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善瑤望着蒼洛殤身側低頭出去的男人,眉目間顯出一絲憂慮,蒼墨將他身邊最得力的干將和最出色的兒子,都派來了魔界,必然是有備而來。
而一身慵懶坐在那兒的槐漓,姿態優雅中透着冷然的矜貴,看起來早已將蒼洛殤今日前來的目的看透了。
可他卻依然讓事情朝着對他不利的方向發展,古善瑤心中隱隱不安,總覺得在他那張低魅優雅的面孔背後,藏着一張她完全沒見過的臉。
不多時,那去而復返的仙官便邁着穩健的步子從殿外進來,手中還拿着類似銅鏡的東西。
古善瑤微眯了眯狹長的眸子,一眼便認出他手中的銅鏡乃是幽彌鏡湖!
這法器不知出自何方,也不知它的來歷,只知這面法相爲湖面的鏡子能懾天地間無盡妖魔,亦能感知所有六界之外的魔,精靈,鮫,和其他異族的法力。
古善瑤收回目光,暗自嚥了口唾沫,她的玉手下意識地撫上小腹。我說這幽彌鏡湖真如傳言一般,那今日,槐漓在這大殿上必然無處遁形,而她腹中的孩子亦有他一半的骨血,在這鏡湖下恐怕……
她淡並非憂心孩子的血統被察覺,只是她怕那鏡湖的霸道靈力,會傷及她腹中的胎兒。
“這便是我仙界的幽彌鏡湖,想必各位都有所耳聞!……”蒼洛殤說着,凌厲的視線橫掃了整個大殿,還有那坐在正位上始終沒有多看他一眼的槐漓。
“前些日子,守護幽彌鏡湖的仙官來報,說是鏡湖有異動,天君和衆位仙家合力,纔將鏡湖鏡面中的異動顯像出來,若是各位想看,洛殤,倒是可以將畫面呈現出來,只是……不知魔君意下如何?”蒼洛殤目光如炬,射向懶懶的把玩着腰間血玉的槐漓,試探的徵詢着他的意見,實則氣勢緊逼槐漓。
“……既然太子殿下想看,那便看吧,本君沒有疑義!”槐漓輕哼一聲,魅惑的面容冷冽幾分,卻仍是不驕不躁淡漠疏離的掃着他。
蒼洛殤聞言不禁愣怔了下,面色微凝,不過一瞬,他便扯開脣角淺笑了笑,視線無意的輕落在古善瑤身上,微側過頭對着身後的男人輕聲低語,視線卻依舊淡淡的鎖着古善瑤。
古善瑤回望着他的視線,不知他心中在盤算什麼,只聞他身後那人簡單的應了聲“是”,便攤開掌心,徑自施起法術來。
白芒源源不斷的注入鏡湖中,那鏡面穩穩的飛到了半空中,隨着那男人不斷的將靈力注入鏡中,鏡湖表面由微微的平淡無波到波瀾涌起再到波濤洶涌,鏡湖上藍光乍現投射出放大的鏡面,幽幽的詭異藍光泛着暗暗的光線,畫面中突然出現一抹人影。
“哐當!”
飛在半空中的幽彌鏡湖瞬間失了光芒,不知被什麼東西撞飛了出去,砸在地板上發出震裂的響聲。
隨着那驚呆衆人的落地聲響,殿外款步而來一人,來人逆着暗淡的光芒,周身彷彿被天幕下的紅霞渡上了一層紅色的光暈。
“不必麻煩了,太子殿下要找的人,便是在下!”身着水藍色長衫,衣袖上繡着精緻的竹葉花紋的男人淡淡開口,正如他的給人的感覺一般,他的聲音溫潤如玉,讓人感覺如沐春風般的和煦自在。
古善瑤聽着殃黎熟悉的聲音,不禁愣了愣神,蹙眉偏頭望了眼正位上的男人,而他的目光恰巧也落在她身上,古善瑤一怔,他的眸光中閃爍着複雜的情緒,可她還未來得及看清,他便別開了頭,望向從殿外進來的殃黎。
“你是誰?爲何要毀我仙族聖物!”蒼洛殤情緒略微激動的對着殃黎質問道,卻被他身後的男人扯了扯衣袖。
蒼洛殤意識到自己失態,斂了斂眉眼,低下雙眸眉頭皺了起來。
“殿下不識得我,我只是魔界尚霞門的小小門主,我就是殿下口中那個‘北冥王室的餘孽’”殃黎徑自說着,臉上一片淡然,脣角帶着漫不經心的笑容。
“……你?怎麼可能?……”蒼洛殤身後的男人靜靜的開口,帶着疑惑的目光審視着他,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殃黎對上他的視線,溫和的笑笑,聲音中卻藏着冷意,“怎麼不可能?我父王是上一任的北冥之王!當然……也就是舉世矚目的魔尊!而我的母上,卻是人類!……”
此話一出,整個古晏槐海的大殿內頓時悄然無聲,空氣中透着絲絲詭異的氣氛,陰冷的氣息籠罩着在座的每一人。
殃黎挑了挑眉,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殿內凝固了一般的緊張氣氛,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又開了口,“我從北冥回來,便是想留在六界生活,我母上大人是人類,而我至今也是按人類的軌跡生活,想來,六界不會連自己的自己的子民也容不下吧?還是說……唯獨仙族,容不下我一個小小人類?”
