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還是灰濛濛的,無憂下山後,在一處僻靜的林子裡換上了男裝。她正好可以在裡面多添件襖子,整個人裹得圓滾滾,像個胖乎乎的小少年。
山色空濛,紅塵茫茫,無憂按照地圖標示,決定往南而行,進入南楚邊境最近的一個郡縣,豫州。
無憂在現代便算是南方人,而南方氣候怡人,也適合她休養產子。君昊天或君寰宸本事再大,也絕不可能以身犯險,追到南楚。兩軍交戰,還有哪裡比豫州城這個南北交界處的重城更安全的躲藏處呢?
無憂穿着最不起眼的男裝,滿面塵霜。在頭頂上還特意纏了一塊不辨顏色的灰布條,耷下來一半遮住右臉上的刺字。
剛一出了洛水鎮,她就遇到了最大的阻礙。南軍在偷襲北軍大營受挫後,數十萬士兵南遷,恰好經過此地紮營。當地居民爲防戰事,紛紛拖兒摯女,倉皇涌向南方,人羣擁擠,沸沸揚揚。
無憂早就料想過會遭遇流民,但沒想數量如此之多,以致南軍要分出士兵來押送這些流離失所的百姓。無憂本想混作流民,進入南楚國境,這種場面,她卻犯難了。
正想着,流民中有個小女孩被拋在路中央:";娘,娘,......";她哇哇大哭。
她停在路中央哭,人羣都在向前擠,小女孩一會就被擠得上氣不接下棋。無憂皺眉,擠上去把她抱在懷裡,倉皇四顧,高聲道:";這是誰家的孩子?誰的孩子?";
她與人羣逆向行走,又叫得如此大聲,衆流民紛紛回頭瞧,一農婦從前面死命的擠回來:";晴丫,你在這......";
無憂鬆了一口氣,把女孩交到農婦手裡。
這一鬧,前進的人羣便圍繞無憂形成了一個圈。她方纔高喊的時候,早就泄露了女音,在前面揚鞭押送流民的官兵回過頭來,遠遠地盯着她瞧。
人羣剛剛散開,身邊已經有兩個精壯的士兵夾住她,其中一個還是年輕氣盛的少年,他黑黝黝的皮膚上,一對眼睛閃着精光,瞅着無憂的眉眼對同伴道:";這還是個女扮男裝的。不知道是不是北朝奸細,先抓回去吧。";
";你們......?";無憂心亂如麻,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種事。
戰亂時候,軍隊私戰農田,強搶民婦是常有的事。什麼北朝奸細,只不過是這些飢渴的士兵的藉口,抓她回去的目的,只怕是......
無憂心中大喊不妙。周圍都是押送的官兵,她根本不可能逃掉。只盼望在去南營的路上,能尋到機會,或者是到了南軍大營之後,能遇到個嚴謹正派的將領,查明真相後放她離開。
然而,那兩個士兵並沒有把她押到營寨,而是繞了點路,在營外的一處僻靜林子前,停了下來。
兩個士兵把無憂推向一棵大樹,彼此交換了下眼色,臉上表情極近淫褻:";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無憂一驚,他們竟然這麼大膽,在主帥的眼皮底下強*奸良家婦女?難道南軍的治軍如此鬆懈?
";當然是我先來。我比你投軍早,快五年沒碰過女人了,還不先讓我解解饞。";
另一個無奈道:";好,好,你比我輩份大,讓你是應該的。";
無憂攥緊手心,趁着他們說話的時候,狠狠推開一人,轉身要跑。不料剛邁開步子,立刻被說話的那人撲住了後背,壓在地上。
";真不老實。你先幫我壓着他,等我完事了換你。";男人邊說邊迫不及待地去拉褲腰帶,另一人已經按住了無憂的腳腕。
無憂拼命地掙扎着,那按在她身上的男人卻紋絲不動,背後,還在催促:";快點快點,老子還沒上呢!";
身旁的矮草上撲簌着掉下一團破布腰帶,男人的重量從身後壓了上來。無憂心裡一涼,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她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從沒想到,會遭遇這樣的事。以前在宮裡雖然時刻腦袋不保,但在君昊天和君寰宸的庇護下,也都是有驚無險。可現在......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這般無助......
男人迫不及待地撕扯着她的衣服,因爲她穿了太多,索性直接從下面往上褪。腰間驀然冰冷,她渾身的汗毛都在寒冷的空氣中顫慄了起來。
誰來救救她......
