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顏三眼兩語,外加一個輕飄如雲的眼神,就將一盆狗血淋的安容渾身都是。
偏她還無從辯駁。
連軒帶着幾個暗衛,就能在元奕的眼皮子底下燒了皇宮,逼的他遷都。
進御書房偷個佈防圖有什麼稀罕的?
安容笑了,“顏妃懷疑是我,大可以直說,不必拐彎抹角,不過我很好奇,想問兩句,若真是蕭國公府暗衛偷的佈局圖,交給我做什麼?這樣的東西,多經過一人的手,便多一分危險,還有,秋闌宮被侍衛包圍,屋子裡還有暗衛盯梢,國公府的暗衛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到在東延暗衛眼皮子底下爲所欲爲的地步吧,還是在顏妃眼裡,東延侍衛和暗衛就是一羣草包?”
顧清顏臉色隱隱變青,安容繼續問道,“再說了,這好像是半份佈局圖吧,若是暗衛偷的,那另外半份在哪裡?”
“再問一句,我爲什麼要把佈防圖放朝傾公主身上?這樣腦袋進水的事,我做不出來,蕭國公府的暗衛更不會。”
安容說着,兩手一攤。
順帶把潑髒水的顧清顏罵了一頓,說她腦袋進水了。
顧清顏臉青如鐵鏽,她看着元奕道,“蕭國公府行事,從來出人意料,誰知道暗衛爲什麼把佈防圖交給她,她又怎麼會把佈防圖進皇后的懷裡?至於另外一部分,還得查了才知道!”
說到查字,顧清顏的聲音拔高了兩分。
元奕眉頭一皺,擺手道,“搜身!”
朝傾公主臉色一變,她咬牙看着顧清顏。見她神情從容,眸底帶着篤定的光亮,朝傾公主心底就有不好的預感。
見兩個丫鬟朝安容走過去,朝傾公主攔在安容跟前道,“佈防圖不是她塞我懷裡的!”
見朝傾公主對安容太過袒護,元奕的臉色很難看,佈防圖不是御書房裡掛在牆壁上供人欣賞的畫。它關係着東延的江山社稷。邊關將士們的性命,不是兒戲!
“那你的佈防圖是從哪裡來的?!”元奕咬牙問。
朝傾公主輕咬脣瓣,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元奕。她張不了那個口。
元奕就斷定她是爲了包庇安容,故意把佈防圖往身上攬。
蕭國公府就沒一個省油的燈,她沈安容就更是了!
在那麼多暗衛的看守下,她都能逃了。心機深沉,叫人防不勝防。跟她待一起,別被賣了還替她數錢!
元奕手一伸,就把朝傾公主拉到懷裡,緊緊的桎梏着。
有兩丫鬟朝安容走去。安容倒是想反抗,可是反抗的後果,就是又來了兩個丫鬟。
丫鬟上下一搜身。回頭看着元奕道,“皇上。沒有。”
顧清顏煙眉輕隴,怎麼會沒有呢,不可能啊。
“再搜,搜仔細了!”顧清顏吩咐丫鬟道。
丫鬟只好再搜一遍,可還是沒有。
安容看着顧清顏,她眸底帶着笑。
她算是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方纔她跳湖救朝傾公主,從袖子裡憑空飄出來的荷包,十有**就是她的傑作。
是她穿假山時,那不小心撞到她的丫鬟塞她袖子裡的!
幸虧她隨手丟了,不然就算她舌燦蓮花,也跳黃河都洗不清了。
這時候,安容才笑看着顧清顏,道,“要不要再搜一遍?”
說着,安容哼道,“想栽贓陷害我,你還不如叫丫鬟搜查我時,把佈防圖塞我身上不更好,再當衆搜出來,我想狡辯都狡辯不了!”
“你!”顧清顏氣的臉色發青。
她轉頭看着元奕道,“除了蕭國公府的暗衛會偷佈防圖,還有誰會偷?還有誰有那本事偷?”
“還有你!”她說着,安容隨口答道,“御書房,你能隨意進出,你偷佈防圖那還不是信手捏來?”
顧清顏一口銀牙,差點咬碎了,“我爲什麼要偷佈防圖?!”
“天知道你爲什麼會偷!”安容笑道,“要不,你我都發個誓,誰偷佈防圖,誰死無葬身之地如何?”
“你!”
