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樑已經開始着火,陳泰文雙手所碰之處,已然被火焰炙烤,溫度奇高。
“泰文,你別管我,趕緊走!走啊!”看到眼前的狀況,宋澄也焦急地衝着陳泰文喊道。
但陳泰文並沒有放棄,在鼓足了勇氣後,陳泰文毅然而然地將自己的雙手搭上了木樑,一陣青煙伴着“嗤”的一聲響起,陳泰文的雙手直接跟火焰接觸到了一起。
“泰文!”看到這一幕,宋澄的眼淚再也止不住,內心剩下的只有感動。
陳泰文的舉動終於換來了回報,艱難地將木樑搬開之後,陳泰文再也顧不上其他,一把抱起宋澄倉庫外面狂奔,堪堪抱起宋澄離開,宋澄原本所在位置的屋頂終於承受不住烈火的焚燒坍塌了下來。
如果陳泰文的動作稍微晚上幾秒鐘,那麼他跟宋澄勢必會被埋沒仔火海中。
“啊!”
感受到死亡的威脅,陳泰文平時跟着李海洋練武的潛力被充分調動起來,任由磚頭木框在自己身後不斷掉落,陳泰文抱着宋澄的雙手卻始終沒有鬆開半分,陳泰文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去醫院!
因爲日本人的空襲,昆明城再次陷入了一片火海,道路阻塞,交通不通,路上到處都是哭喊聲,救援聲,**的消防署顯得力不從心,更多的是大家自發的搶救行爲。
沒有任何的交通設施幫助,陳泰文就這麼抱着宋澄穿行在人海之中,任由奔跑的人流撞擊在身上,陳泰文的身軀始終保持着微微躬曲,保護着懷中的宋澄避免受到二次傷害。
突然間,陳泰文的額頭突然多了溫潤,宋澄從懷中掏出手帕,幫滿頭泥汗的陳泰文擦拭着額頭的汗液,一時間,潔白的絲帕被直接染黑,但愛乾淨地宋澄卻絲毫沒有在乎,只是默默地幫陳泰文擦拭着。
“別擦了,髒。”看到宋澄那被自己汗液弄髒的白手帕,陳泰文咬着嘴脣說道。
宋澄卻微笑着搖搖頭,此時的宋澄竟然感覺不到任何傷口帶來的疼痛,對陳泰文說道:“不,在我看來,這塊手帕是最乾淨的,我會一直留着。”
隨後,宋澄竟然將手帕揣進胸口,貼身保存了起來。
這一路,陳泰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撐過來的,宋澄少說也有九十來斤,而倉庫距離醫院少說也有兩公里,陳泰文只知道,將宋澄送到醫院的時候,自己已經開始渾身發抖,身上的汗水也一個勁的往外冒,直到這個時候,一陣鑽心的疼痛才從陳泰文的腳底下傳來。
“陳泰文,你的腳!”
宛瑜也跟在陳泰文身後跑進了醫院,剛一進醫院,宛瑜就發現已經累癱了的陳泰文正躺坐在醫院大廳的椅子上,陳泰文的雙手仍舊保持着擁抱宋澄的姿勢,雙腳已然血肉模糊,兩隻鞋子或許是因爲混亂,直接被踩掉。
“去,去看看宋澄。”陳泰文看到宛瑜走進醫院,強行吞嚥了一口唾沫後,指了指醫院手術室的方向。
宛瑜強忍着淚水跑進了護士站,也不知道她對立面的人說了什麼,立馬便有兩名護士甩開了手上的工作跑到了陳泰文身邊,直接將陳泰文架上了病牀。
“宋澄應該是被壓傷了腿,沒有生命危險的,你好好待着接受治療,其他的事情不用你管了。”宛瑜抹了一把眼淚,對陳泰文交代幾句後便朝着手術室方向走去。
直到此時,陳泰文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在接受了護士的護理後,陳泰文心中才一陣後怕,醫生告訴陳泰文,其中一個傷口傷在了肌腱位置,傷口再深一公分,他後腳跟的肌腱就會被觸及,到時候陳泰文怕就成瘸子了。
對於這個結果,陳泰文雖然後怕,但卻沒有任何後悔,因爲如果他再遲來十多分鐘,醫院就會呈爆滿的態勢,這個時候的他也顧不上仁義君子,自己先來,就必須要宋澄先接受治療。
“陳泰文,吃飯了。”就在陳泰文還在爲宋澄的傷勢感到擔憂的時候,宛瑜手中提着一個飯盒直接走到了陳泰文的病牀前,將食盒放下後,宛瑜又對陳泰文說道:“葉老師本來是要來的,但是他要負責照顧那四個安舍的小朋友,還要安排安舍死難者的後事,所以暫時就不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宛瑜的情緒有些低落,平時在安舍,除了陳泰文他們幾個人之外,宛瑜算是去得最多的,她跟小孩子們之間也建立起了較深的感情,沒事的時候還會去充當老師,教孩子們讀書識字。
現在,一場空襲,十個孩子死了六個,讓宛瑜內心悲憤不已,這個結果陳泰文已經有了預料,但是他從逃生出來之後又去救宋澄,然後抱着宋澄跑了幾公里,自己也受傷不輕,因此幾乎沒空想起這件事。
此時自己躺在病牀上,宛瑜說起來這件事的時候,陳泰文感覺自己的內心彷彿被一塊巨大的石頭壓着,臉色也瞬間煞白起來,嘴脣緊緊地咬合在一起。
“該死的日本鬼子!總要千刀萬剮!”陳泰文雙拳緊握,重重地在牀上錘擊着,當初他和李海洋在甄柳手中接過這羣孩子的撫養權後就對甄柳保證過,一定讓這羣飽受折磨的孩子們健康快樂的成長。
現在呢?六個孩子在他眼前被炸死,此時陳泰文最恨的就是自己,自己爲什麼要讓這羣孩子來參加演出,自己和宋澄組織這場演出真的對麼?
