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一肚子的疑惑,吳小姐將手中的藥往桌上一放,雙手叉腰看着自己的父親說道:“快老實交代,你跟泰文說什麼了!看他神神叨叨的!”
“嘖嘖嘖,還真向是陳泰文的媳婦,沒事沒事,他這個女婿啊,老頭子我認定了!哈哈哈哈。”
看得出來吳老闆的心情很好,完全沒有剛纔訓斥陳泰文的那種怒氣衝衝,聽到自己父親說這些,吳小姐直接羞臊地跑出了吳老闆的房間,在她看來,陳泰文剛纔出神的舉動應該是自己父親跟他說了什麼了,看樣子情況還不錯。
吳小姐越想臉上越燒得慌,但是心中卻比吃了蜜還要甜。
戰亂年代,一般都沒有什麼吃早餐的說法,稍微條件好一些的會吃兩頓飯,一頓是上午十點左右,一頓是下午四點左右,兩頓飯一干一稀,但是對於條件差的老百姓來說就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有就吃,沒有就餓。
此時,在客棧後院內,吳小姐指揮客棧老闆將簡單的飯食放下後便招呼大家過來吃飯,陳泰文也拍了拍雙手,朝着那大鍋飯走去,按照戲班的規矩,中午吃,米飯或者麪條,晚上喝稀飯或者菜湯。
“泰文,來這裡吃。”就在陳泰文彎腰準備拿碗筷的時候,吳小姐卻是衝着陳泰文大聲喊道。
衆人轉頭看去,只見吳小姐手中挎着一個食盒,正將食盒裡的飯菜擺放在院子裡的石桌上。
“喲呵,這是誰家娘子啊,這麼貼心的嗎?”衆人看到這架勢,立馬開始起鬨起來,他們這個戲班子跟隨吳老闆多年,很多人都是看着吳小姐長大的,大家雖然起鬨,但是卻沒有半分的不滿,他們知道,吳小姐開小竈的錢根本不會到戲班賬目上支出,這一點管着財務的賬房心中最清楚。
陳泰文被衆人起鬨鬧了個大臉紅,尷尬地衝着衆人笑了笑後,只得抓着腦袋朝着吳小姐走去。
“杏兒,以後別這樣了,這樣多不好,咱也是戲班子裡的人不是。”飯都端來了,在衆目睽睽下陳泰文也不好拒絕,於是端着飯碗一臉尬笑地衝吳小姐說道。
吳小姐聽了卻不以爲意,側身擋住戲班子其他人的視線後,衝着陳泰文眨眨眼,示意陳泰文將白米飯扒開,陳泰文一愣,將米飯扒開之後只見米飯下面藏着一塊厚厚的大肥肉。
這個時代的人跟後世可不一樣,現代人吃肉都要挑瘦肉吃,但是在那個年代,肉是挑肥的吃,畢竟那個時代油水有限,三塊肥肉一碗飯,那絕對算得上是地主老財的生活了。
“咱家不偷不搶的,又沒貪污咱戲班子的公款,你怕個啥。吃,該吃吃,誰敢嚼舌根杏兒我去揍他!”
杏兒衝着陳泰文揮了揮粉拳,模樣煞是可愛,看着秀兒這幅樣子,陳泰文只得搖搖頭,將碗中的飯菜扒進了自己的嘴巴,很多時候,陳泰文甚至都會產生錯覺,之前自己的在飛虎隊的生活似乎都是虛妄,在這裡,吳小姐彷彿正是自己的妻子,而戲班子的生活纔是他真實應該接受的。
對於這種情誼,陳泰文有些左右爲難,一邊是救了自己性命的吳家婦女,可以說自己這條命就是他們的,但是另一邊,和自己兩情相悅的宋澄還在昆明等着自己,這種左右爲難的感覺,讓陳泰文很多個夜晚都睡不着覺。
“對了泰文,我晚上要跟父親出去一趟,今天晚上你乖乖先睡覺,我先走了啊!”看着陳泰文老老實實地吃完自己做的飯菜,吳小姐滿足地點點頭。
這個時候,陳泰文才發現吳小姐的背上還揹着一個包裹,裡面應該是裝的一些衣服。
吳小姐這樣的舉動已經有好幾次了,但每次吳小姐都是帶着吳老闆出去的,陳泰文也不太好問,連續幾次下來,陳泰文的內心倒是泛起了一絲疑問。
“你這是去哪啊?需要我幫忙嗎?”看着吳小姐要走,陳泰文放下手中的飯碗,站起身問道。
吳小姐笑着搖搖頭,認真地對陳泰文說道:“這事你可幫不上忙,我唱的青衣你又不會唱,有我爹陪着我就行了。”
或許是趕時間,吳小姐說完這句話後便急匆匆走了,吳老闆也恰時間出現,看了陳泰文一眼後,也笑着點點頭,帶着吳小姐離開了客棧。
陳泰文可以肯定,他們倆不是去唱堂會的,如果去唱堂會的話,戲班子裡這些人絕對少不了,現在吳小姐只帶着自己老爹出去了,如果是賺錢,肯定也是賺私錢。
心中疑惑的陳泰文將飯碗放下,他覺得他有必要去知道吳家父女出去是做的什麼事情,索性直接追了上去,一把將吳小姐背上的揹包給搶了下來。
“走吧,我跟你們一起去。”不由得吳家父女反對,陳泰文直接堅定地搖搖頭。
陳泰文的舉動讓吳小姐心中一暖,但是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臉色又有些發燒,站在原地囁嚅地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一雙眼睛求助似的看向一邊的吳老闆。
吳老闆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吳小姐的腦袋對吳小姐說道:“杏兒啊,既然泰文想跟着去就去吧,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聽了吳老闆的話後,吳小姐也只好點點頭,和吳老闆一齊朝着前方一處院落走去,陳泰文分明看到,前方的院落前面掛着兩簇扎眼的靈幡,門框上還是掛着一個有白布紮成的白色靈球。
“你們這是....”
