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那位丞相大人到底打着什麼算盤。”程安青見慕容子墨漸漸緩過勁兒來,已經準備好了迎接自己的問題,也不客氣,直入主題。她所想知道的,就是席淵的全盤計劃,不過她也料到了,像席淵那樣老謀深算的狡猾狐狸,肯定不會輕易將自己所有的計劃告訴慕容子墨的,只會告訴他該知道的,需要慕容子墨幫助的那部分。不過這樣也行,因爲程安青只想知道的是自己那部分的計劃,只要和席淵對着幹的話,將會給他增添很多的阻撓。
“與席淵的聯盟,是在半年前結成的。我們兩個有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慕容子騫,所以一拍即合。”慕容子墨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來。“我一直仇視慕容子騫,想讓他爲曾經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但是又無力於改變現狀。你知道,他那時已經是一個叱吒風雲的王爺了,是王朝中除了皇上勢力最大的人,屢立奇功,平定叛亂,重權在握,我一個體弱多病的慕容王府‘大公子’,又能做些什麼呢。所以許多年來,我一直都選擇壓抑心中的仇恨,對慕容子騫以禮相待,從來不發生衝突,經營我的事業,結交我的朋友,四年前還結識了你,那時候我已經非常滿足,了無遺憾了,甚至一時間都忘記了我有這樣一個眼中釘。”
“直到半年前,我的一個商場上的朋友請丞相大人來了桃花樓。他是一個大人物,當時我又在桃花樓,所以勢必得出來迎接,這樣便通過了我這個朋友認識了當朝丞相席淵。那段時間其實一直聽到朝堂之上的席丞相總是和慕容子騫對着幹,而子騫每每回府都比往常臉色更暗,我便知道,這個席淵已經在各方面挾制住他了,可以和他有的一拼。所以當認識了席淵之後,我對他非常感興趣,而在和他深入交往了兩三次之後,更加覺得他是個城府極深且才幹極高的男人,怪不得連不可一世的慕容王爺都對他沒有辦法。”
“他的觀察力非常敏銳,很快就看出我與子騫有嫌隙,便提議我們兩個結盟,希望得到我的幫助來推翻慕容子騫,並且會在事後扶我坐上慕容王爺的位子。我對地位權利什麼的並不感興趣,但是我卻在意這已經拖了十幾年的復仇。所以我答應幫助他了,但是我那時候卻一點都不知道,我已經陷入了不可挽回的漩渦。”
“你不知道,席淵的野心不僅僅在於推翻慕容子騫,獨攬朝政。”程安青嘆了口氣道,“而是在於……”
“在於謀朝篡位。不錯。”慕容子墨輕聲地說出了這幾個詞,也明白這是大逆不道的。不過他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漸漸地也不怎麼害怕了。像謀朝篡位這種事,不成功,便成仁。而成仁無非就是一個死。長年累月的病痛早已讓慕容子墨對生死看得很淡了,他知道就算席淵謀朝篡位失敗,自己牽涉進去被治罪,憑藉慕容子騫的影響力,也不會牽連到慕容王氏的,如果只讓他一個人去赴死的話,他也不會害怕。
“當你
知道他是要謀朝篡位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要抽身麼。”程安青見慕容子墨輕飄飄地說出這幾個重如千鈞的詞,不由得問道。
“婚宴當日夏玠說的那番話,難道還沒有讓你醒悟過來麼?”慕容子墨反問道,“他是個昏君,他貪圖享樂,沉溺於安逸,不理朝政,將所有的事都交給席淵,這和席淵當皇帝又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是一個地位和名號的問題。席淵他雖然陰險狡詐,但你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善於治國,至少他會是一個比夏玠這種徒有其名有用得多的皇帝。對我來說,差別僅在於此。誰當皇帝對我來說都沒什麼影響,只不過我現在是站在席淵這邊的罷了。”
程安青看着慕容子墨,感覺他一點也不柔弱,而是如此的堅定,也不知說他是執着得有些偏激好了,還是說他淡漠得有些現實了。
“我從來都沒有後悔支持他,支持他的立場,支持他的計劃。直到他向我要求貢獻出你。”慕容子墨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回憶,又好像是在對着葉青懺悔,“那日我與你相伴夜遊,正好偏偏碰上了他,雖然只是偶遇寒暄一番便分開了,我甚至都沒有費力去跟你解釋他和我的關係,我又怎麼想得到,當時他便認定了你是執行他最新計劃的最合適的人選了。”
