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
含元殿側殿中
小狄和長孫無垢兩個人細心的爲李閒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將哪怕是最細微的褶皺也仔細的舒展平整。144書!院無。,白玉帶,簇新筆挺,讓本就俊朗的李閒看起來多了幾分威嚴。這身衣服是小狄她們幾個親手縫製,並沒有用宮廷專用的裁縫工匠。衣服上的每一顆珠子,每一塊翠玉,都是她們認真縫好的。
在含元殿中,數百名臣子已經肅立等候。
幫李閒將衣服整理好,長孫無垢等人開始幫小狄整理她的朝服。華美而富貴,看起來端莊而尊崇。
“緊張?”
李閒看着小狄有些發白的臉色輕笑着問。
小狄點了點頭,手心裡都是汗水。
“我也緊張。”
李閒掏出一塊潔白的緤布手帕,幫小狄把額頭上細微的汗珠擦去:“前陣子大婚的時候也見你這般緊張,還有膽子跑去和獨孤他們拼酒,回到新房裡也不說安安生生的坐着,硬是把嘉兒和無垢還有青鳶凰鸞她們幾個全都灌醉了。我回去的時候,一屋子的睡美人。”
小狄臉一紅垂下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提醒道:“以後在臣子們面前,不能再自稱我了。”
李閒嗯了一聲,笑了笑道:“我記得了。”
小狄偷眼看了看外面,忍不住輕聲嘆息道:“大婚的時候葉姐姐就沒有趕回來,也不知道今天這麼大的日子,她會不會來。她以前總是說要回江南定居,把草廬延續下去,可誰想到在草原上竟是說什麼也不肯回來了。還有朵朵……她本該也一同回來的。”
李閒沉默。
他緩步走到銅鏡前,看了看鏡子裡頭戴九龍冠,身穿赤黃色龍袍的自己。鏡子裡的自己熟悉而陌生,恍如一夢。
“她們會回來的。”
他說。
“總覺得有些遺憾。”
小狄嘆了口氣,隨即又笑了起來:“今天這日子太隆重了些,不能提不開心的事。等過陣子沒事了,我就親自去塞北把她們兩個都接回來。還有阿史那結社率那個小丫頭,也想她了。”
長孫無垢笑道:“娘娘現在的身份,想出塞可是難了。別說出塞,就是出長安城也是前呼後擁,離着草原還有很遠朵朵姑娘和葉姐姐就能聽到消息,必然會來迎接的。”
小狄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奈。
“時辰到了麼?”
李閒問。
“快了,一會兒時辰到了,杜如晦大人會親自來請您。”
一個太監彎腰說道。
李閒點了點頭,又仔細看了看銅鏡裡的自己。
也不知道今天這個日子,會不會出現在後世的歷史書上。當那些坐在明亮教室裡的孩子們看到這一段的時候,心裡又會想到什麼?他們或許永遠也不會想到,書寫這段歷史的人也曾經和他們一樣坐在教室裡聽講。李閒想到這裡的時候忽然笑了笑,因爲他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
前世他上歷史課的時候,課本都疊了紙飛機。記得有一次跟風,也曾經隨性在歷史書上畫了一副杜甫很忙。而現在,杜甫還在輪迴中等待着呢。
“陛下,時辰到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輕聲提醒道。
“走!”
李閒拉起小狄的手,微笑着說道:“去聽聽那些人怎麼歌功頌德。”
……
……
御書房
李閒看了看桌子上厚厚的一摞奏摺,心裡嘆息一聲,以後的日子只怕每日都要在批閱這些東西中度過了,他到現在也不能理解的是,上輩子電視劇裡那些個風流皇帝,是怎麼一邊做千古明君一邊沾花惹草的。
大唐貞觀朝第一位宰相杜如晦坐在對面不遠處的椅子上,看了看皇帝陛下的表情想要說什麼卻又忍住。
李閒把思緒收回來,看向杜如晦問道:“遼東那邊一直不太平,這件事總不能就這麼懸着。對高句麗用兵是早早晚晚的事,與其等着日後將軍們都懶惰了士兵們都散漫了,不如趁着現在把該做的事都做完。朕知道連年征戰,國庫裡也不富裕……所才叫你來,看看這一仗打得還是打不得。”
“淵蓋蘇文這陣子越發猖狂了,不打……他們還以爲大唐沒能力對偏遠的遼東動兵,但是打,也不能如前朝楊廣那個打法。那根本就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去遊山玩水的。”
他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地圖,眼神裡閃爍着一種貪婪的光彩。
“遼東是必然要打的。”
杜如晦想了想回答道:“但是陛下,這一仗不能求速勝。可以調遣一得力大將,鎮守遼西,緩緩圖之,不必勞師動衆傾盡全國之兵。遼東寒苦,每年適合征戰不過數月而已。臣以爲,當連年施壓,然後一舉平定。”
李閒點了點頭道:“朕也有這樣的念頭,回頭把玄齡和輔機懋功他們幾個都找來,在一起議議。不過朕想先問問你,征伐遼東,你心裡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新晉的鷹揚郎將薛仁貴,勇武過人,可當重任。”
杜如晦垂首道。
李閒嗯了一聲道:“薛仁貴年輕氣盛,還不適合做領兵主將……這樣,讓秦瓊爲遼西道總管,徵西兵馬元帥。薛仁貴爲先鋒將軍,領兵五萬出征。其他所需兵馬,在涿郡,博陵,魏郡等河北之地調用。讓陳雀兒的水師協同,慢慢打,一開始不急着大規模用兵,每年派人過去燒一燒良田山林,刺殺一些城主將領。朕給秦瓊和薛仁貴三年,三年不夠就五年,遼東平定之後……水師順勢而下,還有個地方是必須要打的。”
杜如晦點了點頭,想了想之後說道:“其實徵遼東,羅藝倒是更適合些。”
李閒擺手笑道:“他自己已經有了那個心思,朕也不能逼他。羅藝進長安第一件事是來見朕,第二件事就是帶着他的親兵隨從闖進王薄的家裡一刀把王薄卸掉了腦袋。當初在齊郡的時候,王薄傷過士信,這個仇羅藝一直沒忘。”
“朕已經把他的郡王降爲國公,讓他去江南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老了。”
杜如晦忍不住搖頭:“羅蠻子……”
李閒擺手道:“他可不是真的什麼蠻子只會動粗不會動腦子。你現在難道還猜不到,他爲什麼敢明目張膽的闖進朝廷官員的府邸殺人?”