“是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們啊!”陳泰文終於忍受不住,雙手敲擊着病牀痛哭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陳泰文內心憤恨不已,不斷地用手錘擊着自己的胸口,彷彿這樣,才能讓自己內心好受一些。
宛瑜見到狀若瘋狂的陳泰文,知道是自己的表現影響到了他,如果說這裡誰跟孩子們最親的話,那絕對要屬陳泰文,李海洋和陳泰文一起照顧孩子們,但是李海洋選擇了應徵入伍加入航空隊打鬼子,帶小孩的任務就交給了陳泰文和宋澄,無論是從相處時間,還是從跟孩子們的感情來講,陳泰文都是最長最深的。
看到陳泰文不能自已,宛瑜一把朝着陳泰文身上撲去,使勁地抓住了陳泰文的胳膊,大聲衝着陳泰文喊道:“陳泰文,你醒醒!殺死他們的劊子手是日本鬼子不是你!如果你是個男人,就去給他們報仇!別這樣自暴自棄好不好!”
宛瑜也是情急,但不想這句話卻讓陳泰文冷靜了下來,陳泰文的眼中先是茫然,然後便是精芒四射。
“不錯,是鬼子,是可惡的小鬼子,他們殺我同胞,毀我學業,讓孩子們流離失所,一切都是小鬼子,報仇,孩子們,等着我,等着我爲你們報仇!”
陳泰文似乎想通了什麼,口中開始不斷喃喃自語,甚至連飯都沒有吃,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在了牀上,宛瑜看在眼中急在心裡,突然眼中一亮,快速地朝着門外跑去。
兩個小時後,還在閉目沉思的陳泰文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嘴脣一涼,隨後自己的嘴巴被撬開了來,一股飯菜的香味立馬從自己的味蕾炸開。
陳泰文睜開眼睛一看,只見右腿打着繃帶的宋澄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自己身邊,兩張病牀被拼在了一起,宋澄和陳泰文就這麼肩並着肩躺着,喂陳泰文吃飯的正是宋澄。
“醒了?在想什麼呢這麼入迷,難道你還讓我這個半殘廢來給你個大男人餵飯麼?”宋澄衝着陳泰文眨眨眼,一臉潮紅地看着陳泰文。
陳泰文睜眼看了看宋澄,又看了看站在旁邊一直捂着嘴強忍笑意的宛瑜,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好些了麼?”
“剛來不久,也不知道你怎麼搞的,這麼大動靜都聽不見。”宋澄衝着陳泰文嘟嘟嘴,樣子煞是好看。
不等陳泰文說話,一邊的宛瑜則是用手閃了閃自己的臉頰,一邊眼睛朝天,一邊朝着門外走去,口中嘀嘀咕咕唸叨道:“哎呀,趕緊走趕緊走,這打情罵俏地可受不了。”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宋澄被宛瑜這一陣取笑,頓時俏臉臊的通紅,但是宛瑜卻是捂着嘴咯咯咯地笑了,直接走出了門外。
病房內只剩下陳泰文和宋澄,雖然陳泰文也跟宋澄二人在安舍獨處過,但好歹安舍還住着十個小孩子,但是現在,整個病房當中只剩下陳泰文和宋澄,這讓氣氛稍微有些異樣。
一時間,二人頓時陷入了沉默,爲了掩飾尷尬,陳泰文抓着晚飯一個勁地吃了起來,只是光吃飯不吃菜,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激動。
“泰文,謝謝你。”終於,宋澄率先打破了沉默。
這一句謝謝是宋澄必須要說的,畢竟陳泰文拼着性命將她救了出來,在陳泰文衝進火場的那一刻,宋澄覺得那個時候的陳泰文是多麼的勇敢,在被陳泰文擁入懷中後,宋澄第一次感覺到,躺在這個男人的懷裡,自己是那麼的安心。
“啊,哦,沒什麼,如果不救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的。”陳泰文口中包裹着米飯,但說話的時候顯然沒有經過大腦,直接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