“那夜過去之後,我再與席淵議事的時候,他便向我提出了這個要求。我當時便一口拒絕了。但是……”慕容子墨回想到自己不得不將葉青貢獻出來的時候,閉上了眼睛,顯得很痛苦。程安青用力捏了捏慕容子墨的手,鼓勵着他說下去。“你知道我並不怕死,但是他卻用我慕容王氏的命脈來威脅我。他告訴我,如果我不配合,而他依然成功了的話,必定不會手下留情,將慕容王氏滅門,而不是像之前與我商議好的,讓我掌管慕容王氏,爲他服務。我……我不可能爲了我自己的仇恨,將我整個傳承了幾百年,從王朝建立便存在的家族付之一炬,所以我便……”
“所以你就對我說了那句話。”程安青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個聲音曾經也出現過,也是這麼一句話。
我想讓你嫁給我的弟弟。
就是這句話,擊碎了葉青的心,將她擊落了萬丈深淵。程安青腦海中的記憶漸漸清晰了起來,她已經記起了,就在她要參加選妃大會的前一夜,還和她所愛的男人繾綣纏綿了一整夜,然後他在她的耳邊提醒着她明日的重要性,葉青最終在慕容子墨離去之後,選擇了服毒自盡。
在慕容子墨剛提出這個要求以後,葉青便有尋死之意,但是她等了一週,只是希望慕容子墨可以改變主意。但是她等來的只不過是慕容子墨的肯定。所以最終,見事情再無迴轉,葉青懷着悲傷與落寞,妝扮了自己一番,服毒而死。
程安青輕輕地笑了,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你現在還依然認爲,像席淵那樣的人可以成爲一個好皇帝麼。爲了自己的
計劃,不惜會去滅門整個王族的人。去利用一個弱女子來達到自己目的的人。夏玠的確是個昏君,但至少在他的統治下,百姓們都算安居樂業。席淵他不會成爲一個明君,只會成爲一個暴君。你懂麼。”
“你說得對。”慕容子墨說道,但是並沒有很明顯得贊同程安青話的意思。
“即使你覺得我說得對,你依然要繼續走下去,支持席淵?”程安青有點不能理解了,爲什麼有些人明知道這條路是錯的,卻依然要走下去呢。就像明知道眼前就是無底深淵,卻還是要往前走,甚至要跳下去。難道就不懂得懸崖勒馬麼。“還是因爲想要報復慕容子騫?”
“這已經不僅僅事關慕容子騫了。”慕容子墨淡淡地說道,“計劃已經進行得很久了,不爲人知的影響在滲透着,恐怕你現在就算想挽回,也是不可能的。”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絕對不可能的。”程安青緊盯慕容子墨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只要她程安青想,她照樣也可以偏執得可怕。“告訴我,席淵下一步的計劃是什麼,他到底想讓我做什麼,不可能就引誘一下夏玠,挑撥一下這兩個人的關係吧。那他在我身上下的賭注也太大了,如果我做不成,難道他還有備用的計劃麼。”
“他的確在你身上下了很大的賭注,而且也絕不僅僅只是想利用你離間慕容子騫和夏玠的君臣與朋友關係。”慕容子墨承認道,覺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葉青的眼神是如此的凌厲,“最終,你會進宮,到夏玠的身邊。那時候,你的作用就像歷史上那些誤國的紅顏一樣了。”
“你是說……”程安青慢慢地消化着慕容子墨的這句話,“我是要用美色勾引夏玠自己親手毀了他的王朝?就像……”程安青腦海中閃現出了褒姒西施之類的誤國美人兒的名字,合着席淵還想讓她當一個像西施一樣派去誤導人家君王的間諜啊。“然後呢?然後引起民憤,好讓你們出師有名?”程安青非常聰明,很快就推理到了席淵的下一步計劃。
“不錯。”慕容子墨從容道,“等夏玠漸漸從昏君轉爲你所說的暴君,激起了民憤,我們就會藉着‘清君側’的名義逼宮。席淵在內,我在外,裡應外合。加之慕容子騫此時已與夏玠分道揚鑣,或者已被夏玠革去兵權,自然無法相助,逼宮奪位簡直是輕而易舉。”
說起這個計劃的時候,程安青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然看見了慕容子墨臉上閃過了一絲得意之色。而程安青自己也有點佩服,席淵這個計劃正如草蛇伏線,蜿蜒千里,一氣呵成,成功的機率非常之大。
當然,這是在葉青的配合之下作爲基礎的。若是葉青不配合呢,整個計劃都將不成立。
“我不會這麼做的。”程安青直起了身,鬆開了握住慕容子墨的手,放回了自己的膝上,端莊地說道,“我不會助紂爲虐,最後落得一個千古罵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