看着眼前的場景,陳泰文感覺有些詫異,這是死了人的地方,吳老闆父女來這裡做什麼?
“走吧,時間快到了,我們邊走邊說。”
吳老闆拉了一把陳泰文,然後帶着吳小姐徑直來到了大門口,在跟門口負責接待的幫工說了幾句話後陳泰文一行三人直接被帶到了這處住宅的後院,直到這個時候,陳泰文終於知道吳小姐是來做什麼的了。
“在你養傷的這段時間,爲了讓能吃好點身體早點恢復,杏兒竟然主動跟我說要加點唱戲,甚至紅白喜事都來者不拒,要知道,杏兒可是我們那邊最好的青衣,以前可是隻唱堂會的角兒。”
看着臨時搭建起來的戲臺上,正在唱着一出《臥冰求鯉》的吳小姐,吳老闆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來唱紅白喜事當然是爲了賺錢,這一點任誰都能想得到,但是讓陳泰文意外的是,吳小姐降低身板來唱紅白喜事竟然是爲了自己!
這就好比後世的一線大明星,爲了一個男人,爲了養家餬口,主動降低身價去給某小縣城地產開發商站臺一樣,這怎麼不讓陳泰文動心?
“杏兒每天都變着法兒給你好吃的,這大冬天的還要給你洗衣服,說實話吧,老子真有一種大白菜被豬拱了了的感覺,關鍵我這個老爹還沒享受股這種待遇。”吳老闆看陳泰文在一邊發愣,繼續酸溜溜地說道。
說到這裡,陳泰文的內心泛起一絲感動,也明白爲什麼自己在生病期間,吳小姐還能弄到那麼多好吃的東西來給自己了,他很清楚的記得,當初找吳小姐借錢幫那陌生人入土爲安的時候,吳小姐是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銀鐲子才湊夠的棺材錢。
也能說明,那個時候吳小姐並沒有錢,自己的衣食保障全是靠着吳小姐和她老爹二人賺外快賺回來的,更重要的是,自己平時不做家務,甚至連衣服都是吳小姐幫自己洗好,久而久之成了習慣,他甚至忘記了這是大冬天,一個嬌滴滴的女生幫他洗衣服是有多麼的痛苦。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只是....”
陳泰文內心糾結不已,看着臺上正在賣力演出的吳小姐,陳泰文不知道如何迴應吳小姐對自己好,吳小姐的心意他明白,但是宋澄呢?如果自己接受了吳小姐,那麼宋澄又何其的無辜?
不等陳泰文解釋,吳老闆卻是一伸手打斷了陳泰文,然後搖搖頭一臉嚴肅地對陳泰文說道:“我能看得出你心裡有別人,杏兒是我一手帶大的,從來沒有什麼感情經歷,我只求你,及時不喜歡杏兒,也不要告訴她好麼?如果時機恰當,我會想辦法送你回昆明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陳泰文如何又能拒絕?只能滿懷心事地點點頭,看着臺上的吳小姐發着呆,陳泰文明白,以後即使回到昆明,該如何安頓吳小姐也成了自己該要頭疼的問題,總不能人家將自己帶回昆明,自己卻將吳氏婦女拋棄吧?
因爲在崇寧沒有找到自己的朋友,這裡又是日佔區,按照戲班子原來的計劃,如果不能在崇寧落腳,那麼戲班子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現在按照實際情況來看,崇寧能請得起戲班子唱戲的也就是日本人和跟日本人有關係的人,說白了就是漢奸。
戲班子何去何留,吳小姐在唱完喪事的戲曲後,吳老闆回到客棧將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一起,一共十個人,正好一桌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