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項雲都的話之後，林青內心中有一些尷尬，因爲他很清楚這位天元皇帝所言不假，如果是自家王爺在這裡，是絕對做的出這種事情的。
論統兵能力，趙顯或許不及林青還有王霜這種沙場上打熬出來的將軍，但是論對局勢的判斷能力，王霜跟林青綁在一起也及不上趙顯，當年在西陲趙顯扶起來一個西陳，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神來之筆，林青私下裡每每提起此事，都是拍案叫絕。
不過當着項雲都的面，他自然不可能說出來，因此林青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子，微笑道：“陛下說笑了，我家王爺與陛下乃是翁婿，又豈會做出這種事情來，這一次項少陽作亂，如果不是林某帶着西陲軍前來，郢都恐怕會有一場大麻煩，玄甲軍也不會這樣輕易覆滅，是不是？”
項雲都悶哼一聲，怒道：“朕且問你，那項少陽哪裡來的雷震子？險些一舉炸開我郢都城門！”
林青搖頭道：“陛下消息不靈通了，這雷震子已經被北齊仿製成功，屈辛老將軍在涼州之所以打的這麼艱難，就是因爲北齊的雷震子，項少陽用的那些雷震子，林某先前去現場看過，基本可以確定是北齊所制。”
執掌了北齊半個甲子有餘的天元皇帝，微微閉上眼睛，思索了一番局勢之後，他瞥眼看向坐在下首的林青，冷聲道：“既然是北齊的雷震子，那朕也就不提這個事了，朕且問淮南侯一句，項少陽所佔四郡，先前俱是我大楚國土，如今項少陽生死不知，陳王府沒了承繼，貴國是不是該把這四郡歸還我大楚？”
這個問題，林青連想都沒想，就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西陳王室還有一個小公子，名叫項少白，乃是老陳王項雲深的嫡子，這些年一直在臨安求學，稍後王爺自會把西陳歸還給項少白，倒不愁沒人承繼。”
項雲都冷笑不止，但是卻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他心裡非常清楚，在楚國對南啓沒有優勢之前，西陳四郡肯定是要不回來了，剛纔說這段話也是爲了試探一下林青的口風，他端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後，繼續說道：“方纔淮南侯說，要我大楚繼續對涼州用兵？”
林青滿臉肅然：“正是，如今北齊首尾不能兼顧，而且他們的雷震子也都不算成熟，正是陛下奪回涼州故土的最佳時期，錯過了這個機會，有了雷震子的北齊將會愈發強大，以後陛下再想奪回北齊，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項雲都眯着眼睛，上下仔細打量着林青。
林大將軍臉色嚴肅，坐在座椅上一臉真誠。
“朕雖然不明白你們南啓到底要做什麼，但是猜也猜的出來，你們這般着急要朕拖住北齊的兵力，肯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到這裡，項雲都看向林青，冷聲道：“你們啓國，要再次對北齊用兵，是不是？”
林青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良久之後，他艱難點頭，沉聲道：“果然騙不得陛下，事到如今，林某也只好實話實說了，這幾年北齊得了雷震子，在淮河邊上的北齊淮軍就越發不老實，在陛下對涼州動兵之前，就已經有一些北齊淮軍躍躍欲試，想要襲擊我大啓淮南軍，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陛下儘可以查得到。”
項雲都冷聲打斷了林青的話：“所以趙宗顯想借着涼州拖住北齊大批兵馬的機會，對北齊的淮南軍下手？”
林青尷尬點頭，猶豫了半晌之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王爺的意思是……只要打掉北齊的淮軍，就會徹底打怕那些齊人，這樣我大啓就至少會有二十年的太平日子。”
這一次，林青在臨安城打磨了七年多的演技發揮到了極限，項雲都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個臉色焌黑，看起來樸實無比的漢子，居然滿嘴沒有一句真話。
聽完林青的話之後，項雲都已經相信了七七八八，畢竟過去這一百多年以來，啓國的大體趨勢一直都是求安，求穩，哪怕是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會想到，如今的老趙家到底在謀劃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項雲都低頭沉吟了片刻，擡眼看向林青：“方纔淮南侯還說，是爲了我大楚着想。”
林青分辯道：“林某半句話也沒有說錯，我大啓攻打北齊，貴國正可以藉着這個機會拿回涼州，此時合則兩利的天大好事，可不就是爲了貴國着想？”
項雲都冷笑道：“既然你們要打北齊的淮軍，爲何先前我大楚軍隊在涼州奮戰之時，你們南啓的淮南軍全無動靜？”
“這……”
林青搖頭苦笑：“陛下也該知道王爺的性子，他是在等齊楚在涼州廝殺正酣，然後再尋機會越過淮河，這些無非求一個利字，陛下身爲天子，應當能夠體諒纔是……”
項雲都怒道：“拜他趙宗顯所賜，我大楚七年前已經元氣大傷！前些日子徵涼州，朕幾乎用盡了家底，現在如果啓國不給朕一些好處，那麼這兩利的買賣，朕不做就是了！”
林青聞言，知道項雲都已經動心，心中不由一喜，但是他臉上卻裝出一副苦笑不已的表情：“陛下有什麼條件，說出來就是了，林某這次全權代表我家王爺，說不定能跟陛下談一談。”
項雲都閉目道：“雷震子……”
他這三個字一出口，林青就斷然搖頭：“陛下，這雷震子是我大啓目前的根基，無論如何不可能輕易交付給旁人，陛下如果是要這個條件，那這筆交易不做就是，林某這就帶西陲軍迴歸大啓。”
項雲都淡然道：“淮南侯不要着急，朕說的是項少陽帶來攻城的那些雷震子，應該還剩下一些，朕要這些雷震子，自己拿來把玩把玩。”
林青松了一口氣，很痛快的點了點頭：“這個不妨事，玄甲軍的所有物品，都歸陛下就是。”
項雲都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還有，既然是你們啓國有求於朕，那先前朕與趙宗顯說好，拿回涼州之後的那些涼州馬，便不給你們了。”
之前西楚進攻涼州之前，跟趙顯約好把涼州第一年出產的大馬悉數送到南啓，這一下這位西楚皇帝，是要明着反悔了。
林青低着頭，猶豫了許久，最終咬牙道：“罷了，北齊淮軍對我大啓極爲重要，林某就硬着頭皮替王爺答應陛下了。”
說着，林青擡頭直視項雲都，淡然道：“可是事不可太過，如果陛下再有別的要求，那林某便無能爲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