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簡之呵了一口氣, 這個心臟,果然是一塌糊塗,他當下拿着筆在紙上畫下這個病人的心臟簡圖。
寧語看了眼道“這個病人應該已經耐受這種情況。”
肖簡之道“他的主動脈兼肺動脈的功能, 平日裡沒有什麼事情, 一旦肺出了問題, 整個人都不行。”
寧語看了看麻醉記錄單子, 道“腎上腺素加大用量。”
二線紅了眼睛, 道“寧老師,這個患者很不容易,父親年輕的時候礦難去了, 家庭困難,母女倆相依爲命, 好不容借到這個錢做手術, 受體是她的女兒, 我勸過她可能手術檯上下不來,你知道她當時求着我……說什麼都要給孩子做好”二線是女麻醉, 都是有孩子的人,比較感性,當下就說不下去了。
寧語拍了拍她的背,這種情況他也是沒有把握的,病人情況實在是太糟糕, 但他不能有任何的膽怯, 因爲周圍的人都在看着他, 道“堅強一點, 就算她有什麼事兒, 我們也得堅持到把腎切下來換給她的女兒。”
雖然寧語他們竭盡全力,這個母親還是沒有保住她的生命。
腎換給了她的女兒, 女兒那邊的手術是很成功的。
寧語除了手術間摘下了口罩,轉眼看到寇客青站在手術室走廊盡頭,不由的走了過去。
外面陽光正熱烈,手術室卻是因爲常年開着21攝氏度的空調,偏冷,一道光線,彷彿兩個世界。
寧語道“寇師兄也在啊。”
寇客青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目光幽幽的望着外面草坪上病人在陽光下散步,道“有時候在這裡頭待上一天,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手術室裡的時間彷彿靜止一樣。”
寧語道“你們臨牀還好,我們麻醉可真的是閉關一樣在這裡面。”
寇客青看向寧語,道“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器官移植調度工作,你知道我最難受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嗎?”
寧語看他臉色不好,有些疲敗,有心安慰,卻又不知道做什麼,他搖了搖頭。
他明白,中國死囚器官使用被全面禁止,公民自願的器官捐獻成了器官移植唯一渠道,於是誕生了一批遊說在死亡的悲痛和新生的喜悅之間的,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
當患者無法救治,他們會來到悲痛的家屬身邊,問:“你願意捐出他(她)的器官嗎?”這個問題,寇客青問了無數遍,被拒絕了無數遍,還有可能會被悲憤的家屬責難,毆打。
但是拒絕也要問,因爲每問一次,就可能有人因此獲得新生。
只聽得寇客青壓抑着嗓音說道“我最難受的時候,不是被拒絕,也不是被剛失去親人的家屬罵冷血,其實我最難受的時候,是他們擡起頭來,說,我願意。”
寧語動了動嘴脣,道“我如果有個什麼意外,也願意捐獻器官,要不要填個表格啊。”
寇客青看向他,寧語淡淡的笑道道“我是個孤兒,無牽無掛,若是將來還有人能用着我的器官繼續活下去,想想,也挺好的,要不你哪天有空讓我填個表格吧。”
寇客青看着寧語,覺得寧語的笑容就像是外面的陽光,卻能讓他感受到溫暖,他也不由的笑了起來。
寧語道“你笑什麼?難不成你們器官移植還隊供體有什麼特殊要求不成?我覺得我很ok 啊。”
寇客青突然低聲道“你給你說個秘密。”
寧語也低頭,道“什麼秘密?”
