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雲舒,你醒了對不對?快睜眼看看我啊!雲舒?……”
“你住手,她若此虛弱怎經得住你這樣晃,走開!”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她還沒醒了,三魂七魄現在只找回兩魂六魄而已,魂魄不齊,她永遠都醒不來!”
“不可能,我方纔明明看見她在動,巴先生,您看,她流淚了!”
“噓~~小聲點兒,圓空大師還在作法了,你們都出去,等法事結束再來。”
“不行,我是雲舒的相公,無論如何,我都要陪她到底。”
“哼,你現在知道盡責任了?早幹什麼去了?雲舒現在跟你毫無關係,你出去!”
“好了好了,你們倆都別吵了,都出去,快點兒,否則誰也救不活她!”巴先生語氣嚴厲的斥責二人,二人雖心有不甘,卻不得不依言走向門口,巴先生親自把他們逐出院門,又讓門口守護僧人看住他們,才轉身回去。
大錘焦急的在院門口走來走去,時不時往裡張望;小順子則站在院門正下方,雙手環胸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院子裡面,即便衆高僧的佛音也無法讓二人靜心。
之前他們二人都準備離開護國寺的,但一路出來發現寺中的僧人都在往旁邊那小院兒去,二人忍不住拉個小沙彌問問情況,小沙彌答曰圓空大師回來了,要召集本寺僧人做一場大?法事,至於目的好像是要救一個什麼人?
圓空大師的名號自不用說,二人都心知肚明,而且也知道雲舒跟那位大師的關係,二人立刻回到小院兒,見不只圓空大師在,巴先生也在,還有住持已經本寺大部分高僧都在,看到巴先生二人都相當驚訝,上前問候時得知他們要救助的正是雲舒。二人驚訝之餘,恨不得一頭撞死,明明就在眼前,卻一次一次的錯過,如果早些知道,定不會讓雲舒落到如此地步,真是……
大錘擡頭望天,月亮已上半空,馬上就到子時了,巴先生說如果子時之前雲舒還沒醒來的話。以後多半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行。不能這樣!他急得衝向院門。卻被看守僧人架住,他用力掙扎,衝着裡面大喊:“雲舒,你醒來!你醒來啊!就算……就算你還要跟那男人在一起。我也不會來打擾你,只要你醒來,求你醒來啊……”
大錘的聲音帶着哭腔的顫抖,他甚至放棄了掙扎,順着僧人的扶持慢慢滑下去跪在地上,痛苦流淚的樣子像個孩子,兩個僧人對望一眼,對大錘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然後各自退開。不再阻攔。
小順子見此情形,心中不由一顫,他定定的望着大錘,眼光異常複雜,試問如果這位陸兄弟站在自己的位置又會如何選擇了?他也會像我這般以大局爲重。以致雲舒身陷險境嗎?或者是我太自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了雲舒身上,讓她一次又一次受傷失望,我爲她又做了多少了?難道……我做的一切都錯了嗎?
他心中的懷疑讓他有些失落有些難過,等他回過神來,誦經聲已經漸漸停下,院中的僧人陸陸續續出來,而那陸小子早已衝了進去。
他輕輕吸口氣,也快步進去,等他進入房間,見雲舒依然躺在牀上不動,他的心默驀然停跳了幾拍,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兒倒了下去。幸好他扶着門框穩住了,他低頭在門口站了片刻,再擡頭,臉色煞白,面上再沒有之前的平靜。
他一步一步走向牀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牀上的人,他想去拉起她的手喚醒她,他想告訴她自己有多愛她,他還有很多很多話沒跟她說,不,雲舒,你不能走,你醒來!你醒來!……
他腦袋裡一片混沌,腳步也是東倒西歪踉踉蹌蹌幾次差點兒摔倒,圓空扶住他道:“阿彌陀佛,施主,你莫要太過悲痛,徒兒並未離世,她只是……”
小順子愣神一下,立時一把拉住圓空的手:“什麼?雲舒她還活着?你再說一遍,她還活着對不對?”
巴先生道:“二公子快快鬆手,圓空大師作法兩個時辰已經疲累不堪,經不起你這麼用力……”
小順子這才注意到原本面色紅潤鶴髮童顏的圓空現在面相蒼老蠟黃,就如一般風燭殘年久病纏身的老者一般,他趕緊鬆手並扶圓空坐下,然後快步衝到牀邊,一把掀開拉着雲舒手的大錘,自個兒拉起雲舒的手急切道:“雲舒,你怎麼樣?睜眼看看我啊!雲舒!雲舒,你快醒來!”
