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墨心中懷着猶疑和猜測回到了流雲閣之中,因爲身體的原因在流雲閣之中休養,也無法幫助慕容子騫料理葉青的喪事,幸好還有慕容子勳在府上幫忙。
慕容子騫如自己所說,一連在靈堂之中親自守了七夜,每夜靜靜地獨自一人陪伴着葉青,與她度過最後一段可以相處的時光。
第八日清晨。
今日應是慕容王妃下葬之日,所以一早便要封棺,然後開始一系列流程,將慕容王妃的棺槨送入皇城之中慕容王氏的祖墳下葬。衆人都整裝待發,但是卻遲遲沒有得到慕容子騫封棺的命令。
慕容子騫依然呆在蓬萊苑裡的靈堂裡,守在葉青的棺槨邊。他想了許久,終究沒有勇氣下達這個命令。
這道指令一下,就意味着真的要將葉青封在棺材之中,他便再也無法看見她了。這樣的想法讓慕容子騫無法忍受,即使葉青已死,他卻依然無法放手。
慕容子勳攜着薛妙言來到了蓬萊苑之中,表面是爲了封棺之事,實際上,是因爲昨晚他已經意識到救醒葉青的時機已經到來了。
他昨夜已經派人將一些石碑運入了蓬萊閣內室,就是爲了偷樑換柱,代替葉青的重量。只要今日,攬下這封棺的差事,再調開慕容子騫,先救出葉青,然後將石碑放入棺材之中掩蓋好,蓋上棺蓋,命人封死棺槨,如此一來,誰也不會知道,裡面的慕容王妃已經死而復生,被替換走了。之後隨着棺木入土,一切的秘密與謊言,也將會隨之入土。
“王爺,若是不忍心,這些事就交給子勳去辦吧。”薛妙言連忙說道,“這些天王爺您勞心勞神的,也該休息下了。這樣吧,我陪您去園子裡歇歇,吃些東西,如何?”說着,薛妙言衝慕容子勳使了個眼神。
“對對,王兄,這封棺之事就由我來料理吧。”慕容子勳說道,“你就和妙言去吃些東西,等辦好了我自會向你稟報,然後送棺入祖墳下葬。”
慕容子騫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他也並不堅持了,他也許真的高估了自己。他以爲可以將此事從始自終都親自料理,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的精神已經疲累到了一個頂峰,而他的哀痛也很難再壓制住了。如果再這樣牽強下去,真有可能如衆人所想的那般倒下,這是絕對不行的。
要親眼看着葉青被封入棺槨之中,花容月貌再也無法相見,慕容子騫光是想一想便心如刀絞。他只覺得自己大概真的無法親自完成這件事了,便點了點頭道:“那……好吧。子勳,你……”慕容子騫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走到了棺槨旁,想最後再看葉青一眼。她還是那樣,面色寧靜,只像是熟睡了一般。慕容子騫到現在,依然還不願相信,自己摯愛的人已經離開了。他輕輕一笑,伸出手去極溫柔地輕撫葉青的臉龐。他凝視了葉青很久,這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棺槨旁邊,眉宇間凝着深深的憂愁,走出了靈堂。
薛妙言朝慕容子勳點了點頭,然後跟在慕容子騫後面追了上去。慕容子勳見二人已經離開了,便立刻關上了靈堂的門,來到了棺槨的旁邊,從懷中拿出了薛箴早已化開了醒香丸的蜂蜜水,扶起了葉青的頭,將藥劑喂葉青服了下去,又將
葉青放下,緊張地看着葉青的情況。
程安青緩緩吐出了一口濁氣,漸漸感受到了口中胸中都溢滿了芳香,一種熟悉的芳香。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前方,只見有一個人正望着自己。她的眼前還有些模糊,一時無法分辨出那是誰,竟覺得那人有些像慕容子騫,她便下意識地向那個人伸出了手去。
那個人一把抓住了程安青的手,將她拉了起來,一邊說道:“沒時間浪費了,快點出來。”
程安青又深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清醒了一些。她被那人拉出了躺着的地方,搖了搖頭,雖然覺得有些頭痛和混沌,但已經好多了,又看向了那個人。
並不是慕容子騫,卻是慕容子勳。
程安青嚇了一跳,還沒問慕容子勳爲何會在這兒,卻又發現周圍一片素白,而自己剛剛爬出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具棺槨。
程安青這纔想起來,自己不是已經死了麼。她清楚地記得,自己在赤猊苑的園子中,被齊暉抓住強行灌下了毒藥,然後倒在了地上便死了,現在……程安青連忙摸了摸自己的臉,似乎還是完好無損的,不免十分奇怪。
她剛想說話,發覺舌下有個東西竟十分苦澀,便下意識一口將其吐在了地上。看着地上一顆小藥丸似的東西,不由得說道:“什麼鬼東西。”
慕容子勳看了一眼地上的藥丸,一邊將內室中的幾塊石碑搬出放入了棺槨之中,一邊好笑地說道:“腐香丸,防止你屍體腐化的丹藥,王公貴族一直用其保持屍體不腐不敗。”
“屍、屍體?”程安青又感到一陣眩暈,一邊結巴道,“那我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啊?”她腦子裡不免想到了殭屍之類的東西,自己明明是死了,現在卻又站了起來,看着這古怪的一幕,着實有些無法理解。
