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在瞳孔中不斷放大,其上流轉的鋒銳之氣猶如實質一般,從秦五雙眼流入,直刺他的心田。秦五肝膽俱裂,執劍的右臂都開始無助的顫抖,但他知道,若擋不住此劍,他就將命歸此處。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壓過了對蔣驚天的恐懼,秦五用盡全身的力氣,揮劍硬擋。
金鐵相擊的清脆之聲,撞擊着每一位觀衆的耳膜,一個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的畫面,展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秦五手中的“殺戮之劍”,被蔣驚天無情的斬斷了。受契機影響,劍身斷裂的同時,秦五狂噴出兩口鮮血。可站在他面前的蔣驚天,卻未曾躲閃,任由這略帶侮辱性質的血水,噴在他那白如錫紙的臉上。蔣驚天嘴角微微上揚,然後便將他那條比鮮血還要略顯幾分殷紅的舌頭,從雙脣之間伸了出來,並輕輕的舔舐着脣邊嘴角的血污。就在這肆虐而玩世不恭的笑容之下,蔣驚天再次將“殺戮之劍”舉了起來。
秦五侷促不安,不過隨着“殺戮之劍”迎頭斬下,恐懼與求生的本能,終於化作了反抗的力量,讓他決心再搏一把。秦五深知,以他此時的心境,絕難擋住蔣驚天這絕殺一劍,所以他決定引爆殺戮劍氣,看看他與蔣驚天誰的命更硬。
蔣驚天雖將秦五的“殺戮之劍”斬斷,使他手中掌握的殺戮劍氣銳減,但仍有五萬之衆。在如此近的距離爆炸,足以將地階強者炸成重傷,更別說是蔣驚天與秦五這兩個重傷之人。在這一刻,整個鬥獸場都劇烈的搖晃了起來,震天的巨響,狂暴的衝擊波,升騰的煙塵,飛濺的碎石。這一切無疑都在提醒着衆人,這場爆炸的威力是如何的巨大。
爆炸之後,鬥獸場便陷入了長達三十息的死寂,所有人都在等候着煙塵散去,靜待着此擊的結果。煙塵雖然升騰數丈,但終究將會塵埃落定,蔣驚天與秦五的身影便在這朦朦朧朧的煙塵之中,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蔣驚天身處在距爆炸中心十二丈的位置,全身都蒙着厚重的塵土,若不是他與秦五體型上有所區別,還真辨認不出來,這兩個“灰人”各自的身份。
在引爆這殺戮劍氣的時候,秦五特意將劍氣調轉到了蔣驚天的身後。這樣一來,蔣驚天便成爲了他的擋箭牌,使其避開了爆炸的正面衝擊。直到蔣驚天頂不住爆炸的氣浪,而從秦五頭頂掠過,他纔不得不直面爆炸的傷害。所以秦五所承受的衝擊不及蔣驚天的一半,但引爆殺戮劍氣對他靈魂的傷害,卻嚴重至極,已經留下了永遠不可治癒的創傷。
萬籟俱寂,誰也不相信這兩人會落得一個同歸於盡的下場,都炯炯的看着場中的兩個灰人。秦五躺在距爆炸中心七丈之處的血泊當中,面白如紙。他身上雖有爲數不多的幾個創口,但這滿地的鮮血卻大部分都是由他的口中涌出來的。秦五的內傷已經到達了無以附加的程度,再加上靈魂的重創,使他正徘徊在生死之間。
反觀蔣驚天,他所在之處的鮮血就要比秦五之處少得多,但誰也不認爲他傷得比秦五輕。他流出的鮮血比較少,只能證明他體內的鮮血,已經流乾淌淨。
這片死寂只維持了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被秦五急促的咳嗽聲打破了。在此時,所有觀衆的心,都高懸到了各自的咽喉之處,更有一些觀衆緊張的捂住了嘴巴,看樣子像是生怕那砰砰亂撞的心臟,趁機從嘴中跳出一般。
秦五用手臂勉強支持着殘破的身軀,坐了起來。他看着蔣驚天那尚且完整的“屍體”,心中大定。這一戰秦五雖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但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因爲殺死蔣驚天,也就意味着他得到了戮神劍尖。七截戮神殘劍已得其二,他將在日後與其他五子的爭鬥之中,佔有無與倫比的優勢。