";宸......救我......救救我......";她不住地低吟,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人,甚至想到了君昊天。
到此刻,她終於無法再假裝堅強。被強暴的痛楚,她不想再忍受第二次。如果繼續下去,她寧願咬舌自盡!
突然,一股帶着腥味的溫熱液體濺到她的臉上,是......血的味道!
無憂怔了下,鉗制她四肢的大手忽然鬆了開,那個壓在他身後的男人好像悶哼了一聲,就僵直地翻滾了下來,倒在她身側。
他圓睜的雙眼正對着無憂,嘴裡還在汩汩地吐着血沫,眼球暴突,死不瞑目!
無憂好像中了邪一樣,眼神僵直,一愣一愣地說不出話。
一隻大手驀然伸出,擋住了她的視線,將她與那具屍體的眼睛隔了開來。
";沒事了。";男人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她耳畔輕喃。
無憂卻本能地後退,瑟縮成一團,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那人便不在說話,靜靜地佇立一旁。許久,當無憂終於平靜下來,才擡頭去看。
那人身姿筆挺,穿着暗紫色的棉衣,玉濯面容上,一雙琉璃淺眸深深凝視她:";你好了?終於不哭了?";
是他!?無憂記起,這人是她高燒那晚突然造訪的神秘男子。
除了他一人,背後尚有數十騎。那些男人好像啞巴一樣,在馬上一言不發。而他也泰然自若地在衆人面前拔出染血的劍,用白絲絹仔細地擦拭。
無憂用還在顫抖的聲音問:";先生,是你救了我?";
他嚴酷的面容映襯在雪白的劍鋒上,帶着令人驚恐的寒意:";天子帳下,竟有如此豬狗不如的士兵。該殺!";
無憂哆嗦了一下,看情況,猜測道:";您是軍隊裡的人嗎?";他身後那些人馬,好像都是他的下屬,而他說話的口氣,也如同一個高級將領。唯獨他這一身裝束,不像上陣打仗的將軍,更加像是運籌帷幄的軍師人物。
紫衣男人這纔回眸看她,無暇俊顏稍顯放鬆:";......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無憂納悶。上次他怎麼會在半夜三更出現在那個荒無人煙的空村子裡?他的藥那樣神奇,起初她還以爲他是個世外神醫呢。
這時紫衣男人反問:";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什麼人。一個女孩家,哪裡危險去哪裡。上次是在荒村裡高燒不退,這次又在軍營邊險些被誤了清白,你就一點不害怕?";
無憂被他觸及傷心,淚水又滾落下來:";怕......我怕得要死。方纔我一直在心裡喊,誰來救救我......沒想到是先生你。";
男人像哄小孩一樣拍拍她肩:";我跟你也算有緣,兩次你遇難,都正好遇上我。我就當日行一善吧。";
無憂感激地朝他一揖:";先生兩次救我性命,實爲無憂的大恩人。請教先生姓名?";
他眼神清明,想了一下,重複:";你叫無憂是嗎?姓什麼?";
";姓秦,秦無憂。先生呢?";
他緩緩凝眸,過了半晌,悠悠道:";你叫我子羽便好。";
";子羽先生。";
男人嗯了一聲,又問:";你是哪裡人,準備去什麼地方?戰事莫測,你家人怎麼放心一個小女孩出來?";
無憂猶疑了一下,顧左右而言他:";北帝兵敗......恐怕戰火會北延,我還是往南方去比較安全......";
子羽沉着下巴思考,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她上衣撩起的邊角。無憂趕緊臉紅地把衣角塞好。
";南方也不太平,有計劃的目的地嗎?";
";準備去豫州。";無憂坦白答道。
子羽瞧了她一眼:";豫州不錯。不過此去路途遙遠,可能還會遇到不少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家,行麼?";
