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民堂確實這麼說過,可惜藥效不是他說說就一樣的,”柳大夫點頭大笑,起身告辭,“濟民堂重名譽,說假一賠三,我來之前就聽說濟民堂前很熱鬧,我這心就跟貓撓似地,就不多留了,趕明兒再來給老太太您請平安脈。”
老太太也跟着笑了,難得沉穩如斯的柳大夫也有耐不住性子的時候,她要是再多留他一會兒,估計要急的跳腳了,便讓丫鬟送柳大夫出門。
安容坐在下面,直撓額頭,一臉同情道,“我聽說濟民堂炫耀說賣出去幾萬粒藥丸呢,要是假一賠三的話,那得損失多少啊,也不知道誰這麼狠心,害濟民堂損失如此慘重,回頭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什麼,安容朝夏荷招手道,“你去告訴柳大夫一聲,讓他多準備些藥丸,要是假一賠三的話,濟民堂根本就沒有真藥丸可賠,還得從柳記藥鋪買,咱們送濟民堂一個大人情。”
老太太嗔笑了安容一眼,這哪是賣人家人情,根本是趁火打劫,假一賠三,就算按錢賠,也只要二兩四錢,可是賠藥丸的話,那可是三兩銀子啊!
只要柳記藥鋪把話放出來,肯定是一呼百應,左右有便宜不佔白不佔。
大夫人如坐鍼氈。
二太太用眼角餘光瞄了大夫人一眼,嘴角劃過一抹冷笑。
四姑娘的秘方無故消失,柳大夫說起濟民堂,她就臉色差,秘方一事肯定跟她脫不了干係。
要知道濟民堂身後權貴交錯。這幾日柳記藥鋪損失多少。濟民堂又賺了多少。多少人爲柳記藥鋪惋惜,沒想到最後竟是這樣,敢賣假藥方給濟民堂,這回可真是有熱鬧可瞧了。
她倒是想瞧瞧做事滴水不漏的武安侯府大夫人怎麼欲蓋彌彰去,那秘方可都藏在安容的腦子裡呢,如今的安容可不是以前那傻乎乎的四姑娘了,就算她還是,不還有老太太?
此時。有青衣丫鬟饒過屏風進來道,“大夫人,二舅老爺找您有事。”
大夫人臉色蒼白,像是寒秋的晨霜。
努力維持笑臉,大夫人鎮定的站起來,要同老太太告辭。
二太太坐在那裡,優雅的欣賞着塗滿鳳仙花汁的指甲,火紅如塗,斜視了一眼臉色不怎麼好看的大夫人,笑道。“怎麼二舅老爺來了,也不先給老太太問個安。莫不是出了什麼天大的事吧?”
大夫人心情很差,要不是顧及是老太太的屋子,她早摔東西泄憤了,這會兒二太太是撞她槍口上了。
大夫人冷笑一聲,“前兩日弟妹的兄嫂來,似乎也沒見她給老太太問個安,莫不是弟妹孃家也出了十萬火急的事吧?”
二太太臉色一僵,隨即笑道,“大嫂說對了,我兄嫂來確實是有急事,她滿臉淚痕怎麼好打擾老太太,二舅老爺總不會滿臉淚痕吧?”
二太太孃家那點破事,府裡上下都知道,她也破罐子破摔,不怕丟臉了,大哥喜歡去青樓招妓,更喜歡玩府裡的小丫鬟,娘管不住他,大嫂就更不行了,唯獨她這個做妹妹的,說幾句話還管用,所以經常來找她,她嫌煩,可是卻沒有辦法,以前爲了這事,沒少被人笑話,她都習以爲常了,如今說起來,更是臉不紅氣不喘。
可是卻噎的大夫人險些闖不過氣來,看二太太的眼神像是夾了冰霜。
二太太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笑的溫和婉約,這事巧合的過分了,一連幾個月都不上門的二舅老爺,濟民堂一出事,他就火急火燎的趕來,不愧是大夫人,做事留一手。
“大嫂快去吧,可別讓二舅老爺等着急了,”二太太笑的頗有深意。
老太太坐在首座上,撥弄着佛珠,一句話也沒說。
大夫人福了福身子便疾步離開。
安容精神奕奕,哪有半點困頓疲乏,不過還是故意裝着打了哈欠,同老太太告辭回了玲瓏苑。
半道上,沈安玉怒氣衝衝的上前,杏眼圓瞪,怒不可抑的看着安容,咬牙切齒道,“昨天那飛賊是聽了你的指使來裝鬼嚇唬我的!”
安容上下打量沈安玉,臉上不見半分驚嚇,只有怒氣,顯然方纔在屋子裡的事,她都知道了,驚嚇變成了震怒,從嚇的腿軟下不了牀,一下子就活蹦亂跳了,這是不是就是清顏說的滿血復活?
