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憐見,這絕對是蕭表少爺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從未想過忽悠他。
蕭湛這樣說,鐵定是不會走了。
柳大夫無奈的望着安容,眸底有歉意:你夫君火氣很大啊,你我今兒怕是要倒黴了,是我連累你了。
安容是欲哭無淚,想着要不要棄車保帥,和柳大夫翻臉,如此,蕭湛或許會既往不咎?
剛這樣想,安容就否決了,翻臉肯定不會管用,蕭湛壓根就沒想過找柳大夫麻煩,把他踹一邊去,倒黴的依然只是她,誰叫她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這一刻,安容最想做的事,是把趙王揍一頓。
這也是柳大夫想而不敢的事。
之前沒治好趙王的病,鋪子被砸,人被扣押,叫苦不迭。
治好了病,好了,大肆宣揚,恨不得整個大周都知道他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術,這不是瞎添亂嗎?!
安容嘆息一聲,低頭不語。
柳大夫搖了搖頭,穩住心神幫安容把脈。
越把脈,柳大夫眼珠子越睜大,最後竟驚歎連連,“少奶奶的脈象快慢有序,粗細適度,沉穩而有規則,再正常不過了,並未有什麼不妥之處,似乎比上一次我幫你把脈,身子還要好些。”
距離上一次把脈,不過半個月,因爲連日下雨,老太太身子不適,柳大夫去幫着請平安脈,順帶幫安容也把了脈。
安容一直很健康,但是脈搏遠沒有這回這樣沉穩、強勁有力,如果不是知道安容是大家閨秀,不通武藝,都該懷疑她常年習武了。
柳大夫的驚歎。蕭湛微微挑眉。
安容也猜到和純善泉有關,蕭湛用來鍛鍊筋骨才用兩滴,她是整個泡裡面啊,太奢侈了。
“沒有受驚,那還需要吃安胎藥嗎?”芍藥在一旁道,“我家少奶奶今兒受了很大的驚嚇,臉都嚇白了。很嚴重。”
柳大夫不知道安容受了什麼驚嚇。之前脈搏跳的是極快,但是現在沉穩如初了,他是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
柳大夫把手收回來。笑道,“是藥三分毒,少奶奶和肚子裡的孩子都很健康,不需要吃藥。”
想着。安容和蕭湛才新婚,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又年輕氣盛,容易把持不住,再加上這會兒又在氣頭上,難保不會傷了安容。便好心的提醒一句,“在房事上,還是要多加註意。切莫性急莽撞,一日三五回決計不行。最好三五日一回……。”
柳大夫治病救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但安容臉皮薄啊,聽得是面紅耳赤,恨不得去捂他的嘴纔好了。
芍藥幾個丫鬟頭低低的,恨不得鑽地洞好。
蕭湛眸光深邃,裡面還帶了些危險氣息,那是一種被人一再忽悠的怒氣。
之前安容騙他十二個月不能同房,雙記藥鋪說前三個月不能,這會兒柳大夫說可以,但不能性急莽撞,他該相信誰?
柳大夫,他是不信了,在蕭湛眼裡,他向着的是安容,怎麼說都是爲了安容好。
可是安容不這麼想,她覺得柳大夫是將功贖罪,拿她討好蕭湛,枉她還那麼信任他,太叫人傷心了。
就這樣,柳大夫是兩頭不討好,憋屈。
而且蕭湛的不滿很明顯,他直接吩咐暗衛去找太醫來。
赤果果的質疑柳大夫的醫術。
安容都不知道蕭湛想做什麼,看看時辰,有些急了,“該回國公府了,太醫可以請回國公府再看。”
雖然心底對柳大夫有些微不滿,但平心而論,柳大夫人不錯啊。
在他的藥鋪子裡,當着他的面請太醫把脈,這跟砸柳大夫的鋪子沒什麼區別了。
這樣做,太傷人。
叫門外買藥看病的人瞧見了,心底都會質疑柳大夫的醫術,對鋪子沒好處啊。
要知道,鋪子也有她的份啊。
可是蕭湛一個眼神殺過來,安容就緘默不語了。
而且,暗衛請人的速度極快,快的安容屁股還沒捱到凳子,就見到了太醫。
蕭湛望着一身便衣的孫醫正,眉頭輕皺。
他在質疑孫醫正的可信度,他可是柳大夫的知己好友。
柳大夫見孫醫正來,忙笑對蕭湛道,“鋪子生意紅火,幾個大夫忙不過來,所以孫醫正休息的時候,會來我鋪子幫幫忙……。”
一夥的。
柳大夫話還沒說完,就有小夥計進來找他,柳大夫就隨小夥計去了前鋪。
蕭湛這才請孫醫正幫安容診脈。
孫醫正有些挑眉,柳大夫的醫術連他都折服,怎麼還找他來把脈,平白給他添了些壓力,而且蕭表少奶奶氣色紅潤,壓根就瞧不見半點病態啊?