無憂理直氣壯地挺直了背:";我可以扮成男人。";話一出口,就覺不妥。她尷尬地扶了扶頭巾,她現在可不就是男人裝扮,還是一眼就被人瞧出來了。
子羽先生貌似嚴酷,但此刻他略一抿嘴,臉頰邊笑渦乍現,比所有的畫中人都要好看。
他回身,從人羣中牽出一匹白馬。那馬體態高傲,身姿不凡,昂首從羣馬中踱步而出。子羽親暱地撫摸馬首,似在它耳畔說了什麼,然後把繮繩遞到無憂手裡:";這馬借給你,不出兩日,你就能到達豫州城了。就算路上遇到什麼危險,以此馬的速度,足以逃生。";
無憂感激地握住馬繮,再次一揖到底:";兩次搭救,贈馬之恩,無憂沒齒難忘。他日機緣再見,無憂定當結草銜環,報先生之恩。";
子羽目光如炬,聲調如水:";不必了。你該祈禱以後再不要見着我纔好。";
無憂納悶,子羽先生已經把她的包袱搭上了馬背,催促道:";走吧,走吧。";
無憂在他的幫忙下爬上馬,他親自抽了下馬,馬跑起來。
無憂疾馳了一段路,再回頭。唯有丘壑,子羽先生人影已經不見了。
他真像個神人,總是神出鬼沒,但每每出現,必然在自己最危險的時刻。無憂攥緊馬繮,向着紅日生起的方向,揚鞭疾馳。
*
子羽先生的馬耐力極佳,無憂日夜兼程,第二日傍晚,就來到了豫州城外。
豫州城門高聳,青石磚塊堆就的城牆上,旌旗迎風招展。馬蹄奔踏在整潔乾淨的街道上,大塊平整的青石鋪就的路面,石縫裡透着數百年積攢的絲絲苔痕,顯得古樸風雅。
無憂呼吸着空氣裡濃郁的古城氣息,有種魂遊夢境的虛幻感。置身在這樣真實的古代城郭,鼻尖嗅着道旁酒肆裡飄出的陳年酒香,很難想象這是一座邊境城市,戰事好像與這裡完全絕緣。
接連奔波數日,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無憂決定先找間客店休息,好好犒勞自己的肚子。她放緩馬速,正在街上尋找客棧,馬兒好像忽然嗅到了什麼,不安地躁動起來。
無憂詫異地撫了撫馬脖子,輕聲問:";阿白,你怎麼了?是餓了?等下就給你喂吃的。";
阿白是無憂給白馬取的名字,顯然,毫無美感與創意。馬兒似乎並不買賬,依然搖頭晃腦的蹬踏着前蹄,無憂只得去拉馬繮。誰知剛一到轉角,白馬的犟勁更大,竟然撒開蹄子,就在大街上奔跑起來。
";阿白!阿白!快停下,你會踩傷人的!";無憂一邊喝斥一邊猛拉繮繩,但馬兒好像狂性大發,不顧一切地直衝。
行人紛紛退避,有大呼小叫者,在街上引起一陣躁動。
臨街某座小樓的二層窗戶裡,一男子端着手中酒杯,驀然一怔,不可置信地俯視街上狂奔的人兒,一雙桃花眼灼灼其華,喃喃自語:";......怎麼是她?";
身側佇立兩名美豔女子,見主子神色有變,遲疑地開口:";主子,那少年明顯是女子所扮,您認識她?";
男子側臉微曬,心情瞬間大好,對二女輕笑道:";無論用什麼辦法,去請她上來。";
二女得令而去,桃花男子的笑容更深,明眸中光影閃爍。
*
街道上,白馬一陣狂奔後,忽然剎住,原地打起轉來。無憂不諳馬術,只是勉強能騎,這一來回折騰得她嬌喘連連。
只見白馬兜了個圈,竟停在了一座雙層小樓下面。
無憂好不容易翻下馬背,責難阿白:";再不聽話,今晚就我吃你看。";
白馬打了個響鼻,不屑一顧。這時,無憂聞到了空氣裡的陣陣香風,那種俗豔的,刺鼻的,香風。
與此同時,十來個裸露的豔裝女子一起從樓內迎了出來。無憂一瞬間明白了這是什麼地方。擡頭,只見便額上乾乾淨淨寫着:";冠、華、居";三個大字。
感情阿白把她馱到了青樓?
正想着,那十幾個女子已經貼到了無憂身上,各個動手動腳,一會戳戳她腰肢,一會摸摸她肩膀,鶯聲細語道:";這位小哥生得好俊俏啊,進來坐坐吧。";
";就是,瞧這細皮嫩肉的,比我的還水靈。";
無憂雖是男子裝扮,對女子的碰觸還是有些不適。更何況這些女子的脂粉味太重,嗆得她喘不過氣來。她只得掩着鼻子道:";各位姐姐,不好意思,小生身上沒帶錢。";
剛要轉身,胳膊已被兩女子扣住:";小哥別走啊,你這麼標誌,讓姐姐我倒貼也願意啊。";
";看小哥你水嫩的,還沒開過葷吧,不如讓姐姐來調教調教。";
這露骨的話刺得無憂耳根通紅。她可是個女子,如何讓女子調教?
