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蛇蟲鼠蟻!”男人冷冽的開口,身上縈繞的森冷氣息仍未散去,嫋嫋的圍繞着他。
蠱雕一臉錯愕愕的看着身前的男人,眼神僵硬的動了動,遊移的目光再次望向槐漓,似在確定他話中的真假。
“……還不快去!”男人幽冷的聲音透着幾分暴戾之氣,幽深的眸子冷冷瞪着蠱雕。
蠱雕一怔,連忙擺了擺手招呼着跟在身後的幾個侍衛出了密牢。
實在不是他不想去,只是主人的命令太過驚悚,‘蛇蟲鼠蟻’,整整一個晚上,古晏槐海的侍衛上樹爬牆,挖地入水,幾乎將能捉到的都關進了籠子裡。
寂寂沉夜,由黑暗到灰暗,又由灰暗到灰白,直至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隱隱約約透出一絲紅黑交織的光芒,蠱雕才匆匆忙忙的從密牢入口進來。
而他來時,槐漓依然如他走時一般,一身黑袍靜靜的站在密牢入口處,一雙墨色的眸子緊凝着結界外的方向,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塑一般。
“主人!”
蠱雕見他一臉冷峻,身上仍殘存着昨夜從地下上來時那陰森可怖的強冷壓迫,腳下的步子也不由得沉重起來。
他知道主人絕不會無緣無故如此大動干戈,事出有因,可面對着他這張陰寒的結了一層冰的臉,他卻不敢多問。
“如何了?”男人低沉的聲音些微沙啞。“主人讓抓的全部清理了!並沒有發現可疑的東西!不知主……”
“蠱蟲呢?”男人不等他話說完,冷厲的打斷他,脣角緊抿起來,深邃的眸子輕掃過他,落在密牢入口的燈火上。
槐漓望着石壁兩邊的燈火,墨色的瞳孔中眸光閃了閃,微微有些渙散,她也在那暗格中待了一夜了。
蠱雕見他蹙着眉頭,沉思的眉宇間劃過一絲溫和,不禁心中一驚,暗暗揣摩着他的心思。
“去看看!”
蠱雕還未回過神來,便聽見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他的身形已經跨出去,蠱雕緊隨其後,剛邁開一步,便見他身形掠過的地方,地板上一抹乾涸的血跡。
蠱雕一愣神,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慧桐殿硃紅的迴廊上,近衛們早已將捕獲的各種蛇蟲分門別類的裝好,蠱雕從密牢追來,便見槐漓像在分辨什麼寶貝一般,一個個的細細打量着。
男人好像不知疲憊一般繞着每個籠子都轉上幾圈,銳利的眸子在這些蛇蟲之間來回掃過,腳步最終停在一條半死不活的小花蛇前。
蠱雕本能的擡起腳步上前,循着男人的視線望了眼那半死不活的小蛇,這蛇看起來只有小拇指粗,病懨懨的沒什麼攻擊力,蠱雕看了眼槐漓,俯身將籠子門打開。
籠門打開的一剎那,那已經沒什麼生氣的小花蛇,忽然像受了什麼刺激一般,蛇身如驚鴻一般竄了出去。
“砰!”