孫醫正伸手給安容把脈,笑道,“少奶奶脈象沉穩,腹中胎兒也極好。”
說着,又覺得不妥,這樣的脈象柳大夫不會把不出來,難道還有別的疑難雜症?
孫醫正便又問了一句,“少奶奶身子有不適之處?”
安容搖頭,“我沒有不適之處,就是他覺得我不舒坦。”
這個他,指的是蕭湛。
孫醫正瞬間凌亂。
這麼說來,需要看大夫的不是蕭表少奶奶,而是蕭表少爺?
也是,纔剛成親,就得知要做爹了,是有些接受不了,瞧眼神,似乎有些慾求不滿?
世家少爺,慾求不滿這樣的症狀極少見啊,一般都是縱慾過度,氣血兩虛,需要補血養精啊。
孫醫正清了清嗓子,道,“蕭表少爺放心,少奶奶身子安好,你不必擔憂,倒是……你需不需要我幫着診脈?”
“要,當然要了,”不等蕭湛回答。安容爽快道。
然後坐起來,拉着蕭湛坐下,“你火氣太大,需要吃些平心靜氣的藥。”
孫醫正想走了。
他快被這一對夫妻給折磨瘋了。
你覺得我有病,我覺得你該吃藥。
到底誰是大夫啊?
蕭表少奶奶這話,明顯了是要他不管有病沒病,先開些靜氣凝神的藥給蕭表少爺吃了再說啊。
雖然蕭表少爺火氣大。他是看出來了。可是能不吃藥,就不吃藥,藥吃多了對身子好嗎?
虧得蕭表少奶奶還讀了一腦袋的醫書。
蕭湛瞥了安容一眼。沒有說話。
倒是趙成善於揣測主子心意,把孫醫正拉到一旁,小聲的替主子厚臉皮問道,“是這樣的。前兩天,主子帶少奶奶去雙氏藥鋪看過大夫。大夫說三個月之內,不許行房,可柳大夫說,三五日一回不影響腹中胎兒。我家主子是不知道該相信誰,所以才找你診脈的。”
孫醫正一腦門的黑線,真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呢,孫醫正笑道。“雙氏藥鋪的大夫說的也沒錯,一般懷了身孕的,頭三個月腹中胎兒不穩,爲了孕婦和孩子好,還需悠着點兒,不過少奶奶的身子很好,三五日行一回房,只要不莽撞性急,倒也不妨礙。”
趙成聽了,回去告訴蕭湛,“孫醫正說的和柳大夫說的一樣。”
蕭湛看了孫醫正一眼,起身走了。
趙成從袖子裡掏出十兩診金擱桌子上。
安容紅着臉跟在後面,有些怕秋後算賬。
進了藥鋪,見柳大夫被人拽着衣袖,他一臉苦色,眸中帶了渴求之色,安容朝他翻了個白眼,從一旁走了。
等上了馬車,安容很識時務的給蕭湛倒茶,賠禮道,“我錯了,我不該將你的話當做耳旁風,可是醫書記在腦子裡,我忘不掉,況且,柳大夫被趙王扣押,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安容這麼乖巧賠罪,蕭湛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些怔住,但不代表就不生氣了,“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旁人知道趙王的病是你治好的,你會如何?”
安容縮了縮脖子,還能如何,京都的流言蜚語會滿天飛,她以後都不用出門了,可是,“我相信柳大夫,他不會說的。”
“萬一呢?”蕭湛氣笑了。
她怎麼就那麼容易信任一個人呢?
“沒有萬一,”安容拔高了聲音道。
蕭湛深邃的雙眸凝視安容。
安容很快就氣弱了,兀自嘀咕。
安容以爲蕭湛聽不見,可他清楚的聽見安容在說:我就知道我好欺負,前世清顏不就替人治病,也沒見你不許啊,輪到我就不行了,我還只是寫了幾張秘方,又沒真替人看病。
蕭湛臉色青沉,上臂一攬,就將安容禁錮在懷裡,看着安容圓潤如玉的耳垂,狠狠的一咬。
安容吃疼,臉紅如血。
耳畔是灼熱的氣息,還有壓抑的怒氣。
“你爲什麼要學醫?”蕭湛問道。
他想不通,安容爲何要學醫。
顧清顏是她的好友,醫術高超,她要是生病不適,完全可以找她。
可她卻選擇了學醫。
要達到醫術高超之境,少說也需要十年。
花十年甚至更久去學一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用武之地,純屬雞肋的醫術,她怎麼就那麼傻?