“五妹妹是在質問我嗎,我還沒問你昨天晚上那兩個女鬼是怎麼回事呢,她們可是口口聲聲說是你指使她們嚇唬我的,”安容反問回去。
沈安玉氣結。
“那是她們污衊我!”沈安玉恨不得把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婆子剁碎了喂狗了。
安容懶的和她多說,“是不是污衊我不知道,但是她們怎麼不污衊別人,獨獨污衊你,你是那麼好欺負的嗎?還有,要是飛賊是聽了我的指使去嚇唬你,我爲何要說出來,讓你誤以爲是真鬼嚇的渾身哆嗦,夜不能寐不更好,我當你是親姐妹,你還這樣質問我,要不要我把那兩個婆子找出來,一問究竟?”
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安容怒意叢生,倒讓沈安玉心裡打鼓了,她自己做的事當然清楚了,昨天受了驚嚇,連她都招架不住,更何況是兩個本來就心裡有鬼的婆子,還不知道她們招了多少,萬一鬧的人盡皆知,她哪裡還有臉啊?
沈安玉心裡百轉千回,親暱的拉着安容的手,滿臉羞愧道,“我知道你當我是親姐妹,我又何嘗不是,只是一想到昨兒那飛賊,我就心裡膽怯,失了鎮定,他心懷叵測,故意挑撥我們姐妹不合。”
“我怎麼會肖想玲瓏苑呢,你知道我這人懶,不愛走路,偶爾去玲瓏苑還成,要是日日走,我肯定不行,你要是覺得蒹葭苑也是我算計來的,我搬回玉蘭苑住就是了。”
昨晚被鬼嚇,她就想搬回玉蘭苑住了,儘管現在知道昨晚嚇唬她的不是鬼,是飛賊,她也對蒹葭閣厭惡至極,何況她還要藉此表示清白呢。
安容壓根就不在乎她搬不搬離蒹葭苑,她一個人也佔不了兩個院子,沈安玉要真搬了,沒準兒她還落得個忘恩負義的名聲,畢竟當初是她鬧着要搬走的,想借此表明清白,安容冷笑不止。
“五妹妹說的對,玲瓏苑是偏遠了些,每日請安要走不少時間,我打算把綠柳苑打通,再建個小橋,過來就方便了,不比蒹葭苑多一會兒,”安容笑道。
沈安玉臉色微變,隨即笑道,“要修橋拆院子啊,這樣一算,確實能少走不少路,可是四姐姐你忘了,當初玉蘭苑不能拆,別的地方想來也不能碰,會壞了風水的。”
安容根本不介意她這麼說,臉色溫和笑道,“這樣啊,趕明兒問問祖母能不能,要是不行的話那算了,左右我在玲瓏苑也住不了一兩年了,原還打算等我出嫁了,就把玲瓏苑讓與九妹妹住呢,不建橋也沒事,多走走路,對身子有好處。”
沈安玉捏緊拳頭,怎麼把這事給忘記了,心中彆氣,臉上卻羞安容道,“沒羞沒躁,就想着嫁人了!”
沈安玉說的大聲,不少丫鬟婆子都望過來。
安容一臉窘紅,心底更怒,大家閨秀思嫁是件難以啓齒的事,她卻故意讓她丟臉。
“一兩年後嫁人還沒羞沒躁,五妹妹不是打算這輩子吃齋唸佛吧?”安容同樣說的大聲。
針鋒相對,顯然勝利的是安容。
沈安玉氣的直咬脣瓣,用指責的眼神看着安容,“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想着嫁人的事,那是孃親和祖母該想的事。”
安容怔了一下,隨即又撲哧一笑,“我當然想了,我要是不想,也就不會要死要活的退了蕭國公府表少爺的親事了,五妹妹你比我懂事,乖乖的聽從祖母和孃親的安排,不過我剛纔無意中聽祖母說,明國公府老夫人想和咱們侯府結親,四少爺年紀只比我大半歲,祖母說和我不合適,打算說與你呢。”
沈安玉臉色蒼白。
安容繼續火上澆油,“五妹妹是大家閨秀,嚴以律己,不能思嫁,要換做是我,我肯定衝到祖母那裡說不同意了,祖母拿定了主意,母親可改不了。”
這句話是當初她求大夫人幫忙勸老太太退了蕭湛親事時,大夫人自己說的,當時沈安玉也在場,如今用大夫人的話來唬弄沈安玉,安容覺得心情暴爽,高興的想哼兩句了。
不能做的太得瑟了,安容聳肩,望着藍天輕嘆,“同樣是侯府女兒,一般教養,我卻不如你懂事,回頭祖母又該說教我了。”
沈安玉恨不得咬了舌頭,她爲什麼要嘴硬說那一句,被她逮住了不放,事關她終身大事,豈能馬虎!
再顧不得其他,沈安玉轉身便去找了松鶴院。
秋菊眸光輕閃,輕咬脣瓣,方纔想說話,可是安容一扭頭盯着她,她又把到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這會兒見沈安玉走了,再忍不住了,“老太太沒有說過明國公府提親的事,五姑娘這樣莽撞的去找老太太,回頭知道是姑娘成心騙她玩的怎麼辦?”
安容呲笑一聲,雙眼清澈如水,隱隱有光芒閃動。
召喚粉紅,召喚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