“不敢了嗎?”安容從鼻子裡哼出來兩聲,“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誓言可不是隨隨便便發了當飯吃的。”
朝傾公主還在掙扎,她望着元奕道,“讓她們發誓以示清白。”
元奕從來不信誓言,但是朝傾公主要求了,他便道,“都發一個吧。”
安容坦然了很,她爽快的發了誓,然後看着顧清顏,“請吧。”
顧清顏眸底閃過一抹危險的光芒,不就發個誓嗎,發就是了!
等她發完,朝傾公主又忍不住噴嚏連天了。
元奕扶着她往前走,朝傾公主還不忘記安容。
顧清顏走在後面,她看着安容,眸光掃到她的小腹,道,“你是假懷孕吧,這麼折騰,孩子居然還在。”
安容擠着雲袖上的水,她也覺得對不起腹中胎兒,可是她不救朝傾公主,再晚一會兒,她可就沒命了。
朝傾公主待她不錯,她做不到見死不救。
安容擡眸望着顧清顏,道,“倒黴碰上了攪屎棍,我能不折騰嗎?”
“你!”顧清顏再次氣的噎住。
她拳頭捏緊,努力控制心底的憤怒,嘴角上揚,笑道,“我看你能嘴硬到幾時!”
說完,她雲袖一甩,邁步便走。
她一走,侍衛也帶走了一大半,只留下幾個跟着安容身後。
巧秀扶着安容,一步步走在後面。
巧秀見安容凍的哆嗦,她也忍不住看着安容的小腹,她伺候安容沐浴更衣,安容懷了身孕,她比誰都清楚。
她忍不住道,“少奶奶福澤深厚,腹中胎兒才能逢凶化吉。要是換做宮裡的后妃,這麼折騰,孩子早沒了。”
安容苦笑。
不是她福澤深厚,是蕭家福澤深厚,有木鐲相互。
當年她嫁給蘇君澤,不過是騎馬顛簸,從馬背上摔下來。孩子就沒了……
後來。又被蘇君澤推了一把,孩子早產,沒能保住。
有福的從來都不是她。
巧秀扶着安容往前走。道,“少奶奶,你丟的荷包我撿了,你還要不要?”
聽巧秀提荷包。安容心沒差點跳停。
她幾次擔心,顧清顏會讓侍衛搜查。會找到荷包,雖然她不怕顧清顏潑髒水,說那荷包是她的,可荷包裡有佈防圖啊。她想要。
誰想到顧清顏居然沒叫人查。
她還想着,怎麼樣避開侍衛把荷包撿起來呢,誰想到巧秀居然撿了?
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口渴了有人送茶來啊,安容緊握了下巧秀的手。示意她別說話。
等到假山過道,安容才向巧秀伸了手。
巧秀沒想別的,她是親眼見安容嫌棄荷包礙事,丟草叢裡的。
她覺得荷包繡的不錯,就是賣也能賣十幾個銅板,丟了太可惜,就撿了起來。
又怕隨便用,到時候安容生氣,所以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哪想那荷包很重要啊。
要是不重要,安容也不會示意她別說了。
安容接了荷包,隨手塞雲袖裡了,她摸着溼漉漉的頭髮。
好了,一根金簪掉了下來。
砸在石頭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巧秀趕緊幫她撿起來,遞給安容。
安容接在了手裡,看了兩眼,又丟給了巧秀,道,“砸壞了,不要了。”
巧秀眼睛一亮,她不傻,她知道安容是把這金簪賞賜給她了。
巧秀拿了金簪,高興的合不攏嘴,扶着安容往鳳儀宮去。
誰想到,快到鳳儀宮的時候,有幾個侍衛走過來,對安容道,“皇上讓蕭姑娘去承乾宮。”
承乾宮?
那不是元奕的寢宮嗎?
爲什麼要她去那裡?
“我不去。”
安容脫口拒絕。
侍衛輕輕一哼,“皇上下令了,蕭姑娘還是自己走吧,免得我們動粗。”
說着,要過來壓着安容走。
那不容商量的語氣,安容根本沒得選擇,她也算是識時務了,“行,我去。”
兩侍衛在前面帶路。
兩侍衛在後面看着。
至於巧秀,早被侍衛轟一邊去了。
就這樣,安容去了承乾宮。
一路上,她都在揣測非非,生怕元奕有不軌的企圖。
她被侍衛壓着到了承乾宮側院。
推開側院正屋大門。
安容見到的不是薰香嫋嫋的香爐,也不是龍椅,也不是什麼羅漢榻。
而是一座寬敞而冰冷的鐵籠。
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侍衛已經將鐵籠打開,把她推了進去,然後把鐵籠關上,落了鎖。
安容驚呆了,她站起來,看着侍衛道,“放我出去!”
