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微微眯起眼,毫不客氣道:“早就來了!”
李如芳身子一僵,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老孃趕緊道:“如芳姐,你還沒收拾好吧?快去收拾吧,我和雲舒剛從這兒路過,順便來看看而已。”
李如芳聞言微微鬆口氣,尷尬的笑笑:“哦,這樣啊,如書妹子,你們的事兒辦完了?”
雲舒不待老孃說話,直愣愣道:“沒辦完,不過在此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哎呦,什麼事兒能比查賬還重要啊?如書妹子,來了怎麼也不叫一聲,瞧,我們都收拾好了!哎,如書妹子,那馬車什麼時候來啊?”李如翠甩着帕子笑呵呵的走出來。
老孃愣了一下:“如翠姐,你們要馬車做什麼?”
“當然是回家了!早走早好,免得某些人看我們不順眼,這不是那不是的,唉!沒辦法,誰叫咱們現在沒錢了。”李如翠一邊說一邊斜眼瞟雲舒,雲舒冷笑一聲:“翠姨,誰說你沒錢了,你那箱子不是滿滿一箱都是值錢的東西嗎?”
李如翠身子一抖,臉色刷一下變得慘白,李如芳同樣如此,老孃在身後拉拉雲舒,尷尬的笑笑:“如芳姐、如翠姐,雲舒這孩子不會說話,你們別往心裡去,啊!”
二人呆立半晌,李如翠先反應過來,她心虛的扯扯嘴角:“呵呵,沒…沒什麼,如書妹子啊,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我家公公的忌日,我得趕回去跟他老人家燒個香磕個頭,你…您看能不能給安排輛馬車啊?”
老孃爲難道:“家裡的馬車都被派進城辦事去了,如翠姐,我明天也要回孃家,要不你們明天跟我一起走?”
“不了不了,沒馬車的話牛車也行,我今天之內一定得趕回去。”
雲舒笑眯眯道:“翠姨。是你着急還是你那行禮箱子着急了?”
李如翠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她心一橫,板着臉道:“如書,當初是你請我們來陪你我們纔來的,都是來者是客,有你家這樣待客的嗎?”
老孃爲難的笑笑,將雲舒拉到她身後,“如翠姐。雲舒還是個孩子,你別跟她計較啊!”
“哼!什麼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我們,不帶這樣欺負人的……”李如翠見孃親越是謙和,她嗓門就越大。雲舒也不說什麼了,乾脆坐到一旁的石桌旁。拿過硯臺開始磨墨,待會兒人到齊了,這東西還有用了。
李如翠吵嚷了好一陣,見老孃連連給她道歉說好話,雖然心情好了些,可雲舒卻坐在一旁動都不動,她對此非常不滿,又想吵鬧,一旁的李如芳拉住她勸說一番。她才歇了心思,雙手環胸道:“如書,咱們這麼多年的姐妹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我會貪圖你那點兒小便宜嗎?”
老孃尷尬的笑笑沒有答話,李如翠又道:“哼!當初要不是你說一個人在家悶得慌,請我們來陪你說說話,我還不想來了。你家有錢是你家的,你大方點兒了就讓咱們姐妹沾沾光,捨不得就算了。咱們也不強求。何必說那麼傷人的話,你說是不是。如書妹子?”
老孃依然是尷尬的扯扯嘴角沒有應答,李如翠一甩帕子道:“好了,我要回屋收拾東西了。如書妹子,你要還當我們是姐妹,就把馬車立刻找來,把行禮給我們擡上去,送我們回家去,之前那些我們就不計較了。如芳,走,收拾東西去。”
李如翠進屋啪一聲關上房門,老孃一個人被晾在門口,臉色很不好看。雲舒偷看她一眼,見老孃臉上越來越憤怒的表情,心下有一絲暗喜幾絲嘆息,當老好人吧,誰都不想得罪的結果就是又受氣又誰都得罪了。
沒一會兒,管家娘子芸娘帶着一衆管事前來,看到一坐一站的母女倆,不明所以,芸娘道:“夫人,雲舒小姐,小丫鬟說你們有急事要商量?”
老孃身子僵了僵,緩緩回身,衆人見她如此臉色都很驚訝。芸娘四下看看,見院中除了雲舒母女就是兩個打掃院子的小丫鬟,她皺眉想了想,頗有威嚴的一聲怒吼:“你們兩個,跪下!”
小丫鬟嚇得一抖,扔了掃帚跪倒在地,雲舒微微眯起眼,她倒想看看芸娘想幹什麼?芸娘指着二人罵道:“你們兩個死丫頭,夫人平時對你們那麼好,你們卻把夫人氣成這樣,看我不好好教訓你們一頓。”
兩個丫鬟嚇得趕緊磕頭求饒,眼看芸孃的巴掌就要招呼到那兩個小丫頭臉上,老孃喊道:“住手,芸娘!”