可就在秦五拿起戮神劍柄,想將戮神劍尖召喚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劍尖明顯有抵抗之意,而且這股抵抗之力還在逐漸增強。秦五神情一愣,緊接着心神大震。因爲蔣驚天身下的血泊,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三息之後,蔣驚天再一次掙扎着站了起來,並擡起頭,戲謔的看着秦五,然後一步一步的向其走去。蔣驚天並沒有死,這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此時他仍能夠站立起來,卻大出了衆人的所料。蔣驚天受創至此,本再無生還的希望,但戮神劍柄的召喚,卻引起了天龍紋的反抗。若秦五再等一會,待蔣驚天最後的一縷生機逝去再做召喚,那麼殺戮劍尖便會脫離天龍紋的束縛,輕而易舉的落入他的手中。可如今卻適得其反,激得天龍紋本能的去尋找力量,將蔣驚天流淌出來的鮮血,又吞噬了回去。觀衆看得糊里糊塗,但由於受到鬥獸場氣氛的感染,使他們無暇多想,便都將這一絲不解,歸結到了戮神劍的身上。
蔣驚天行至秦五面前,地上的血泊同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不用問,自然是天龍紋在作怪。天龍紋在蔣驚天有意與無意的控制下,已由左臂攀爬至了右腿,並從已經破得只剩下鞋幫的靴子探出,吞噬着地上的血液。
秦五看着蔣驚天那黯淡無光的雙眼,逐漸閃耀出了嗜血的光芒,使他心中的恐懼成倍激增,就差最後一絲理智,尚未被其擊破、碾碎,變爲飛灰。在此戰之前,秦五一直認爲自己是戮神劍的宿命之子,其他六人,包括蔣驚天都是命運安排給他的磨刀石而已。不過此刻,如魔神一般站在他面前的蔣驚天,卻徹底的擊毀了他的意志,使其不敢再自命不凡。而認爲蔣驚天斬殺他,是命運所使,無論怎樣反抗,其結果都是一樣。
蔣驚天此時的狀態,已經無法召喚出“殺戮之劍”了,不過他赤手空拳的氣勢,卻不減反增,壓制得秦五喘不過氣來。其實蔣驚天如今散發的氣勢也僅有玄階二三品的程度而已,全都是因爲秦五心中的恐懼,使他將蔣驚天想象成了無法戰勝的敵人,從而在潛意識中將這氣勢放大了數倍,達到了無法匹敵的地步。
蔣驚天一手按住秦五的肩膀,一手揪住他的頭髮。誰都可以看出,他緊接着的一記膝撞,就會要了秦五的命。就在大家以爲秦五必死無疑的時候,看臺北方卻響起了一陣狂笑,“老夫來晚了,險些錯過了這場好戲。”
聞言,秦五神情一愣,頓時從無盡的恐懼中逃脫了出來。在此危機的時刻,他的大腦飛速的旋轉,思維的敏捷程度達到了平時的三倍以上。正所謂人急生智,秦五果然在這生死一瞬之間,覓得了一線生機。只見他勉強擡起右臂,屈指彈射出了一道黑芒,其正中蔣驚天眉心。
不用想,這不顧顏面,強行插話,以聲音幫秦五驅除恐懼之人,自然是銀川。他從北面看臺躍起,腳踏虛空,一步一步的向羅方身處的主看臺行去。秦五有這般變化,衆人自然猜到是銀川以聲音相助所致,雖然大家心中皆有憤恨,但因爲衆人都將所有的精力,聚集在了蔣驚天和秦五兩人身上,根本無暇指責於他,所以此事便被暫擱一旁了。事實上,就算衆人當場指責,銀川也不會承認,只會以巧合將這事搪塞過去。銀川是打定主意,萬獸試煉一結束,他就立馬離開這萬獸城。所以只要能將蔣驚天殺死,他根本就不在乎在座之人到底怎樣看他。甚至只是一絲可能,他都不願意放過。
這黑芒一沒入蔣驚天的眉心,他就立馬僵直在了那裡。忽強忽弱的能量波動從其身體內散出,那嗜血的雙眼也在這一刻變得深邃了起來。秦五勉強將自己的肩膀從蔣驚天的鐵手下解救了出來,然後一咬牙,生生將自己的頭髮扯斷。
從蔣驚天的雙手中逃脫出來,秦五未敢做一刻停歇。他不顧自己一觸即發的內傷,和正在滴血的頭頂,一瘸一拐的向棄權戰鼓走去。秦五在與時間競走,蔣驚天到底能夠“昏迷”多久,他心裡也沒有數。只有在其甦醒之前,敲響棄權戰鼓,他纔可保住一命。秦五也曾想過趁此機會,偷襲蔣驚天,將其解決掉,但他卻怕了。他怕蔣驚天這次仍不會死,那他就再也沒有掙扎求生的本錢了。這就如賭錢一般,當賭徒賭紅眼之時,哪怕只有一成贏的機會,他也敢將全部的身家都押上。但當他輸怕了之時,就算此局有九成的勝率,他也不敢下此一注。而秦五,就是這個輸怕了的賭徒。
“咚、咚、咚”,鼓聲響起,秦五緊繃的神經一鬆,就暈倒了過去。
秦五被救助隊擡走,此場決鬥也就到此結束了。邢雲飛回頭看了一眼銀川,見其不斷的對自己使眼神,想讓自己出手對付正在“昏迷”中的蔣驚天,心中也是一陣遲疑。他若真如銀川所示,必定會身敗名裂。就當邢雲飛在猶豫不決之際,他身旁的燕雲翔卻突然從座位上竄了出去,直奔蔣驚天而去。
“就讓我燕雲翔與蔣兄較量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