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語接了齊悅的電話,便跑去找齊悅了。
齊悅辦公室便是原先周齊的辦公室,裡面已經換上了他喜歡的擺設,周齊不在,寧語便放鬆很多。
周老爺子有兩個兒子,大子周權,二子周齊,周齊膝下一子一女,周闊,周瑤,周齊膝下一子,周軒。
但是周齊似乎把結婚生子當做周老爺子交給他的任務,他生了孩子之後便離開了周家,出來單幹,收養了周悅,當然,這是上一世。
這一世,他沒有出來,而是繼續留在周家,掌了權,做了主,纔不至於受制於人,並且把周闊當做接班人培養,因爲,周權如果還在世,他纔是嫡長子,正正經經的接班人,而周闊,是嫡長孫。
這一世,他叫齊悅,不再屬於周家,但是,周軒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有時候還要挑釁一下。
若說上一世,是因爲周齊隱藏了他不是親生子的消息,並且給予他極大的寵愛,讓周軒嫉妒並且害怕危害到他在周家的地位所以才處處針對自己的話,這一世,他就想不明白周軒有什麼理由繼續對他出手了。
畢竟從一開始他就以子侄的身份養在周齊那裡,而且這幾十年來周齊對他也是屬於不管不顧的,周軒有什麼好怕的,卻還是在自己吃的維生素裡下了1氯1胺1酮。
不過,上一世結局悽慘,他早已經沒了爭鬥的心思,不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周軒出了手,他也不是吃虧的性子,等周齊回了國,他演了苦肉計讓周齊知道這件事情,周齊回去對周軒一頓打壓讓齊悅平了氣。
那畢竟是周齊的親子,虎毒不食子,周齊不可能把他做掉,可是上一世,他給了自己無限寵愛卻又把自己做掉也是真的,到底不是親生的,齊悅心裡這樣想,就愈發的涼薄,他矛盾着,又想要搞得周齊妻零子散。
無可否認,他其實是恨着周齊的,這種情緒鬱結於胸,無法抒發。
齊悅給他倒了杯水,寧語接過來,喝了一口。
齊悅從自己辦公桌上拿起了一份資料扔到寧語面前,道“我查周軒的事情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情。”
寧語拿過來,看了看,道“周軒買1兇1殺1人。”
寧語的手指頓了頓,他瞬間覺得那本資料像是沾染着人血的饅頭,他有些不敢碰。
齊悅看了出來,輕笑一聲,道“瞧你那點出息,我知道你是個遵紀守法的乖學生,不會讓你去犯法的,當然,我也不會犯法,我只是沒有人可以說這些事兒,你嘴巴嚴,聽過去就好了,而且,跟你的同事有點關係。”
寧語抿了抿脣,翻開了第一頁是一張照片還有這個人的資料,他嘲道“那我倒是希望我沒有這樣的榮幸。”
齊悅道“周軒給這個人離了婚的老婆一筆錢,然後這個人就殺了人,我懷疑就是買1兇1殺1人,離了婚不過是掩人耳目。”
寧語翻開了第二頁,赫然是一個小女孩兒的照片。
齊悅道“殺了的,就是這個小姑娘,正在上大學的年紀,而這個小姑娘,是當年眼科醫生,寇客青的親妹妹。”
寧語的手一抖,啞着嗓子顫抖道“怎麼會這麼殘忍”。
齊悅道“寇客青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的罪過周軒,但是據我調查,周軒沒有來過醫院,這件事情我還在查,只是不能讓寇客青知道,影響太大,醫院是周家的,如果大家知道這件事情,大概會心寒死”他看着寧語的樣子,過去握住他的肩膀道“寧語,我像你保證,這家醫院在我手裡,我不會那樣對待我的員工,不會做犯法的事情,我會盡力補償寇客青。”
寧語本來也沒什麼事情,在手術室食堂吃飯的時候看到肖簡之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吃着飯,想了想坐了過去。
肖簡之正從保溫包裡拿出飯盒。
寧語隱約記得肖簡之沒有成家,不知道這飯是誰做的?
