定在了黑蛇身上。
果然,這紋身所用的蟲血也是一種蠱!這些蛇蠱都是自小蠶食各種毒蟲長大,所以對同樣作爲蠱的存在顯得異常敏感。
大狗此刻着急起來,瘋了般試圖攻擊黑蛇,看準了用力一撲,只見蛇蠱化作一團黑煙散去,倒是老然被撲了個嘴啃泥。
“你這畜生,我揍你信不信!”老然爬起來就要揍大黑,大黑忙一個轉身躲到了古爺身後。
古爺看到這場面笑了起來。
白翌辰卻一點沒有笑的心情,他冷眼看着這在老然口中萬分尊敬的古爺。總覺得,這個人和墨叔一樣,有着極深的城府,他給老然用這種東西絕對有目的。而他說的那些理由根本說不通,簡直真把他們當成小孩子來糊弄了!
“古爺爺,還請您想辦法救救老然,這不當開玩笑的。”趁着老然轉着圈追打大黑的時候,白翌辰俯下身,望着古爺說,“他這些倒黴事,我承認一半責任在我。只要您能幫他破了蠱血,我什麼都可以爲您做。”
“哦,你能幫我做什麼呢?”古爺擡起頭,明亮的眼睛對上白翌辰的目光。
“……您既然有蠱,就必然會有要對付的仇家吧?而且風水這種東西,一般人也不會懂,更別說是破解布在人體上的風水局了。”白翌辰低聲說,又指了指被隨手放在一邊的青銅羅盤,“這東西,普通的紋身師也是用不到的吧?”
古爺輕笑了一聲,垂下眼簾,漆黑的眼眸微微閃動,似乎在權衡這個提議。
老然已經按住了大黑狗,用鞋底抽的它嗷嗷叫。
就在這時候,古爺擡起眼來。白翌辰以爲他想好了條件,忙附身湊過去等待吩咐。
古爺卻溫和的一笑,說:“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