“夫人,這兩個小丫頭不識相,能遇上您這麼好的主子是她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們不識好歹咱們就把她們送回去,重新找人。”
“芸娘,不關她們的事……我有點兒不舒服,來,你們倆過來,扶我回屋休息。”老孃把兩個小丫鬟招過去,扶她慢慢回屋去了。
雲舒也沒安慰她,就那麼看着她慢慢走遠,直到回屋關上房門。雲舒輕嘆一聲,沒辦法,這個家以後還得娘來管,如果總是這麼心軟,遲早會出問題。比起現在這個安逸慈祥心善的富家太太,興許以前那個生活窘迫、爲護子女不顧一切的潑辣老孃更可愛些。
等老孃回了屋,芸娘笑呵呵的對雲舒道:“小姐,找我們來有事嗎?”
雲舒臉一拉:“怎麼,芸娘嬸嬸,我沒事就不能找你們了嗎?”
“不是不是,小姐別誤會,我是說……呵呵,小姐請吩咐。”
“芸娘,叫人準備輛馬車在大門口等着,再叫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來。”
“是!”芸娘匆匆出了小院,剩下的管事三兩個湊在一起議論。雲舒咳嗽兩聲,他們趕緊站成一排,垂手低頭。
雲舒站起來,緩緩踱着步子從他們面前一一走過,每過一個人,那人必定把頭垂得更低,一動不敢動。她走了一圈回來,在中間站定:“你們……誰是管倉庫的?”
衆管事沉默片刻,一箇中年男人走出來:“回小姐,小的於方慶,負責看守倉庫。”
“於方慶?”雲舒踱着步子圍着他轉了一圈,那人縮頭縮肩,怯生生的立着。
“你很怕我嗎?”
“是!哦,不是不是,小姐聰慧能幹,小的佩服得緊!”
雲舒輕笑一聲:“於方慶,你是怎麼到我家來的?何時來的?何時當上倉庫管事的?”
“回小姐,小的是三年前堂兄介紹來的,兩年前蒙老爺厚愛,接了這倉庫管事的差。”
“堂兄?哪個堂兄?”
“小的堂兄名于山,當年開這山頭時他就來了,現在在果園裡負責看守。”
“于山?於綵衣他爹?”
“是的,小姐!”
“很好,於方慶,我問你,上次王記布莊送來的蘇杭綢布一共有幾匹?用了幾匹?何人領用?還剩幾匹?”
于山身子抖了一下,結結巴巴道:“回…回小姐,我…我……”
“怎麼?你這個倉庫管事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還要回去查賬吧?”
“不…不是,回小姐,一共運來兩批,第一批十六匹,第二批二十五匹,這領用…小姐您院裡送了十匹,春秀小姐院裡送了六匹,夫人院裡送了十匹,後來…後來……”
“後來什麼?於管事,倉庫可是家中最重要的地方,那麼多東西,腦袋糊塗、口舌結巴的人可幹不來。”雲舒頓了頓:“於管事,可想起來了?”
於方慶抹抹額上的汗珠:“回小姐,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夫人的客人翠夫人和芳夫人逛到倉庫來,說想進去看看,小的攔不住,她們硬要往裡闖。走的時候…翠夫人拿走十匹綢布,還有…細瓷茶具一套,玉石擺件三個……”
於方慶越說聲音越低,雲舒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夠了,於方慶,你這個管事看個門兒都看不住,還要你來幹什麼?是不是隨便誰都能把我家倉庫搬空了?”
於方慶腿一軟,就要跪下,雲舒嫌惡道:“退下,少了什麼你不給我拿回來就你自己賠,賠不出來縣衙大牢裡有的是房間招呼你;其他人也一樣。”
雲舒撂下話後氣呼呼的回到石桌旁坐下,直到芸娘帶着兩個又高又壯的婆子回來。芸娘見院子裡氣氛不好,直接把婆子領到雲舒面前,便默默退下,一句不敢多說,私下卻用眼光詢問另幾個人。
雲舒站起來,在兩個婆子耳邊低聲嘀咕幾句,兩個婆子連連點頭。然後她走到李如芳和李如翠房門前,用力敲幾下喊道:“芳姨、翠姨,馬車準備好了,擡行李的人也來了。”
裡面乒乒乓乓一陣響,好一陣過後,李如芳才把房門打開,那臉色極其難看,她扯扯嘴角:“呵呵,來了,雲舒侄女,麻煩你了。”
雲舒笑眯眯道:“不麻煩,你們倆,把行禮擡出來。”
兩個婆子應諾一聲,大步進去,將擺在地上的箱子擡起就走,先擡的是李如芳的箱子,看起來比較輕巧。兩婆子路過雲舒面前時,雲舒點點頭,她們便將箱子放下,又回屋擡李如翠的箱子,李如翠趕緊整整衣服,扶着箱子跟出來:“慢點兒,你們慢點兒啊!”
等出到院子,見到如此多人,李如翠一甩帕子,笑呵呵道:“哎呦,你們都在啊?”
“哐當”一下,接着是稀里嘩啦的聲音,大家聞聲看去,只見李如翠的箱子翻到在地,裡面的大小盒子全部倒了出來,盒子裡的東西也散落出來,滿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