“別叫了,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來!”巴先生小聲提醒。
小順子卻完全聽不進去,拉着雲舒的手貼着自己的臉,他似乎能感覺到她手上漸漸升起的體溫,晶瑩白皙的皮膚下血液開始流動,看她鼻翼微動,睫毛微閃,整個人就像剛剛睡着一般。
這樣就夠了,只要她還活着就夠了,相信她遲早有一天會清醒過來,不管等多久,我都要守着她。小順子心裡一陣溫暖柔軟,他甚至不願意再聽任何其他解釋,對,這樣就夠了!
巴先生本想解釋,看這兩個七尺男兒都癡癡的跪在牀前,完全聽不進去隻言片語般。唉,都說美色誤人,沒想到……
圓空道:“阿彌陀佛,巴施主,此事暫且只能如此了,讓他們多待會兒吧!”
巴先生想了想,點頭道:“也罷,大師,您辛苦了,老朽陪您出去走走。”
二人從小院出來,巴先生擡頭望月,此時元月當空已過一般,子時也過了有一陣了,他回頭道:“大師您辛苦了,雲舒丫頭多虧您全力救助才得以保住性命,只是不知她何時才能真正清醒了?”
圓空一手放在胸前:“阿彌陀佛,老衲能做的也僅限於此了!”
巴先生回頭道:“哦,大師此話何意?”
“這丫頭的魂魄肉身都不比常人,她能保住性命得益於她這種不同常人的地方,但是……唉,保住性命卻未必就算真正救活啊!”
巴先生越聽越糊塗,拱手道:“請大師賜教!”
“巴施主不必多禮,你我也算多年舊識,說與你聽也無妨,我這徒兒本是隔世遊魂,不知因何緣由來到這裡,但即便她在這裡成長生活,她隔世的肉身卻依然保存,且隨時等她迴歸。”
巴先生驚訝道:“隔世遊魂!!!大師,您…不是開玩笑吧?”
圓空笑眯眯道:“巴施主,出家人不打誑語!”
巴先生怔愣片刻,低頭抱歉道:“大師莫怪,老朽活了幾十年,鬼怪之說聽得不少,但一直以爲那只是世人傳說,並非當真存在,沒想到真能遇到,且還是熟知的小丫頭!
唉,難怪老朽總覺得這雲舒小丫頭跟其他丫頭不一樣,心思想法言行舉止都與傳統之人?大相徑庭,原來是這個原因!
對了,大師,這丫頭既是隔世遊魂,那她是否還會回到隔世?”
“這個……要看機緣。說來老衲盡了全力,還是隻能召回她兩魂七魄,所以即便她肉身看似恢復正常,甚至要恢復怕是……”
“怎麼?大師的意思……這丫頭再不可能醒來了?這跟活死人有何區別?”
“這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據老衲掐算,她剩下那一魂之所以遲遲不歸,多半是回了她隔世的身體,並與那肉身完全融合,所以要讓徒兒清醒,唯一的辦法只有……”
“只有召回已經回到隔世的那一魂?那大師能否作法召回了?”
圓空手上掐算片刻:“老衲沒有十全把握,倒可以試上一試,不過……一旦施法,不論成與不成,徒兒隔世的肉身都會很快消亡,而能不能與這世的肉身融合也未可知,還有一點,即便一切順利,徒兒這世的肉身壽命也過不了二十載,唉!”
巴先生對圓空的話依然意外,他消化半晌:“大師,就……沒有其他補救之法嗎?”
圓空惋惜的搖頭,巴先生沉吟片刻,也是一聲嘆息:“如果這樣的話,成與不成都風險太大,萬一沒成,豈不讓兩個小子傷心遺憾一輩子?即便成了,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唉,何況也不知雲舒丫頭她自己是想回到隔世還是留在這裡?這個決定還真不好下!
……大師,要不這樣,待會兒老朽去跟兩個小子仔細談談,讓他們來做這決定如何?”
“阿彌陀佛,那就有勞巴施主了!”
“大師客氣,我這就過去看看,大師早些回去歇息吧!”
二人分道揚鑣後,巴先生回到之前那小院兒,院子裡的和尚器具早已撤得乾乾淨淨,唯有上房中燭光大亮,將兩個長長的人影映在窗格上。
巴先生揹着手在院中慢慢踱步走來走去,時不時停下,擡頭看看窗上的兩條長影,想起方纔二人得知雲舒身體有恢復跡象時的表情,要是現在再告訴他們這個壞消息,讓二人來選擇的話……別看兩個小子平時冷靜勇猛,對於這事兒怕是……
唉!罷了罷了,遲早要說,早作決定對誰都好,於是,巴先生腳步轉向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