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越戰越勇,可在我看來,卻是要油盡燈枯的陳道陵,他在用人堆砌的小山上,宛如降世的神邸一般,冷冰冰的,在收割着生命,慢慢的,已經沒有人再敢靠近他,而他卻是低着頭,走向了那座小山,麻木的尋常可以呼吸的生物。
我胡亂的擦了一把眼淚,不要這淚水模糊了視線,拼了命的騎馬前行,必須要阻止陳道陵,再這麼殺下去。我怕就再也救不活他了,即便是救活了,我也怕,他會變成一個陌生的人!
然而,無數的輕騎卻是橫插過來,攔住了我們的去路,領軍的,是一張很熟悉,但卻也讓人憎恨的臉龐,是那個表現上看是端正君子,實則是卑鄙小人的成王爺,他的嘴角帶着一絲嘲弄的笑意,用手中的長刀指着我,極盡惡毒的說道:“顧傾,我們又見面了!我很期待這次的見面,因爲在上一次攻城時,我就命人偷襲了老七,剛剛偷襲他的人,同樣又是我安排的。所以,你一定非常恨我,可我就是喜歡看你恨我的樣子!”
說着,成王爺將長刀對準了陳道陵的方向,接着說道:“看吧,他現在正在燃燒真氣,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油盡燈枯了,你現在是要阻止他嗎?的確,如果你能阻止他,也許還能救他一命。可是,我是不會讓你去的!”
怎麼哪裡都有他?
這個礙眼的狗東西,難道就不想想,我們守着的這座盛京城。原本是他的責任嗎?
算了。
跟這樣的一個人,升起講道理的想法,算是我愚蠢。
既然,有人要攔路,踏過去便是了。
我體內的真氣在快速的運轉着,而體內之物,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憤怒,似乎在源源不絕的提供給我真氣一般。我用力已經夾馬腹,快速向前,同時喊道:“東孝陵衛,殺敵!”
一千東孝陵衛以我爲刀尖,如同一道寒芒一般,以最快的速度切割了過去。
而成王爺太過託大,或者是太過愚蠢,在與我說話的時候,竟然是選擇了停在原地,而一支停在原地的輕騎,又怎能抵擋住東孝陵衛的全力衝鋒呢!
寒芒一過,頓時間便將那支輕騎衝散,而成王爺究竟死了沒有,我不關心,現在的我,可我沒心情去裡他,只需要碾壓過去。
很快,我們這一支騎兵,與靖王爺的騎兵匯聚到了一處,將敵人圍住,並且來回衝殺着。
而我則飛身下來,衝向了赤紅着眼睛的陳道陵面前,卻不想,馬上便迎來陳道陵的一槍,我連忙拼盡全力的格擋,卻仍然倒飛出去,因爲沒有披甲的關係,我已經感覺到雙肩與腿部,像是燒着了一樣的疼,可我還是咬牙起身,再次走了過去。
陳道陵終於擡起頭,茫然了看了我好半晌。才露出一個笑容,輕輕的說道:“傾兒,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是的,我要帶你回家了。
眼看着,脫力的陳道陵就要倒地,我一個閃過過去,終於接住了他。隨後便有人送過來一匹馬,又幫我將陳道陵扶了上去,我上馬之後,看了眼還在殺敵的靖王爺,喊道:“四哥,不可戀戰,速速回城!”
隨後,我便策馬帶着陳道陵回城,而靖王爺是且戰且退,在爲我們斷後。
其實我知道,靖王爺並不是在斷後,他只是太過憤怒,所以要多殺一些敵人,而靖王爺並不是嗜殺之人,他的憤怒是來自陳道陵,也是來自這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敵人,恨他們對百姓還下如此毒手!
回到城中之後,我沒做停留,直接趕往陵王府,回到溪風苑,又連忙將孫太醫叫了過來,他拔着鬍子把脈,面色是越來越凝重,最後緩緩的搖頭,看到他搖頭的時候,我險些就哭了出來,以爲是沒救了,可他卻只是搖搖頭,說道:“好在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這經絡,卻是已經毀了七七八八了,倒不是不可修復。只是少了幾位藥,老朽也煉製不出九轉丹啊!”
“沒事你搖什麼頭!”
我心情輕鬆了許多,忙又問道:“都少了什麼藥,你可知道哪裡有?”
“少了三味藥,運氣還不錯,老朽還真知道哪裡有。”
孫鬍子拔着鬍子,一邊說道:“千年人蔘在皇后那裡,是皇后帶來的嫁妝。南海塵珠在太子那裡,是太子妃帶來的嫁妝,這兩樣東西,以王妃的手段,應該不難。不過,這最後一樣東西,卻是在皇陵裡頭,是北燕一位得道高僧坐化後的舍利子。據說是皇上當年打北燕時戰利品,拿回來後,就送到先皇那去了。”
說着,孫鬍子扒斷了一根鬍子,說道:“王妃,只要這三樣東西到手,我不僅可以保證王爺能夠痊癒,甚至還會更強。畢竟王爺的根骨擺在這裡,再加上九轉丹的藥效,應該不是問題的。”
“真的嗎?”