寧語打招呼道“肖醫生。”
肖簡之也平和的打招呼“寧醫生,吃飯啊。”
寧語看了看旁邊,沒有人,道“肖大夫,我……”寧語咬了咬脣,似乎是有些難以啓齒,但還是下定決心道“前些日子聽別人說起過寇大夫的事情,當年。”
肖簡之倒是有些奇怪的看向寧語。
寧語被他看得有些囧,他想了想又後悔了,轉移話題道“肖醫生,這是你家誰給你做的飯?”
肖簡之沉思片刻,轉移話題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在急診的時候接診了一個眼部鹼灼傷的中年男性,是個普通工人,家庭情況不是很好,據送他來的哥哥交代,他家裡母親偏癱,妻子還有心臟病,唯一一個女兒還在上學,他是家裡唯一的經濟支柱,他做手術,我通知了當時值急診白的寇客青”他說完了攪拌了攪拌自己的炒飯。
寧語看着他的炒飯,裡面有火腿腸,土豆丁,豆角丁,雞蛋,花花綠綠倒是很有營養的樣子。
肖簡之吃了一口,微微蹙眉,果然應嵐做的飯還是一如既往的難吃,他接着道“寇客青說需要眼1角1膜移植,這東西可遇不可求,當時正好太平間有一具新鮮的屍體,這種情況你明白的,搞不好就坐牢,說句實話,這要是我,根本不會多管閒事,我只提醒,寇客青卻是打定主意要幫。”
寧語道“所以,他去拿了那屍體的眼1角1膜?”
肖簡之點了點頭。
寧語道“當時的麻醉是誰?”
肖簡之道“沒有麻醉願意摻和這件事情,寇客青去找了宗主任。”
寧語道“原來如此。”
肖簡之道“宗主任這件事情,做的有情有義。”
寧語嘴角卻是譏諷的勾起,他根本不會相信宗檐這樣的人還會有情有義,這件事情和麻醉沒有直接關係,就算到時候追究,宗檐要承擔的也是極少部分,宗檐這樣做收買人心也不是不可能。
肖簡之看到了寧語那一閃而逝的表情,卻又低下頭一口口吃自己的炒飯,他想起上回在超市看到寧語和宗檐,心道,這裡頭可能不簡單,不過,這偌大的醫院,誰又是簡單的呢。
唯一簡單的寇客青,不也沒什麼好結局嗎?人人自保的年代,誰還有多少行俠仗義?所以,武俠片纔會受人歡迎,畢竟,沒有的,纔是最好的。
寧語道“那寇客青現在?”
肖簡之平靜道“死者家屬把寇客青告上法庭,醫院雖然明白這其中的法理無外乎人情,但還是本着輿論給予處罰,吊銷執業醫師資格證,然後留他協調移植器官。”
“哦”寧語自己分辨不出這件事情的對錯,他覺得,如果是他的親人好端端的少了些東西,他自然也是生氣的,但是,可能將來還是能理解這個醫生的作爲,話又說回來,人都有人權,無論是活人還是死人,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可能,等寇客青和死者家屬談妥,也過了最佳移植時間了。
肖簡之涼薄的聲音繼續傳來“當年法院要傳受移植病人,讓他作證表示和寇客青沒有任何利益關係,但是他拒絕作證,怕惹事兒,寇客青一直和妹妹相依爲命,他妹妹讓死者家屬殺了,所以後來,寇客青自殺過,我們搶救了過來。”
寧語心驚了一下,突然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悲傷。
大約所有的醫生都會理解這種悲傷,大約是對人性的無奈,對自己身份的哀痛和不鳴。
肖簡之道“這件事情很少有人提起,不是怕丟臉,而是太沉重。”
寧語低聲道“可是他現在依舊在做器官移植調度。”
肖簡之收拾了自己的盒飯,站起身,道“所以我敬佩他,但我不會做他”便離開了。
寧語拿着筷子,心中卻是沉重萬分。
他想到了以前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即使遭受滿身傷痛,也要負重前行,即便看透了這人世險惡,也要擁抱希望的走下去,大抵,寇客青是這樣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