“你自然是活着,”慕容子勳快速地解釋道,“你先到內室躲一躲,我一會兒來帶你出去,一會兒自然會有人向你解釋的。”
程安青聽慕容子勳肯定她是活着的,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但是程安青頓時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慶幸自己竟然還能大難不死。她也不再多問,聽話扶着牆轉入了內室之中,只覺得腿發軟,站立不穩,只好隨意找了一處坐了下來,悄悄地觀察着外面的動靜。
慕容子勳將石碑都放置妥當了以後,將原本鋪在葉青身上的葛巾蓋在了石碑之上,然後將棺木蓋了起來,走了開來。
不一時他便又回來了,帶回來了兩個王府的僕人,對他們說道:“好了,封棺吧。”
只見僕人得到了慕容子勳的命令,便來到了棺木旁開始將棺材給封死。慕容子勳看着他們完工以後,然後又說:“去稟告王爺一聲已經完工,等他準備好了即可將王妃下葬。”
兩個僕人應了一聲,便離開了。
慕容子勳立刻來到了內室中,對程安青說道:“蓬萊閣後面有一暗道,可以通向王府外面。你一直順着暗道前行,薛箴會等在出口處接應你,將你帶回將軍府。等慕容王府的事辦妥後,我自會攜妙言回府的,快去吧。”
“啊?”程安青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慕容子勳催促着走進
了暗道之中。慕容子勳送她進了暗道之後便離開了,而程安青只好向前走着,心中有些忐忑。
將王妃下葬。程安青想着,自己不是還活着麼,爲何還要繼續葬禮?爲何搞得像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似的,竟要偷溜出王府?程安青心中雖然不安,而且也沒那麼相信慕容子勳,又感到四肢無力,行走艱難,但是想到了他說薛箴正等着自己,便也只好這樣緩緩地拖着沉重的身軀走下去了。
過了許久程安青終於走到了暗道的盡頭,看見那邊的門打開着,果真有一個人站在那兒。程安青走了過去,試探地喊了一聲:“薛箴?”
那人轉過了身,向程安青伸出了手臂。程安青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他的手,借力走出了暗道,走入了明亮之中。
等在那裡的人,果然是薛箴。程安青剛想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薛箴示意她噤聲,拉着她從一個陌生的園子裡走入了一間房子中,然後道:“先換身衣服吧,你這樣太引人注目了。衣服就在內室之中。”
程安青轉入了屏風後的內室,便看見了一個巨大的鏡子中映出的自己的身影。
依然是葉青傾國傾城的容貌,脂粉未施猶自美,只不過換上了一身毫無雜色的素白衣裳,着了一條白裙,身上沒有絲毫的裝飾品,長髮整齊地挽在耳後,垂落在腰際,就似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仙子一般,素潔得動人心魄。
程安青看見自己依然是葉青的容貌,未免覺得有些可惜。不過既然活過來了,也不能如此挑三揀四。她看見了椅子上整齊地擺放着一整套男裝,莞爾一笑,解開了自己的衣襟,一邊問外面的薛箴道:“這是哪兒?”
“這是慕容王氏名下的一處官邸,一直廢置着。”薛箴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後院連着通向慕容王府的蓬萊苑的暗道。”
“慕容王府之中的暗道還真是數不勝數呢。”程安青不由得調侃道,光自己知道的暗道,就有三條了,但還不知偌大的王府之中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暗道,還真可謂狡兔三窟,也不知建那麼多條暗道到底是爲了防備什麼,若是被外人知道了,有人想通過暗道偷偷潛入王府,豈不是更方便了。
“也不能說這些暗道沒有用處。”薛箴也笑道,聽見葉青的笑聲他便放心多了,看來賜死之事並沒有給她帶來什麼陰影,她還是如此調皮開朗麼。“至少今日就用上它來救你一命了。”
“多謝你救我一命,不過我得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程安青穿上了男裝,並不是什麼錦衣綢服,只是一身暗灰色的如同小廝一般的裝扮。程安青將頭髮全數攏起,用髮帶纏了起來,然後走出了屏風。
“委屈你了,不過恐怕這段時間你得低調點。”薛箴見了葉青的裝扮,滿意地點了點頭,“皇城之中有不少認識你的人,所以回將軍府的路上,最好不要遇到任何的麻煩。所以你還是不要扮得那麼顯眼纔好,並且要稍稍低調一下。”薛箴看見程安青笑着撫平她的衣襟,又不由得笑道,“恐怕這對你來說有些難度。”
“走吧。”程安青揚眉道,“你放心,我頭還暈乎着呢,恐怕鬧不出什麼事兒來了。”程安青只想快點前往將軍府,因爲她心裡還有一大堆疑問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