而且,他從來不知道,學醫花了幾年時間,只記了一堆的醫書,連最基本的把脈都不會。
這在他看來,只是借了醫書,談不上教。
蕭湛的問話,安容怔住。
爲何要學醫?
當年有學醫的衝動,似乎只因爲蘇君澤的一句話。
她依稀記得,她去湛王府找清顏,蘇君澤去找她。
結果手不小心被割破了,清顏替他包紮傷口。
蘇君澤道謝時,羨慕道,“湛王幾時修來的福分,能得湛王妃這樣的醫術高超的賢妻美眷,着實羨煞旁人。”
當時,她就萌生了想學醫的念頭。
她一直覺得,清顏似乎能和她心意相通,她想什麼,她就會給什麼。
清顏當時一笑,“學醫沒你們想象的那麼難,要是安容願意吃那個苦頭,我倒是可以教她。”
蘇君澤搖頭一笑,“她應該吃不了那個苦。”
就這一句話,安容當時就堵了氣,“我吃得了苦!”
就這樣,她便開始學醫了。
安容沒敢告訴蕭湛,她怕蕭湛誤會她心裡還記着蘇君澤。
蕭湛也沒繼續追問,只好奇,“怎麼不先教你診脈?”
安容眸光有些悠遠,嬌脣輕啓道,“清顏說先看書,到時候再學診脈,就會簡單的多,或許以我的聰明才智,能自學成才。”
安容說着,輕輕一嘆。
自學成才,沒那麼容易啊。
蕭湛笑了。
他捏着安容的臉頰,笑的腮幫子都覺得疼。
他相信,這世上絕對找不到比安容更傻更好騙的女子了,那明顯是推脫之詞,她竟信以爲真了,還信了兩世。
“你笑什麼?”
安容還是第一次聽蕭湛笑的這麼大聲呢。
蕭湛搖頭,笑癟的癟不住,“你就沒想過人家根本沒想過教你醫術?”
安容斜了蕭湛一眼,很堅定道,“不可能,若是不想教我醫術,還借我醫書做什麼,你知道那些醫書價值多少嗎?要是全部用起來,不出十年,就能超過崔家,成爲大周第一首富。”
蕭湛看出了那些醫書的價值,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多。
“這麼說來,你腦袋裡還裝了個杏林世家了?”蕭湛輕彈安容的腦袋。
安容有些得意,“那是當然了。”
很快,安容就得意不起來了,因爲蕭湛道,“便是有一個杏林世家,我看也是別人的,你有的不過是一個小鋪子罷了,或許還開不起來。”
安容悶氣,她就沒見過比蕭湛更能太打擊人的人了!
不過氣歸氣,安容不得不承認,蕭湛說的是對的。
她從沒想過去建立一個世家,連開個藥鋪的想法都沒有。
安容望着蕭湛,“我現在懷了身孕,我能把不會的診脈補上嗎?不然我的醫書不是白學了?”
蕭湛望着安容,“把不該學的都忘掉再說。”
安容呲牙咧嘴,“那不行,當初我背的很辛苦,忘記多可惜,而且,我打算把它寫出來送給柳大夫,讓他幫人治病……。”
蕭湛恨不得掐死安容算了,“你是成心氣我的吧?”
安容發誓,“我沒有想氣你,只是治病救人,是積德行善的好事。”
安容說着,把手腕擡起來,瞥了蕭湛一眼,嗡聲嗡氣道,“你越阻止我,它越嫌棄你呢。”
蕭湛氣笑了,狠狠的摟着安容道,“左右它也不讓我進去,嫌棄也無妨。”
安容徹底無話可說,這人一點都不思進取啊,簡直是自暴自棄了。
安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已經打定主意幫柳大夫了,便假裝困了倒在蕭湛胸口。
蕭湛知道安容在裝困,沒有戳穿她,只是撫摸着安容手腕上的玉鐲,斂眉道,“玉錦閣靠福袋稱過一時,但不是長久之計。”
安容咬脣瓣,她在睡覺,她應該聽不見的。
可是她憋不住了,安容擡頭。
好了,一腦袋磕蕭湛下顎上了。
蕭湛悶疼。
安容,“……。”
她是繼續裝睡,還是繼續裝睡?
蕭湛輕揉下顎,眼睜睜的看着安容默默的把腦袋垂下,隨之而來的是她輕微的呼嚕聲。
蕭湛哭笑不得。
他也不拆穿,想看看安容能裝到什麼時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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