侍衛就站在鐵籠四周,紋絲不動。
任安容喊破喉嚨,他們也目不斜視半分。
安容直覺得身上的衣裳都幹了,門才被打開。
穿着龍袍的元奕走了進來,安容趕緊站起來,怒視着她,“你爲什麼要關着我!”
元奕摸着鐵籠,隨手一擺,四個侍衛就出去了。
出去之前,侍衛把鑰匙遞給元奕。
元奕拿了鑰匙,斜視了安容一眼,笑道,“爲什麼要關着你,朕也想知道,前世蕭湛爲什麼要關着朕!”
“這鐵籠,是朕特地爲他打造的,擺在承乾宮,是爲了日日能看着他受盡折磨,你要怨就怨蕭湛。”
說着,他笑了,“放心,朕准許朝傾來探望你,也許她給你帶好吃的,但絕不允許你再出鐵籠一步!”
“這鐵籠是玄鐵打造,縱使蕭湛武功再高,也逃脫不掉,何況是你?這玄鐵打造的鎖,普天之下也就一把鑰匙,朕隨身攜帶,朕倒是想看看,蕭國公府的暗衛有什麼翻天的本事,能從朕的手裡拿到鑰匙救你!”
說着,元奕大笑三聲,轉身離開。
安容氣的睚眥欲裂,抓着玄鐵牢籠,恨不得將它拽開。
元奕走後,侍衛把門帶上了。
空蕩蕩的屋子,冰冷的牢籠,青石的地面。
安容心底發毛。
她實在沒想到元奕還給蕭湛準備了這麼一大鐵籠,還倒黴催的她先用上了。
安容咬牙。
也不知道她在鐵籠裡待了多久,總之,她餓了。
噴嚏一個接一個。
在她盼星星盼月亮,盼的快地老天荒時,門總算是打開了。
朝傾公主帶着丫鬟走了進去。
安容看着她身後。
夕陽絢爛如錦,透着旖旎。
她看到鐵籠,臉色一變,脫口罵道,“好一個陰險的顧清顏!她居然慫恿皇上把你關在鐵籠裡!”
安容臉色一青,眸底冰涼,“又是她!”
罵完,朝傾公主就看着安容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
安容苦笑一聲,道,“這是玄鐵打造的鐵籠,沒有鑰匙,我是出不去的。”
元奕和顏妃的目的,是爲了引出蕭國公府的暗衛,或許還爲了那丟失的佈防圖,怎麼可能讓朝傾公主拿到鑰匙呢?
朝傾公主給安容帶了驅寒的藥來,她端給安容道,“我讓太醫開的,懷了身孕也人也能喝,你快趁熱喝了吧。”
安容捧了藥碗,輕輕嗅了嗅,確定沒有什麼不該有的,一咕嚕全喝了。
一股子苦味在嘴裡散開,像是吃了苦膽一般。
朝傾公主還給安容端了吃的來,四菜一湯。
她問安容道,“你要什麼,我給你拿來。
安容也不客氣,道,“我需要四牀被子,還有我在秋闌宮的繡的針線……。”
安容說着,朝傾公主就吩咐丫鬟道,“快去取來。”
等丫鬟走後,安容才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會落水,還有佈防圖怎麼會在你身上?”
安容問着,朝傾公主的眼眶就通紅了。
她扭着繡帕,望着安容道,“都是我害了你……。”
她明明知道兇手是誰,卻不能說,任憑元奕和顧清顏欺負安容,還將安容關了起來。
她想說,可是她開不了口。
就算上官昊負她,可他始終是北烈臣子。
他偷東延佈防圖也是爲了北烈,爲了父皇,爲了皇兄。
朝傾公主的爲難,安容怎麼會察覺不了?
她心中隱隱有些猜測,她看着朝傾公主道,“是上官昊對不對?”
朝傾公主輕搖頭,“不是他,是他的貼身暗衛,我見過……。”
安容輕嘆一聲,上官昊的貼身暗衛,和他本人有區別嗎?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你是和親公主,夾在北烈和東延之間,你的爲難,我明白。”
安容的話裡充滿了憐惜,“可是你想過沒有,若是他真的忠君,暗衛又哪來的膽子狠心殺害爲北烈犧牲,背井離鄉和親的你?”
朝清公主猛然擡眸。
一粒晶瑩淚珠掛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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