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的中文水平有限,但奈何陳泰文講話速度太快,皮特坐在那裡愣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只不過他能明顯感受到陳泰文語氣和情緒的變化,他搞不懂,剛纔還一副彬彬有禮樣子的陳泰文,爲什麼現在會突然變得怒氣衝衝。
趙國棟也被陳臺灣的一席話給說愣了,他是讀過書的,但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有什麼話能反駁道陳泰文,最終,趙國棟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一個勁地唉聲嘆氣。
“唉,趙先生,剛纔是我語氣過激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單從感情上來講,你願不願意你妹妹的屍骨葬回來。”陳泰文見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便收起了自己凌厲的攻勢,問趙國棟道。
趙國棟點點頭,對陳泰文說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的妹妹當然自己心疼,我就是恨啊!恨他張宗寶沒有保護好我妹妹,我妹妹嫁過去沒多少年就死了,如果當初我妹妹沒有跟他走就根本不會有這些事!”
“這些都是日本人做的,冤有頭債有主,而且事情已經過去了,你那一槍,算是了結了吧?我這裡有一個兩全的辦法,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一下。”陳泰文先是將趙國棟刺激了一番,然後又拋出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他確實使用了一個小心機,但是他這些小心機都是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他就不相信一個人能鐵石心腸鐵到連自己親妹妹都不認,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他算是賭對了。
“說說看,我能接受是一方面,希望家族其他人也能接受。”趙國棟鬆口了,他是現在的家族族長,只要他鬆口,阻力基本上就減少了一半。
陳泰文點點頭,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這個方案很簡單,趙家同意將趙蕊的屍骨安葬在家族墓地中即可,而老獵戶張宗寶和他女兒丫丫則永遠離開這裡,從今往後老死不相往來。
“時間能抹去一切,這麼多年過去了,誰還會記得你們當年的家室,一切都無聲無息動作,也算是撫平了你們家族的傷疤,死者已矣,活的人更好的或者不是很好麼?比如說丫丫,這個你從未有任何照顧,甚至從未謀面的外甥女,她總是無辜的吧?”
陳泰文說完之後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趙子良不同意的話,他也束手無策。
皮特也明白他跟丫丫是否能在這一起就看趙國棟點不點這個頭,因此,他的目光也都匯聚在了趙國棟身上。
“我會去收斂我妹妹的屍骨,張宗寶既然沒死,這件事也算了解了,你們什麼時候離開。”終於,沉默良久之後趙國棟鬆口了。
聽到這句話,皮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的時間本就不多,如果得不到肯定的答覆的話,估計自己就會抱憾終身。
“現在就走,請你給我寫一封書信,我以書信爲憑,勸張宗寶離開。”皮特此時表現得無比聰明,知道自己貿然回去或許得不到老獵戶的信任,如果有了趙國棟的書信就不一樣了。
趙國棟也是個果斷的人,在做出決定之後便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寫了一封書信給皮特和陳泰文,將陳泰文和皮特送出門後,趙國棟沉默了一陣,然後對陳泰文說道:“我想,我應該謝謝你,放心吧,我妹妹的屍骨,我會親手收斂的。”
“也是你給了雙方一個機會,一個解下包袱的機會,後會有期!”陳泰文衝着趙國棟拱了拱手,然後跟皮特朝着森林內走去。
回到森林裡已經是夜幕降臨,當老獵戶拿起趙國棟的書信一字一句看完之後,老獵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哪怕是身中槍傷這位漢子都不曾哭過,但是在看到這封書信的時候,老獵戶竟然泣不成聲。
皮特能把丫丫帶出深山,再加上皮特和丫丫二人是互相喜歡的,老獵戶心中也很開心,妻子給他的心結已了,丫丫也有了好的歸宿,老獵戶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這一夜,他睡得特別踏實,睡覺的時候還抱着趙國棟寫給他的那封書信。
翌日一早,在老獵戶的囑咐下,陳泰文、皮特和丫丫三人帶着趙國棟寫的書信出發了,老獵戶特別交代,要丫丫親手將這封書信燒在趙蕊的墳前,丫丫很懂事,過去的時候還準備了很多祭品,在自己目前墳前,丫丫將皮特介紹給了自己的母親,然後拉着皮特一起給自己母親磕了三個響頭纔回到家中。
“爹?我爹呢?爹!”