見她不答應也不拒絕,衆女子更是齊齊用力,強行把無憂拖了進去!
等兩手離開馬繮,無憂才驚覺,伸着手臂對門外大喊:";哎--我的馬--";
";放心好了,我們會幫你把馬拴到後院去的。";
無憂只見無數蘭花指在她面前晃悠,便被人架到了二樓。
雕花屏風半遮目,玉竹扶疏,茜紗飛揚,好一個風光霽月的煙花地。衆女將無憂按在座上,有的奉茶,有的端來果盤,便都退開站在一邊。
只是無憂一要起來,立刻有人上前按住他:";小哥別急,要是這茶水不好喝,咱們冠華居還有精彩的表演可看。今晚,豫州城最美的姑娘可要登臺呢。";
豫州最美?無憂疑惑地逡起眸子,另一女立刻附和道:";是啊,不知多少公子哥散盡千金,只爲睹咱們冠華居的’美娘’一眼呢。";
美娘......無憂抹汗。
女子的話剛落,周圍的客人們便聒噪起來。
";紫竹,此話當真?今晚美娘肯登臺了?";
";哈哈,爺今兒個可沒白跑!快快去取銀子,今晚定要抱得美人歸!";
衆人聞言,紛紛開始掏身上的銀子。
無憂可算開了眼界,這";美娘";的魅力真大啊。
卻聽那紫竹說:";各位今天可都是託了這小哥的福。要不是他,美娘可不願登臺呢。";
啊?無憂愣愣地指了指自己。衆人紛紛向無憂擁來,睜大眼睛想看看";他";有何特別之處。不過只是片刻,便有人不屑道:";什麼啊,不就是個窮小子!";
人羣一鬨而散。無憂訕訕地吐了吐舌,這時,二樓的燈光忽然轉暗,雕花屏風緩緩向兩側拉開,空穴來風,漫天的茜紗都飄舞了起來!
人羣立刻沸騰,無憂知道,是";美娘";要登場了!
耳畔";怦";的一聲炮竹炸響,整個二樓豁然明亮。不知何人施了什麼法術,所有的銀燭在一瞬間點燃,天花板上各色精美燈飾搖曳生輝。茜紗縈繞之中,一五彩羽衣的美人隨着花雨飄落,如九霄天人下凡,一股馥郁醉人的花香隨風飄來,場中衆人呼吸一窒,頓時目瞪口呆。
無憂也被這精彩的開場所震,只見美人高綰飛天髻,身着彩霓裳,薄紗遮面,玉足緩緩點地。她身材修長,比普通女子略顯高大,但體型勻稱,不顯笨拙,反而更添英氣。無憂沒想到,在古代也有這種一米七八超模身材的美女。
一陣竹擊節拍的清脆旋律響起,美人隨歌起舞,衣袂翻飛。
初時若抑若揚,旋進旋退,曼妙身體爲舞衣遮掩。冶豔妖嬈的眸子,風情流動,讓人魂魄俱銷。而後舞步漸快,一陣緊一陣,柳腰折損,蓮步輕移,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舞到深處,但見衣裳上下飛翻,不復見眉目與身體矣,真如一朵漂浮彩雲。無憂只覺五色繽紛,頭目欲眩,忽然一聲檀板,美人驀然抽出銀色腰帶,在空氣中一抖展開,竟是一把銀光閃閃的軟劍!