杜如晦微微皺眉,然後搖了搖頭:“臣愚鈍。”
“你不愚鈍,你只是在裝傻。”
李閒笑道:“羅藝是怕朕對他有戒心有疑心啊,他是故意犯了個說小不小說大不太大的過錯,讓朕把他的郡王給剝了。畢竟一門兩個國公,已經是天大的榮耀……他也是在讓朕安心,看起來莽撞,其實心裡頭謹慎的誰都比不上他。朕降了他的爵位,只怕他還會在家裡偷着笑。”
“還有件事。”
李閒想了想說道:“過陣子各道總管就要輪調,你看看那些個封疆大吏們該怎麼安排。”
杜如晦沉默,然後小心翼翼的從袖口裡取出一份奏摺,站起來緩步走到李閒面前,躬身雙手呈遞過去:“陛下,這是羅士信,程知節,雄闊海,裴行儼,薛萬徹,李道宗,張公謹等人的聯名奏摺,請求陛下准許他們安心休養,卸甲歸田。”
“歸個屁的田。”
李閒把奏摺接過來隨手丟在一邊,笑罵了一句說道:“你回去安排一下,朕今日在暢春園宴請所有國公……他們願意歇歇就歇歇,等朝廷要對外動兵的時候,還得靠着他們。”
“臣遵旨。”
杜如晦垂首,悄悄的鬆了口氣。
……
……
大唐貞觀六年。
遼東平定,東瀛四島亦定,皇帝大悅,率領重臣出長安,視察遼東之地。這次出行並不如何隆重,只是帶了朝臣三百,甲士五千。離開長安城之後就走的水路,水師副都督來淵親自帶兵沿途護送。沿途也沒有多做停留,除了補充必要的補給之外船隊很少靠岸。
到了遼東,皇帝陛下賞賜了有功的將士,然後返回涿郡,從草原來覲見大唐皇帝陛下,專門來送賀禮慶祝大唐收復遼東的突厥可汗已經在涿郡幽州城等候二十天了。
李閒洗了個熱水澡收拾了一下之後,就讓人把外面等着的突厥可汗等人叫進來。他纔在椅子上坐下,一個熟悉的身影便有些迫不及待的衝了進來。在看到李閒的那一刻,這個人竟是傻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拜見大唐皇帝陛下。”
她彎腰施禮,因爲激動胸脯起伏的有些劇烈。
“還是叫先生吧,聽着順耳。”
李閒笑了笑,示意僕從都出去。
他招了招手,阿史那結社率終於忍不住,跑過去到了李閒身邊,眼睛裡有晶瑩的淚珠兒在轉動。
“你姐姐呢?”
李閒擡手抹去阿史那結社率眼角的淚水笑問道。
“在這裡。”
門口響起一聲略微沙啞但十分動聽的聲音,一襲白裙身材婀娜的阿史那朵朵牽着一個五六歲小男孩的手緩步走了進來。在旁邊跟着她們的,是一襲紫衣笑顏如花的葉懷袖。這兩個女人出現在之後,屋子裡頓時都添了不少光彩。
李閒在看到阿史那朵朵姐妹和那個小男孩的一瞬間就忍不住站了起來,伸出手指着那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他離開椅子,快步走過去,蹲下來仔仔細細的看着那小男孩的臉,顫抖着手想要去抱抱他。
“孃親……他是誰?”
小男孩躲在阿史那朵朵背後,怯怯的問了一句。
阿史那朵朵將小男孩抱起來,走到李閒身邊。她嘴角上都是笑意,就這麼看着李閒,微笑中帶着些狡黠的問道:“這是突厥王庭下一代的大汗,可不是隨便抱的,不過……突厥既然是大唐的屬國……那麼就請大唐皇帝陛下爲這孩子賜個名字吧。”
李閒身子微微一顫,伸手把小男孩抱了過來用自己的臉摩挲孩子嬌嫩的臉頰:“李念……就叫李念吧。”
阿史那結社率笑着走到他們身邊,握着小李念的手問道:“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孃親說,我要喜歡爹爹……可我沒見過爹爹。”
……
……
後記
據說,後來被尊爲大唐聖祖皇帝的李閒在某天,曾經這樣讓史官記下這樣一段話。但是很快,這句話他又命令刪了去。這個史官後來因爲玩忽職守收受賄賂篡改皇帝言行記錄,而被處死。這一段記錄下來卻又很快消失不見的話,再也沒人聽過。
中原執天下權柄者,我李氏子孫。
草原執天下權柄者,亦是我李氏子孫。
天下執天下權柄者,朕。
朕從沒想過屠盡草原之人,但卻從不忘讓草原之人俯首稱臣。
……
……
記在後記之後
將明上傳整整一年,三百萬字。今天完本,內心中的不捨格外濃烈。最想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稍後我會寫一個關於將明的總結上傳在作品相關。請大家繼續支持知白的新書,爭霸天下……一個作者,不一樣的熱血豪情。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