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了冉家別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冉六將一羣人趕到院子裡:“着什麼急,人家走了那麼遠的路,就不能歇一歇了?”
自從冉家除了紈絝之後,京中無所事事的子弟就都聚在冉六的麾下,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至少就有了風向。
冉六也是一個豪爽的人,無論是錢財還是玩樂從來不佔任何人便宜,因爲冉家本來就有數不盡的銀錢供着他揮霍。
不過有錢耍是一回事,耍的歡快不歡快又是一回事,紈絝的道理一般人不明白。
“六爺最近紅光滿面,是有好事降臨啊。”
這話說的冉六心花怒放。
“去了一趟太原府,還幫着御史辦了那麼大的案子,這下再也沒有人說你不問朝政,只顧玩樂了。”
冉六拍了拍盧三郎的肩膀:“說的好,但我還是不能放你進去。”
“爲什麼?”盧三不解。
“因爲還沒到時候,等到季家宴席的時候,你們就見到了。”
盧三等人紛紛道:“哪個季家?爲什麼要去那裡宴席?”
冉六不禁一笑:“因爲季大人在太原府救了我,這份人情我要還。”
冉六從來都是愛恨分明,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紈絝們都泄了氣,既然冉六這樣說就是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所有人向後看去,終於在人羣的最後面找到了季二爺。
季二爺睜大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冉六爺說,要到我家做客?”
冉六微微擡起頭:“怎麼?不想招待我們?”
季二爺自然不敢拒絕,若是現在搖頭,恐怕這輩子都別想在京城富家子弟圈中行走,不管哪家再辦宴席都不會再讓他登門。
“你在我家也吃過幾十頓了吧?”冉六向來過目不忘,他平日裡不說,不代表心中不記得,這張臉孔他見過不下幾十次。
季二爺訕訕一笑,臉頓時變得通紅,他是想要在家中擺宴席,卻沒有想過請這個冉六,因爲太原的事冉家與江家鬧了起來,他可不想摻和進去。
冉六揮揮袖子:“來而不往非禮也,怎麼?吃慣了嘴不知道回報咱們了嗎?”
季二爺慌忙不迭:“冉六爺願意來我自然……會好生招待。”
“這就對了,”冉六道,“去你家吃一頓,就等於還了你六叔的人情,再以後我可不欠你們季家的了,你們季家的事與我都無關,老子是紈絝,只要跟紈絝無關的絕不插手,那些與朝廷有關的事能不碰就不碰。”
“六爺說的對,那些事是沾不得。”
季二爺本來有些擔憂,聽得這話頓時心中歡喜,只要與那樁案子無關,他歡喜還來不及怎麼會拒絕,更何況現在的情形也推脫不掉。
季二爺道:“那就等我準備好了。”
盧三拍了拍在季二爺的肩膀:“要等你哥回來再做決定嗎?”
衆人頓時一陣笑聲,季二爺在外玩樂幾次都被兄長捉回家。
“對了,忘記問你,你過了十三歲沒有?”
這是在諷刺他事事依靠大哥,就像沒成年似的,季二爺的臉漲得通紅:“自然不是,我是覺得……”
“那就不要再多說,”冉六道,“明日一早,我們就上門,這件事宜早不宜遲,等到你那六叔回來就更麻煩了。”
“快回去安排吧,”冉六說完這話皺了皺眉頭,“突然讓你安排宴席也是爲難你了,這樣好了,我就借給你幾個廚娘,他們都會最近盛行的新菜樣,藉着這個機會也讓大家大飽口福。”
紈絝們紛紛叫好。
“季二爺,這可是給了你好大的顏面。”
“這次可就看你的了。”
季二爺帶着幾個下人走了出去,紈絝們也都漸漸散去,只剩下盧三坐在石凳上一臉狡黠地看着冉六。
盧三是安寧侯家三公子,在京中與冉六形影不離,最熟悉冉六的性子,如今沒有外人在,盧三揚了揚頭:“爲什麼要坑那傻子?那位小郎呢?是不是隴右節度使趙家人?”
“你想知曉嗎?”冉六湊過頭來,終於看到了盧三眼睛中無法壓制的好奇,“明日一早季家見。”
……
“這是怎麼回事?”