蒼洛殤靜靜地望着眼前伶牙俐齒巧言詭辯的男人,低沉的面上好像能滴出水來,若按他所言,今日,恐怕很難達到此行的目的了。
他們的目的是槐漓,雖然前些日子探查到鎮北關有北冥魔域的強大力量出現,可通過幽彌鏡像並不能看到當時釋放力量的人是誰,而據線人回稟,當時鎮北關卻有一個水藍色衣衫的男人與槐漓同行。
可他偷聽冥曜和父君的對話,明明懷疑魔君纔是北冥的王室,擁有強大的邪惡力量。否則,他怎麼敢幾次三番隻身沉入飄河封印萬千惡靈。
“這位公子哪裡的話!公子既願意脫離魔道迴歸正統,我六界自當歡迎,況且公子乃尚霞門主,日後或許我仙族還有仰仗尚霞門之日!”蒼洛殤脣角刻意勾起,冷冷的笑容浸染英倫的面頰。
“如此,還要多謝太子擡愛了!”殃黎面色一如往常,謙恭有禮不卑不亢。
蒼洛殤回身對着正位上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的槐漓俯了俯身,低眸的瞬間瞳孔閃動了下,望向了身側的男人。
幽彌鏡湖裡並沒有確實的證據證明那個人便是槐漓,若他也沒辦法,今日他們只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了。
“既如此,洛殤今日便打擾了!”蒼洛殤說着起了身,不等身後的男人說話,便徑自轉身眸光遊移了一下,朝殿外走去。
“……唔……你!”
古善瑤剛垂下的頭驀然擡起來,耳邊還回響着殃黎驚恐的聲音。
那跟在蒼洛殤身後的男人與殃黎擦肩而過時猛然出手,一掌擊在了殃黎的腹部,殃黎悶哼一聲,後退了幾步,而他還不罷手,手上的動作迅猛的朝着殃黎的脖頸掐去。
“……住手!”
古善瑤話音未落,便見一抹充斥着煞氣的黑霧,猛然席捲了驚恐萬狀的殃黎,他整個人被猛烈的力道甩出去幾尺,穩穩的靠着殿門立住,而那方纔當着魔界衆臣的面偷襲殃黎的男人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了出去,重重砸在炙月長老腿邊。
“……將軍!”
蒼洛殤驀然回首低吼一聲,顧不得眼前幾人,錯身便要往那被槐漓打傷的男人身邊去。
槐漓身影形如鬼魅一般,黑霧一閃便截在蒼洛殤面前。
蒼洛殤一愣,揚眸便對上槐漓冷厲的目光,他渾身散發着冷冽的煞氣,而那一雙墨眸,此時,幽深的墨瞳已被絲縷的藍色浸染,透過他周身陰冷的強大氣場,整個人透着詭譎莫測的氣息。
蒼洛殤下意識的倒退兩步,倒抽了一口冷氣,驚懼的望着身前的男人,“你…你……”
槐漓陰冷的眸子懶懶的落下,捲翹的長長睫毛如蝶翼一般輕顫兩下,修長的雙腿一步一頓的慢慢邁到他身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比他矮上幾分的蒼洛殤,薄薄的脣瓣微微勾起陰邪的笑意。
“我纔是北冥的王室!你要找的人……是我!你說……我要如何……把我自己交給你呢?嗯~?”槐漓湊近他的耳邊,以只有他們二人可聞的聲音輕聲說着,語調中充滿了挑釁和不屑的輕笑。
“你!你就……”蒼洛殤顫抖的聲音,話還未完。便被一抹冰冷的寒意抵在了喉嚨口。
“君上三思!”炙月長老蒼老的聲音中帶着勘破世事的淡漠。
“君上!我也……無大礙!不如放了他們吧!”殃黎的聲音斷斷續續,被涼風吹進槐漓的耳朵。
男人深邃的眸底依然有些絲縷的藍色,幽深的目光對着蒼洛殤陰邪打量着,脣角卻掛着無辜的笑容,華麗的聲音開口,“放了他們?仙族,竟然敢在我古晏槐海的大殿上,當着衆位臣子的面出手傷我魔界子民!你們說……該不該放?”
炙月長老矍鑠精明的眼睛中眸光一閃,不再多言。
此事確是仙界有錯在先,況且,他們此來必是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君上便是北冥王族,纔會施敲山震虎之計。如此一來,君上將計就計,即便傷了太子天君也必不會深究。
殃黎望了望槐漓,卻迫於他滾滾而來的壓迫之勢,不敢再開口。
“君上還請手下留情!太子年幼,做事難免莽撞!……”女子清冷的聲音突兀的在他背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