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知節緩緩甦醒過來下意識的擡手揉了揉依然痠疼的後頸,他剛剛坐起來的時候神智還有些不清醒,揉了幾下脖子後猛然反應過來,他幾乎是跳起來的忍着疼便往四下裡打量,只是徐世績已經不知道走了多久,哪裡還能看到他的影子?
程知節茫然四顧,找不到徐世績的蹤跡,心裡正急的想不出辦法,忽然他腦子裡猛的一亮似乎猜到了什麼。
再想起剛到徐世績軍帳時候,徐世績神色放佛就有些許慌張,程知節越發覺得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他急匆匆跑到過道處拔了一支綁在木樁上的火把,回到原處仔仔細細的在地面上照了照,雖然地面塵土上都是凌亂的腳印,但程知節判斷徐世績走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腳印肯定在最上面只要仔細辨認應該能看的出來。
只是他從來不曾做過這些事,哪裡能分辨的出徐世績的腳印?
正急切間,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程知節回頭去看原來是謝英登跑了過來,他立刻問道:“你有沒有看到懋功?”
謝英登二十歲左右,眉目俊朗,是個標誌的俊俏青年,平日裡喜歡穿一身儒衫更是顯得卓爾不羣。此人年紀雖輕但睿智而善辯,心性沉穩,難得見他有手忙腳亂的時候。可是此時他臉上的神色也是焦慮急迫,聽程知節問他有沒有看到徐世績立刻就愣了一下。
“你也在找軍師?軍師不是與你一道走的嗎?”
程知節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別人,於是低聲說道:“走到這裡的時候懋功忽然使詐將我打昏,我懷疑他是要去投燕雲寨李閒!你沒看到他?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了,這下可是糟了,他怎麼能如此糊塗?!”
“沒走多久!”
謝英登急切道:“剛纔我和伯當在大哥帳中與單二哥起了爭執,我氣不過便要回去睡覺,遇到巡營的士兵說看見軍師往東北方向去了,我想着再勸勸軍師便一路追過來。那些巡營的士兵說軍師孤身一人,我就怕出什麼事,緊趕慢趕還是晚了。”
“沒多久?”
程知節連忙道:“你沒有告訴那巡營的士兵不要亂說?”
謝英登點頭道:“我只說軍師要去前面查崗巡哨,便一路追過來了。”
“那就好!”
程知節點頭道:“咱們現在去追,或許還來得及。”
“要不要告訴大哥?”
謝英登皺眉問道。
“不行!”
程知節急迫道:“單二哥對懋功有些偏見,若是告訴了大哥自然也就瞞不住單二哥,咱們再想拉懋功回來也不能了,你聽我的,這件事絕對不可以說出去。你若是跟我去追便一起去,若是不跟,你只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咬金哥哥說的什麼話!”
謝英登道:“咱們這就走,若是追不上軍師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兩個人隨身也沒有帶着兵器,想了想索性連火把也不帶着,趁黑一路往東北方向去追,繞過巡營的士兵後悄悄從拒馬上翻過去,兩個人咬着牙一路狂奔。只是急切間也不知道方向對不對,黑夜狂奔,哪怕方向偏差一丁點出去的遠了也休想再找到徐世績。只是此時兩個人也沒了別的辦法,只能拼了一口氣狂奔。
就這麼追出去足足二里左右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兩個人商議了一下,決定分頭尋找。
因爲白天和燕雲寨的人馬沒有打起來,瓦崗寨的人擔心雷澤城中的燕雲寨人馬和城外的人馬裡應外合,所以翟讓下令大軍後退二十里安營。這二十幾裡的路程,黑夜中茫然不辨左右東西,要想追上徐世績何其之難。
……
……
追出去六七裡之後謝英登長了個心眼,沒有再發力狂奔而是停下來恢復了些體力,然後緩緩往前走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音,同時側耳傾聽周圍有沒有什麼異樣。之前聽程知節說懷疑軍師去投燕雲寨,若果真如此的話說不得燕雲寨那邊會派人接應。畢竟在戰場上的時候軍師和那燕雲寨的大當家李閒短暫的交談過幾句,當時大當家翟讓和二當家單雄信已經返回本陣,軍師和那李閒是不是約定了什麼倒也無從得知。
所以謝英登不敢再跑的急了,萬一被燕雲寨接應的人馬發現,非但拉不回來軍師,只怕還要將自己賠進去。
就這麼摸索着小心翼翼往前行走,謝英登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悶哼。那種聲音,就好像是有人被一棍敲在後腦上發出來的呼聲,聲音不大,但謝英登可以肯定是有人被偷襲了。
只是他也沒急着衝過去,而是第一時間伏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之後謝英登仔細側耳傾聽,從聲音判斷有人朝着自己這邊快步走了過來。謝英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等到黑暗中那人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猛的躍起來,一把勒住那人的脖子將其放倒在地。
“你是什麼人!”
他掐着那人的脖子低聲問道。
那人掙扎了幾下,聽到謝英登說話忽然一愣:“可是應登兄弟?”
“咬金哥哥?”
謝英登一怔,連忙鬆開手將程知節拉了起來:“怎麼會是你?”
程知節揉了揉脖子道:“剛纔我在那邊看到有個人影一閃,我就追了過來,那人跑的很快也看不清是誰,我一路追過去不想卻被那人偷襲,只是那人功夫稀鬆平常反倒是被我一拳砸破了鼻子昏迷過去,我仔細看了看見不是懋功卻也辨認不清方向了。才往這邊走了幾步就被你勒住。”
謝英登心裡一震連忙問道:“偷襲你的人呢?”
“被我打昏了,應該還在那邊。”
“快去看看!”