季老太爺半夜裡就聽到外面一片嘈雜之聲。
管事立即來稟告:“二爺明日辦宴席,家裡要迎客,所以大廚房早早就開始準備了,外面的雜役也要清洗院子,掛上燈籠……”
管事說着十分的委屈,家中從來沒有這樣的情形,簡直比老太爺辦壽還要熱鬧,生像是迎家主似的。
“都是些什麼人,”季老太爺臉色陰沉,“哪裡來這樣的架子,若是每個府邸迎客都這般,那還了得,告訴二爺讓他明日早起再準備。”
管事就苦了臉:“恐怕二爺也沒辦法,那些人都是冉家六爺借給咱們家的,怕我們準備不周怠慢了明日的貴客……這才……”
“冉家也不能這樣無法無天,”季老太爺說着瞪圓了眼睛,“立即去將斌哥給我叫來……”
季老太太連忙勸說:“先不要動氣,這本來是好事,總不能就因爲一桌飯菜得罪了冉家人,這次太原的案子冉家也摻和了進去,我們家總不好再樹敵。”
“都是季子安那個蠢貨,如果不是他,我們哪裡用得着這樣戰戰兢兢地度日,等他和李季氏到了京,我非要與他們好好清算。”季老太爺被季老太太勸說着重新躺下。
季二爺忙進門向老太爺賠罪,如果今晚撂臉得罪的不止是冉家,還有那位一直沒有露面的小爺,他們說那小爺是隴右節度使趙家的公子。
季二爺在地上跪了好半天才灰頭土臉地出了門。
等在外面的管事立即迎上來道:“二爺,冉家的那些廚娘跟您要炊具、香料和盛酒、菜的物什。”
季二爺睜大了眼睛:“家裡不是都有嗎?”
“他們說那些不行。”
季二爺趕到廚房,廚娘早已經掐着腰罵起來:“不是說好了世家名門嗎?就用這些來糊弄我們,將尚好的東西都拿出來,告訴你們若是怠慢了貴客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季二爺只好夾着尾巴去求老太爺,雙膝再次接觸冰冷的地面,季二爺差點就哭出來,這本來十分風光的事,怎麼會如此的受罪呢?
這一夜整個季家內院一直燈火通明,這樣的辛苦也沒有白費,第二天早晨,季家上上下下已經煥然一新。
不一會兒功夫,京裡的紈絝護着一輛馬車浩浩蕩蕩到了門口。
季四老爺和季二爺不敢怠慢立即迎了上去。
冉六爺看着季家父子點了點頭,就向院子裡望去:“老太爺沒有來啊?”
季四老爺不禁皺起眉頭,冉六無官無職竟然還想要長輩向他行禮不成?
季四老爺還沒說話,冉六上前摟住了季二爺的脖子:“你們才上京的時候,小爺也算是給了你們庇護,你可千萬莫要忘恩負義,要記住今日的風光可都是受人恩惠。”
受人恩惠這幾個字,季四老爺聽着逆耳的很,族裡早就有過言語,說他們能來到京城全都是受了族兄的恩惠,如今卻將族兄的女兒嫁去太原府不聞不問,實在是不夠地道。
這冉家六爺這話怎麼都讓人覺得意有所指。
冉六揮揮手:“我請來的這位貴客要下車了,不過他有個習慣,不喜歡被人盯着瞧。全都回避吧,等一會兒花廳裡我再將他引薦給你們。”
季四老爺額頭上青筋暴起,這畢竟是季家,冉家人怎麼敢在這裡發號施令。
“怎麼?不行嗎?”冉六說着向季四老爺看去,一雙眼睛中滿是迫人的光。
冉家這位小爺爲什麼去了太原府京中無人不曉,都是因爲他大鬧了歸德將軍府,起因不過是一盤菜餚而已。
冉六差點被打斷了腿,冉家長輩發話將他逐出京城半年,誰知他藉着李家的案子就這樣風風光光地回來了。
所以冉六是輕易不能的得罪的,否則他定然要掀了季家的房頂。
季四老爺目光一沉,狠狠地看了季二爺一眼,老二怎麼惹了這個煞星,如今他只能退一步:“斌哥,快將客人引去堂屋裡說話。”
冉六臉上露出笑容:“季家果然禮數週全。”
衆人走了之後,馬車簾子掀開,頭戴冪離穿着一身藍色長袍的人下了車。
與冉六比起來,“他”的身材格外的瘦小。
“他”一步步走到季家門前,擡起頭看向季家那靜謐的宅院,熟悉的景緻映入眼簾,從前的記憶頓時如洪水般涌進了腦子。
院子裡那兩株梨樹上的花早就落盡,“他”卻彷彿看到了那一簇簇繁花綻放,如瑞雪壓枝般的情景。
和煦的陽光落在肩膀上,讓人覺得溫暖又安詳,微風輕輕吹動冪離,季嫣然微微一笑,這就是她的家了。
父親、母親、哥哥,她回來了,早晚有一天他們也會在這個家裡團聚。
季嫣然拾步向前走去,青石板路光可鑑人,她熟絡地走進了花廳坐下,只看到窗口幾個僕婦鬼鬼祟祟地向屋子裡望來。
老太爺和堂叔定然沒有料到她今日會出現在這裡。
季嫣然輕輕拍了拍手,好戲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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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三千字。
這章劇情多了點,所以就三千字取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