外層綵衣隨着腰帶的解開,從美人身上悠然飄落,引人無限遐思。但那綵衣內卻是一襲素白的裹身緊衣。
柔舞止,剛勁申。美人嬌襲白衣,身劍合一,化成劍光閃耀的長虹,一段激烈的劍舞一下子就攫去了人的心魂。竹節清音轉化爲凌厲的鼓點,美人合着舒臂曼舞,姿態美妙,宛如飛蝶逐花,上下飄飛,又如點水蜻蜓,一沾即走,手中寶劍如一彎秋水,飛瀉蔓延,清亮絕倫,那張絕世無雙的玉顏在面紗後若隱若現,恍若一朵迷離盛放的幽曇花,散發出魅人的馥郁芳香。
片刻間,嘈雜的二樓一片寂靜,只聞樂聲和劍鋒絞破空氣的聲音。劍光閃耀亂走,人如飛魂幻影無處不在,劍氣捲起,如狂風橫掃,煙起塵揚,前排客人的衣襬紛紛被撩起。
就在衆人魂牽夢縈之際,鼓點一鬆,歌舞齊止,美人騰旋飛天,飄然而去。
好半晌,衆人才譁然扼腕,張惶四顧,卻不見美人蹤影。冠華居的姑娘們花了好大功夫,才撫平躁動的客人。
無憂暗自感嘆,這趟沒有白來,這";美娘";的劍舞的確值得一看。女子的舞蹈一向以柔爲美,但這美孃的舞步舒張有度,每一個動作都蘊含着深刻的力度,整套舞蹈編排得剛勁有力,不似女子的舞蹈,倒像是一套花式劍法。
就在無憂沉思間,紫竹又開口了:";各位看完表演,別忘了捧場。美酒佳餚早已備好,請各位盡情享用。";
有人不滿,嚷嚷道:";美娘呢?我們要她出來陪酒啊!";
";對啊對啊,我們花銀子可是來看美孃的。";衆人又鬨鬧起來。
紫竹卻神秘地看向無憂:";各位不好意思啊,美娘今晚的恩客已經定下了。";在無憂詫異的眼光中,紫竹一步步向她走來:";就是這位小哥啦。請--";
嚇......?無憂嘴張得幾乎能吞下雞蛋。美娘看上了她?
在一羣姑娘們殷勤的推搡下,無憂被帶到了後臺,美孃的閨房前。
紫竹意味深長地指指留了一條縫的房門,壓低聲音道:";美娘就在裡面了。**一刻值千金,小哥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無憂欲哭無淚,她可是個女人啊,怎麼把握?
臨陣脫逃是不可能了,大不了一進去就坦白身份,做不了情人也能做朋友吧。像美娘這樣有男兒氣概的女子,一定不會拘泥於小節的。
無憂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雕花木門。房間被人爲分割成內室和外室兩間,中間橫着一扇摺疊屏風,用綢絹繪着氣勢磅礴的水墨山河。
外室空無一人,清一色玄黑的傢俱,給人以壓抑肅穆的感覺。幾支疏竹,增添一抹翠色,才讓這房間有了點生氣。
無憂暗想,這美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兒家啊,連品味都這麼特殊。
美娘不在外面,應該就在內室吧。無憂想想自己現在是男兒身份,不方便擅闖女子內室,便就着茶桌坐下。桌上一套上等的紫砂茶具,茶壺還是溫的,似乎泡好了茶在等她。
無憂輕咳一聲,對着屏風那頭朗聲道:";小生叨擾了。承蒙美娘厚愛,受寵若驚。";
說完,畢恭畢敬地抱拳一揖。半晌,沒有動靜。無憂擡起頭,朝屏風那頭瞅了眼,透過屏風底下的縫隙,依稀可見一雙女子的繡鞋。美娘應該坐在牀沿吧,她是害羞,不肯說話?
無憂醞釀了好半晌,才又道:";美娘舞姿,驚爲天人,令小生折服。若能得見美娘芳容,榮幸之極。";
恭維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可那邊美娘依然沒吭聲。是對自己沒興趣嗎?那幹嘛還要在衆目睽睽之下邀請自己入閨房呢?真是奇怪!
無憂等不到迴應,氣悶地坐了一會,順手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入口,立時坐直了身子,好香!
淡而深遠、香而清澈,甘鬱味醇,是上等的虎跑龍井!無憂聞着茶香,不禁想起";南方有嘉木,淡淡茶茗香";的句子來。
美娘既然有心用這樣上等的茶葉來招待她,爲何就不肯露面呢?無憂百思不得其解,索性站起身來,鞠躬道:";多謝香茶招待,姑娘既不願相見,那小生就此告辭了。";
言罷,起身就往門口走。
這時,背後忽然浮起一聲輕笑。笑聲輕盈低沉,似壓抑了許久的釋放,但那沉鬱的聲線,絕不屬於女子,難道這房裡還有男人?
無憂驚慌回頭,內室的屏風一動不動,卻從外室的一幕垂簾後走出一個玉衣翩翩的公子。他步態逍遙,手中摺扇輕搖,傾城之色,讓花月羞閉,一雙桃花媚眼,招搖勾人,長捷隨着摺扇搖動的頻率輕顫着,一室美色讓人呼吸爲之一窒。
無憂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了。
她倒抽口氣,嘴巴半張,大眼一瞬不瞬盯着來人,半晌,結巴道:";炎......炎之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