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感覺到背後一骨凜寒之氣,一邊下針,一邊極平靜地說道:“大哥,別愣着,拿勺子給阿雲喂點點糖鹽水吧。免得他能量不夠,失血過多,醒來就更虛弱了。”
南宮越程聞言,放鬆了拳頭,自去調了些糖鹽水端到屋裡。江落落側開了一點身子道:“小口喂,兩三勺就行,別碰到銀針哦。”南宮越程只是沉默着點點頭。
不一會兒頊晏進門道:“殺手死了十九個,負傷兩個,還有三個全身而退。打扮不象合劍門,但是劍法卻是合劍門的劍法。”
上官頊政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打着手勢跟江落落說那瓶中之物是療傷聖藥,江落落仔細聞了聞,一股清幽直鑽鼻孔,雖然不能仔細辯識其中成份,但凝血清涼的幾味藥物倒是聞出來了。有些小說裡提到精通醫術的人聞聞藥就能辯別那藥的方子,那是不可能的,必竟有許多藥根本無味。
江落落朝上官頊政感激地笑笑,將藥收下,“大哥,你陪他一會兒,我出去透透氣。等會把窗子開一點,讓血腥味透出去啊。”南宮越程點點頭,又低頭看着牀上面色蒼白的上官頊雲。
與上官頊政一到門外,江落落便與他交流道:“你不能總是靠手勢與人交談,你得試着發聲,我給你的藥都服用了嗎?”上官頊政點點頭,又伸出拇指象她表示謝意。江落落平了平呼吸說道:“頊政,我的時間非常非常有限,每天我都當最後一天過,來西齊沒多少日子,但我發現身子虛了很多,也許明年的今日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了,你是皇子,西齊有好多事情需要你去做的,不能因爲你與皇位無緣,就放棄自己啊,我看你的兄弟和堂兄弟都很友愛,不象我以前瞭解到的,動不動就要人命吧?”
上官頊政笑了笑,“我明白,我也一直在暗暗努力,只是我的力量也極有限啊。”作爲一個聽不見說不出的皇子,自然不會有大臣去巴結,因此他的華英宮一直就比較冷清,頊晏雖然常去,但是看着頊晏能聽能說的樣子,他心裡很不是滋味,還是江落落的出現,讓他心中升起了希望,所以他覺得江落落簡直就是他的福星。如今聽到江落落剛纔的一番話,他覺得心頭微酸,不過身爲皇室之人,自然能極好的控制自己,所以江落落並沒有察覺到那一瞬間上官頊政的情感外泄。
江落落突然問道:“你在吏部是不是當個什麼官?”上官頊政一愣,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是負責官吏選拔的,江落落又說道:“明年的春闈是誰負責呢?”
上官頊政:“一般是林院主,文德還有大都令和外都令四人。”
江落落點了點頭:“你隨我來。”
上官頊政和江落落走近了隔壁房,江落落打開紙硯,提筆就寫,上官頊政隨着江落落的下筆,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震驚,這個十歲的姑娘怎麼會對西齊的官吏脈絡這麼清楚?江落落一直寫到信州長史吳思潮才停筆,接着又在那些名字上畫圈,有的名字下打點。
“頊政,打圈的人可用,打點的人都不可用,或者一定要慎用,他們效忠的不是你的父親,而是另外的主子。”江落落說得很平靜,她只是將上一世所有的明裡暗裡害她或害頊晏的人,還有朝中她知道的不乾淨的人都一一指認出來,然後又指了三個人,“我想他們應該是把你害到這個地步的罪魁禍首,但我沒有證據,你可以不信。”
江落落離開書桌,將上官頊政拉到桌前,給他倒了一杯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才說道:“能幫上你們帝尊家的事情並不多,很感謝你們一直保護我,這個世界也許只有先生這樣的帝尊是對我最好的。”輕輕嘆口氣又說道:“你人蠻好的,可惜你不願意表達,而你父親總在自責當年沒有照顧好你,也沒能保下你的母妃。”
上官頊政如雷轟頂,他一直以爲自己不健全,所以父尊視他爲廢物,眼中沒有他,他很渴望被關愛,小時候父尊抱他看廊下畫眉的情景,還有他生病時父尊連夜守在身邊的情景,一幕一幕閃現在他眼前,如今通過一個十歲姑娘的口,將父親原本如山的愛全部傾倒給他,他覺得心口揪得很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只是輕輕撫了撫胸口,低下頭。
江落落又拿出她前些日子寫好的《貞觀政要》、《洗冤集錄》、《天工開物》三部給頊政,並手勢表達:“非常抱歉,我的記性並不見佳,這裡頭除了洗冤集錄外,另兩本都不全,我實在沒記下這麼多,也許對你和先生有用。”頊政望着江落落清澈的雙眸,點了點頭。並手勢告訴江落落,他先回宮了。
江落落又拉住他:“我馬上要去朝雲大師那邊了,待從他那裡回來,就得立即啓程去東越,興許,我會死在那邊,因爲我的壽命最多還有一年半。”說到此,江落落抿了抿嘴,又比劃道:“可能我們再相逢的機會就不會再有,不過無論如何,你都是西齊的人,爲了西齊你一定能做得很好,替先生分憂的,對不對?”
見上官頊政眼中的堅定,江落落笑了,上官頊政雖然殘疾,性格卻不陰沉,這是最萬幸的事,想到此,江落落忽然有點想念這個帥帥的皇帝,又英俊,又仁慈,絕不可能是心狠手辣的皇帝,必竟還有好幾個親王在,若是心狠一點,可能一個親王都沒有了。
拉了拉呆若木雞的頊政的袖子,“我們回去?”江落落兩根食指豎着從右劃到左,上官頊政點點頭,二人走到隔壁,上官頊雲還未醒來,上官頊政也上前看了看,皺皺眉抱着書坐下來,一頁一頁地翻看着,頊晏好奇也拿了一本過來看,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洗冤集錄》原着:宋慈,從名字來看,頊晏以爲是小說,待打開以後,才發現是一部難得的刑獄經典,裡面內容非常豐富,屍體檢查,案場初情,鑑別死因,自殺或謀殺的現象等等。頊晏從小就對問案勘察有興趣,因此讀得津津有味,幾乎忘記自己在哪了。
而這邊江落落見南宮越程拉着上官頊雲的手,輕聲說道:“有人不想讓我上山,所以朝絮兒姐姐和阿雲下手,逼得你們一個都不能走,頊晏又開了學,也走不了,唯一的六皇子又不能開口講話,你想,知道朝雲大師在哪兒的人還能有誰?”
南宮越程如夢方醒,“除了尊上,沒有別人了。”
江落落搖了搖頭,坐在南宮越程身邊:“還有一個人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