寇客青道“宗主任很多年前就簽了一份表格,他表示自己一旦有任何意外,遺體交給你處理,器官首先給你用。”
寧語心裡一顫,他看着寇客青還在盯着自己,掩飾了臉上的表情道“這什麼鬼?他巴不得我有個什麼病什麼災的吧?誰好端端的要用他的器官。”
寇客青聳聳肩,道“不知道啊,他是這麼寫的,我偶然看到了遺囑。”
他湊到寧語臉邊,道“你和宗主任……。”
寧語推開他,神情不自然道“可能是想要補償我吧。”
寇客青道“我倒不是這麼想的,我就是覺得要不是你年紀也這麼大了,我有點懷疑你是他私生子啊。”
寧語作勢要踹寇客青,寇客青趕忙跑掉。
周軒在外灘搞得威斯汀紫荊苑終於裝修完畢,不管是長工還是短工也都培訓完畢,走的是高大上路線。
邀請函自然也是要發給齊悅一份的。
周齊坐在辦公室裡,齊悅看着那份邀請函,夾起來,又挑眉看了看周齊“您去不去?”
周齊道“你明兒早要開院週會,晚上不適合去喝酒。”
搞得自己跟多純良似得,齊悅垂眸,掩下心思,擡眸又是一片清明,道“那您就按時睡覺明兒個替我開會吧。”
周齊想着,這麼長日子,齊悅倒是乖得很,每天都按時上班,想着讓他放鬆一下也好,這餐廳是周軒開得,想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應當不能生什麼事兒,道“我讓阿元跟着你,不要喝多,去放鬆一下也好。”
齊悅一笑,這就是周軒的好算計,大概周齊去不去,周軒都有對策,不去最好,發生什麼事兒大概也不會懷疑到周軒身上,畢竟,他可是光明正大的邀請人去的。
齊悅去衣櫃裡挑衣服,道“穿什麼好呢。”
周齊道“讓你去放鬆又不是讓你去接客,你穿什麼都不重要。”
周齊一張嘴,齊悅就想掐死他,他自己挑了一件T恤和牛仔褲,在更衣間換上看了看,略微滿意,周齊看着那低腰褲,皺眉,自己起身又選了條褲子扔給他,“給老子換上,真當自己去做1牛1郎1了?”
齊悅當然不會聽他的,但是被周齊摁着教訓了一頓,還是換上了周齊拿的那條牛仔褲,不情不願的去了威斯汀,下了車還揉了揉自己發麻的屁股。
看了眼跟在身後的阿元,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阿元人高馬大,紋絲未動,生生替老闆受了這一腳。
這開業當天晚上,周軒並沒有對外開放,邀請的除了周家子侄長老們,還有他的一些朋友,自然也少不了各色名媛,名模,車模,還有幾個正當紅的女明星助陣,熱鬧非凡。
齊悅去的時候人都已經到的差不多,周軒在大廳等齊悅等的都有些不耐煩,以爲齊悅膽子小不敢來了,沒想到最後等到了,臉上掛着1人1畜1無害的笑當即迎了上去,深切的握着齊悅的手,道“齊少可算是姍姍來遲了。”
齊悅更是謙虛,整張臉都透着單純,短袖T恤,牛仔褲,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學生一般誤入了大灰狼們的饕餮宴,道“不敢當不敢當,在您面前我哪裡敢稱少,軒少不嫌棄的話,叫我阿悅就行。”
阿元看着,心道,齊少你在家對着先生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齊悅擡眸掃了阿元一眼,阿元心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周軒看了眼阿元,知道那是父親身邊的得力干將,沒想到派來保護齊悅了,握着齊悅的手忍不住加力。
齊悅誇張的叫起來“哎呦呦,哎呦呦,疼疼疼,您就算再喜歡我,也得輕點兒不是……。”
周軒忙鬆了他的手,嫌棄的在身邊手下身上抹了抹,臉上卻是一臉關切,道“沒事兒吧,你這……我也沒用勁兒啊”。
齊悅忙擺手道“不是您的錯,我吧……從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無縛雞之力,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要不我先去坐會兒?”
周軒嘴角抽了抽,一個廢物能讓他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理直氣壯,也是需要點臉皮的,他沒想到齊悅是這樣的人,平日裡跟着周齊回周家一兩次,也沒見着是這樣的啊,那時候是乖巧的站在周齊身後,一句話都不多說的。
他笑,朝旁邊人吩咐道“是我的疏忽了,安排齊少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