我眼前一亮,說道:“那這些東西,還哪裡有,你也給我弄個九轉丹吃吃呀,我也想變強呢。”
“王妃可就不用九轉丹嘍。”
這糟老頭子,說着話,還瞥了我胸脯看了一眼,說道:“而且,王妃您當那千年人蔘,當那南海塵珠,當那舍利子是尋常之物呢?這次,也就是王爺運氣好,否則哪有這麼巧的?還給您也弄個吃吃,您還真當這些稀罕丹藥是糖豆豆啦?”
不給弄就不給弄,幹嘛這樣嚴肅。
趕走了孫鬍子,我便坐下來陪着陳道陵,看着他蒼白的面色,要不是孫鬍子的話給我吃了定心丸,此時可能又要哭了。這個死東西,明明之前都被偷襲了,竟然還這樣逞強,這的是氣死人了。
可是。我也清楚,如果陳道陵不這樣的話,就不能拖延時間,等到我與靖王爺的包抄,到時候即便救了百姓,可東孝陵衛卻是就要犧牲太多了,而東孝陵衛犧牲太多的話,就意味着盛京城再難守下去了。說到底,這個面冷心熱的傢伙,還是傻傻的選擇犧牲自己。
還整日說,四哥是天底下最君子的人,還說人家靖王爺有時候很傻,可要我看,天底下如果只有兩個傻男人,那就是陳道陵與靖王爺他們兩個了。
但是,這樣的陳道陵。卻是傻到讓人心疼。
因爲之前筱羽姑娘說過,盛京城內還有“塵埃”的人,而且是跟太子有關,那麼太子知道陳道陵的事情後,難保不會做出什麼來,所以我出去找藥的時候,是將所有的赤甲血衛都留了下來,另外還多留了一百東孝陵衛,並且囑咐小椿,所有要入陳道陵口的東西,都要再三確定才行,交代了好一通,這才離開了陵王府。
等我到了東城門時,靖王爺正在城樓裡面休息,看到我進去,連忙起身,問了陳道陵的傷情,我把情況說了一下,又跟他說:“現在老七有傷,這裡只能四哥你頂着了,所以進宮偷藥,就只能我自個兒去了。”
“傾兒,你不能太過大意了。”
靖王爺搖搖頭,說道:“你不要看。平時太子在我和老七面前表現的那麼弱,好像很害怕我們的修爲,可是他身邊,卻是隱藏着不弱於老七修爲的高人,只有沒有顯露過而已。再就是皇后那面,不僅守衛森嚴,而且也一定會有高人保護,否則後宮斗的那麼厲害,她又那樣心狠手辣,不早就被暗殺掉了?”
我點點頭,說道:“這些我都知道的,而且也會認真的謀劃過,再去動手的。我此次過來,就是跟四哥報個平安,再問問你有沒有傷到,還有就是那個賊老二怎麼樣了。唉,當時若不是趕着去阻止老七,我是有機會殺他的,可惜了。”
“被他逃了,但他早晚是個死!”
靖王爺此時也是絲毫不顧慮什麼兄弟之情了,咬牙切齒的罵了兩句,才說道:“我身上倒是有幾處小傷,但卻都是皮外傷。而東孝陵衛,損失了一百餘騎,雖然數量不多,可東孝陵衛的珍貴,在現在這種時候來說,這一百餘騎,卻也是損失慘重了。所以,明日無事的話,還要挨家挨戶的走,總要再張羅點人來。要不然,這個城,可是守不住的。”
隨後,我與靖王爺告別,先去看望了一下東孝陵衛,還有銅錢豹他們,然後也沒有回陵王府,而是往皇宮去了,雖然不準備此刻就入宮,但卻因爲憂慮陳道陵的傷情,所以莫名其妙的,就走到這裡來了。
看着那座冰冷森嚴的皇宮,我有些不解,爲什麼那多人想不開,非要做這九五之尊呢?即便是顧末那樣的女子,是不是也想着要做一做女皇呢?是因爲權力嗎?可是。每天都困在那座牢籠一樣的宮殿中,人生又有什麼意思呢?
難道不應該是,輕輕鬆鬆的,簡簡單單的,才叫享受生活嗎?
唉。
可能,是我與別人不一樣吧。
因爲,這世間,還是想要做皇帝的人多。
最後又看了一眼,便騎着馬離開,隨後拐入一個小巷繼續前行,此時是多事之秋,我真的不太合適在人前露面的。然而,那三樣東西,又要如何去偷呢?或者說,乾脆多叫上點東孝陵衛,殺進皇宮去搶?
不行不行,還有文王爺那個牆頭草,誰知道他那又悶着什麼壞屁呢。
“小娘皮,在想什麼,跟爺說說唄?”
這時候,當我聽到聲音時,我便感覺到,後背被人點了幾下,也感覺到,有人是坐在我的身後,與我共乘一騎了,“瞧這猶豫的樣子,也是真讓人心疼,讓爺好好心疼你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