謝英登急切道。
程知節不知道謝英登想到了什麼,但知道謝英登心思縝密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妥,他立刻轉身帶着謝英登往之前擊倒那不明來路之人的地方跑去,明明只有不過二三十米的距離,可是兩個人朝着那個方向一路跑過去,哪裡還能發現地上有人?程知節不信邪的在方圓幾十米內來回跑,可還是一無所獲。
“咬金哥哥,你中了人家調虎離山之計了!”
謝英登有些懊惱的說道:“之前你看到那人影的地方,定然便是軍師和燕雲寨的人馬接頭的所在,只是被你找到那裡,於是燕雲寨便派了一個人故意現身將你引走,只怕剛纔那人捱了你一拳也是裝作昏迷不醒的,當時哥哥你就應該逼問他纔對!”
“唉!”
程知節惱火的狠狠一跺腳:“我怎麼這麼糊塗!”
謝英登想了想說道:“我看今晚咱們是找不到軍師了,還是回去吧,這事瞞不住,只能告訴大哥讓他定奪。”
“可是……”
程知節嘆道:“這樣一來,還不又讓單二哥得了理去?”
“不然還能如何?”
謝英登嘆道:“就憑着咱們兩個,總不能到燕雲寨的營地中把人搶回來!再說,軍師既然已經下了決心反出咱們瓦崗寨,就算咱們進得去他能跟咱們回來?”
他拉了程知節一把說道:“走吧,先回去再說。”
程知節無奈點了點頭,只好與謝英登一塊返回營地。
……
……
“我以爲你不會來的。” wωω•Tтká n•C〇
在燈火通明的軍帳中,李閒看着臉色有些疲憊的徐世績說道。他笑了笑,然後遞過去一個酒囊。
徐世績看着那酒袋子卻沒有接,而是自嘲的笑了笑道:“我本來也以爲自己不會來的,可是世事難料,有時候連自己都無法控制自己的想法和決定。”
李閒嗯了一聲,將伸出去的手收回來,扒開酒囊的塞子自己喝了一口,擡眼看了看徐世績問道:“懋功兄是不是在怪我?”
徐世績搖了搖頭,走到距離李閒身邊不遠處的胡凳上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擡起頭看着李閒說道:“心中不痛快自然是有的,但你我之前爲敵,你爲求勝不計手段這也無可厚非,若是換了我在你的位置上,說不得也會這樣做。”
說完他緩緩搖了搖頭道:“只是做起來或許沒有你這般絕。”
他看了李閒一眼問道:“你既然想讓我過來幫你,卻又設計害我,難道就不怕瓦崗寨的人一怒將我殺了?”
李閒想了想看着徐世績認真說道:“若是懋功兄因此而喪命的,我心中定然悲切,只是失去了懋功兄的瓦崗寨便不足爲慮,所以,無論是懋功兄來找我,還是懋功兄被翟讓那心胸狹窄的人殺害,對我都是極有利的事。”
徐世績聽到李閒這番話居然沒有生氣,臉色平靜的點了點頭道:“對你來說,我死,或者我降,其實都是一樣的。”
“不一樣!”
李閒站起來說道:“得懋功兄相助如虎添翼,這黃河兩岸便再無一人是我燕雲寨的對手。得懋功兄,對於我來說便如得了半個天下。”
“半個?”
徐世績自嘲道:“你倒是看得起我。”
李閒搖了搖頭道:“我又怎麼會說些敷衍話?懋功兄兵法韜略之功勝我十倍,戰場上正面廝殺靠的是陽謀取勝,而不是我所擅長的陰謀詭計小手段,這只是不入流的權謀之術,並非兵法。”
“而且……”
李閒笑了笑走到徐世績身邊道:“我怎麼會不顧你……”
他話還沒說完,徐世績忽然猛的一擡手寒光一閃那短刀從袖口中滑了出來,一刀刺入李閒的小腹中!
紅拂女張婉承送給李閒的那軟蝟甲小了些,小腹遮擋不住!
刀子噗的一聲刺了進去,一股血噴出來濺了徐世績一臉。
幾乎是下意識的,李閒一腳將徐世績踹飛了出去,這一腳雖然倉促但力度奇大,徐世績的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般掉在三米之外。
他落地後掙扎的站起來,卻見李閒低着頭看着自己小腹上的刀子,然後擡起頭看向徐世績苦笑道:“我又怎麼可能……不顧你的安危?瓦崗寨……有我的人保……保護你。”
這句話說完之後李閒再次看向自己傷口,隨即臉色一變。
“有毒?”
徐世績聽到李閒那話後臉色大變,想往前衝去扶着李閒卻又忍住,想起李閒之前踹在自己身上那一腳顯然是收了力度的,不然以李閒的本事,這一腳足以將他的肋骨踹斷幾根。便是一腳踹死也不是什麼難事。
李閒先是從鹿皮囊中取出一瓶解藥,倒出一顆塞進嘴裡,然後輕聲極緩的對徐世績說道:“莫大聲說話,我剛纔踹你的時候都沒敢讓你砸翻了桌子,不然外面的人聽到必然衝進來,你便活不了了……若是可以,你過來幫我上藥。你刀子上的是朱頂紅,如果解的快還有的救。”
徐世績怔住,咬了咬爬過來接過那個藥瓶問道:“怎麼辦!”
李閒躺下來,感覺小腹中麻麻的沒有一絲疼痛知道毒性已經開始蔓延:“將藥丸碾碎灑在傷口上,我已經吃了一顆應該能暫緩毒性,只是這傷口就爲難了,不能不止血又不能止血,有些頭疼啊……”
“到底怎樣啊。”
徐世績急切問道。
李閒忽然聲音變輕喃喃道:“若是小毒哥在就好了…...”
再看時,竟然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