丫丫回到家中,卻發現自己父親不見了蹤影,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很詫異,終於,陳泰文在枕頭下面找到了一封書信,一封寫給丫丫的書信,書信內容很簡單,丫丫長大了,找到了自己心愛的人,他母親的心願也了結了,他不願意去美國,他現在需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並祝丫丫幸福。
父親走了,丫丫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徹底完成了所有的心願,他給自己的祝福是發自內心的,將淚水抹乾之後,丫丫收拾了一些換洗物品跟着皮特和陳泰文出了山林。
昆明,最後一批美國教員走了,摩爾、皮特,甚至連唐老頭子的貼身勤務尼克也一起搭乘上了回國的飛機,飛機上多了一個女生,丫丫抱着皮特的胳膊將雙目緊緊地閉着,這個在山林裡生活了一輩子的姑娘,這幾天可算開了眼界,第一次坐船,第一次坐汽車,現在第一次坐飛機。
“陳!等到仗打完了,小日本投降了,記得來美國看我們!”摩爾上前擁抱了一下陳泰文,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一張照片放在了陳泰文的手心,照片上用歪歪扭扭的漢字寫着“戰友陳泰文惠存”幾個字樣。
尼克也走了過來,將自己的照片遞給了陳泰文,給了陳泰文一個擁抱後說道:“無論如何,到了美國一定要聯繫我!所有費用我出!”
“你們走開!”他們二人的對話被皮特聽到了,然後拉着丫丫走了過來直接推開了尼克,皮特看着宋澄和陳泰文,想了想後從自己的身上解下一把****遞給了宋澄,對宋澄說道:“我的天使,如果你們結婚之後陳敢欺負你,你就用我給你的這把手槍把他殺了!”
“哈哈哈!兄弟們,祝你們一切順利!趕緊回家和你們家人團聚吧!我在遙遠的東方爲你們祝福!”陳泰文感受到了幾人的善意,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帶着宋澄退出了飛機。
陳泰文眼圈通紅,直到飛機起飛才發現,時間已經在緊張的戰鬥中過去了一年又一年,這幫美國戰友的離去,讓他想到了之前的一幕往事,當年他還被這些人稱爲豆芽菜,而現在的他,已經成長爲了航空隊裡的王牌,雖然現在他已經不能再開飛機,但是他們之間的友誼並沒有斷裂。
“陳,都走了,就剩下我這個老骨頭還要在這裡堅守。”就在陳泰文和宋澄看着天上遠去的飛機發呆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說話的正是唐老頭子,自始至終唐老頭子都沒有出現,此時再出現在陳泰文跟前,陳泰文赫然發現,唐老頭子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
“唐將軍?您沒走?”看到唐老頭子的一瞬間,陳泰文顯得有些驚喜。
唐老頭子搖搖頭,對陳泰文說道:“等着最後的交接,而且,在這裡待久了,都不想離開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嘔!”
就在陳泰文和唐老頭子繼續交談的時候,一邊的宋澄突然捂住了嘴巴在一邊開始乾嘔,看到這一幕,陳泰文立馬緊張起來,扶助宋澄的胳膊問道:“澄澄,你怎麼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知道,估計是昨天晚上受涼了吧,那天你跟皮特走後的第二天就有點不舒服。”宋澄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
這麼一說陳泰文更加緊張起來,轉身對唐老頭子歉意地說道:“將軍,不好意思,現在宋澄不太舒服,我得馬上送他去醫院,您能不能幫我安排一輛車子?”
“哈哈哈哈!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了,不過確實得去一趟醫院,車子好說,之後三個月可別讓宋澄做家務喲。”看到陳泰文一幅緊張的樣子,唐老頭子倒是哈哈大笑起來。
看到唐老頭子反常的狀態,陳泰文和宋澄一臉懵逼,宋澄生病了,這件事有這麼好笑嗎?不過他們也不會跟唐老頭子生氣,這個男人可是他們心中神一般的人物。
緊張地坐上唐老頭子安排的車子之後,陳泰文帶着宋澄朝着醫院前進,只是陳泰文內心心急如焚,但司機卻將車子開得四平八穩,死活不肯加快速度,陳泰文問得急了,司機就一句話,是唐老頭子吩咐的,一句話就將陳泰文給噎了回去。
“泰文,我沒事的,你別緊張。”宋澄抓着陳泰文的手想安慰陳泰文兩句,但是車子在這個時候突然輕微一晃,宋澄又開始乾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