蠱雕還未緩過神來,便見方纔那裝着小花蛇的籠子被一層淡淡的藍芒籠罩住,而飛躥出來的蛇身直直的撞在光罩上,發出一聲悶響。
蠱雕愣了下,心中豁然開朗,這小小的毒蛇怎麼會有如此巨大的力量,況且他方纔仔細的觀察過,這花蛇蛇皮都有些發皺了。
“就是它了!刨開蛇身!”男人靜靜站在一旁,冷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眼底卻涌起千萬情緒。
妖界時,那個蒙着黑色面紗,要將古善瑤置於死地的女人,驀然闖入他的腦海中。
當時古善瑤說沒看清面貌,可後來回了魔界,她又說是薎,他當時並未在意,只是暗中命人調查了薎那幾日的行蹤,而結果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薎非但沒有離開古晏槐海,還插手了一些魔界的瑣事。
只有一點,便是薎的確與那櫻瞳同出一處,冥曜的手筆。他顧及着與薎的舊情分,所以纔將此事壓下,並未告訴古善瑤,可如今再細細想來,當時的事情還真是有些蹊蹺。
魔生子也說過,在蜃龍的幻境中,薎的心魔是一個和她生的一模一樣的女人。
“主人!”蠱雕手起劍落,望着那蛇皮蠢蠢蠕動着,將手中的文傲劍遞給一旁的侍衛。
“…蠶……”
“是…是啊…”
侍衛們議論紛紛,望着那被刨開的蛇腹中,竟然先先後後伸出一隻只腳來,隨後,一隻巨型的蠶蟲活生生的抖擻着精神從那蛇腹中爬了出來。
天邊的紅霞漸漸翻起來,淡紅的光暈漫過房檐上的琉璃瓦,淺淺的映在那滿滿幾十籠的蟲蟲蟻蟻上,而那巨大的蠶搖擺着令人生畏的鉗子,軀殼油亮的反射着絲絲紅光。
“主人……這?”蠱雕愣愣的看着眼前油光瓦亮的蠶蟲,渾身總感覺到陰森森的涼意。
槐漓定眸望着那憤怒的蠶蟲,心中隱隱的不安越來越重,他全然沒心思理會蠱雕的疑惑,一張臉瞬間陰沉的好像陰森森的烏雲。
“你先帶他去見她!我將她關在暗格中了,暗格的機關就在……”槐漓放輕了聲音交待完他,轉身緊皺着眉望着籠中的蠶發愣。
“…除了這個籠子,其他的都放了吧!”槐漓沉聲說着,一雙墨瞳緊緊盯着那搖頭擺尾的蠶蟲。
這根本算不得一隻蠶,而是一隻金蠶蠱的蠱王!
它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毒蟲,纔將原本的身形轉化成了金蠶的模樣,這隻蠱蟲少說也有兩千多年了,槐漓望着這蠱蟲發呆,絲毫沒有聽到他身邊侍衛們低聲的哀怨。
這些蟲蟻可是他們忙活了整整一夜抓住的,如今君上又一句話就都給放了,他們連樹頂上的蟬都沒放過,如今古晏槐海里安靜的連螞蟻爬過都能聽的見!
蠱雕一路從地面下來,身後跟着昨夜的‘侍衛’,不過‘此侍衛非彼侍衛’。
蠱雕猛然頓住步子,看着粘在鞋底上黏糊糊還帶着一絲腥臭的液體,說是血又不像,說不是血卻又帶了點深褐色的像血一般的液體。
蠱雕皺着眉頭走下三層,空氣中都瀰漫着淡淡的腐臭味兒,他着眼打量了眼三層一邊的囚室,每段石板路上都爬滿了噁心的蛇的屍體,或是被斬成幾段,或是蛇頭還瞪着陰毒的眼睛,張着大嘴尖銳的毒牙顯露出來。
蠱雕定了定神繼續往下走,他身後的劍三卻有些挨不住這沖鼻的腐臭味兒了,下到四層,他擡起的腳步猛然頓住。
邁出去的腳步沉沉的收了回來,四層下到五層的拐角處,正是他此時站立的地方。
蠱雕金雞獨立的望了眼腳下的場景,不禁臉色變了變,吞嚥了好幾口唾沫,才勉強將胃裡翻江倒海而來的酸水壓了下去。
他如今算知道了,爲何主人會渾身帶着煞氣的從密牢中出去,爲何他胸口的傷又崩裂開了,爲何他墨色的瞳孔裡會反射出恨不得殺人的目光。
這密牢他日夜派人守護,還是出了岔子,主人竟然沒殺他,他昨夜真算得上是撿了一條命啊!
若真是瑤姑出了什麼問題,他恐怕有一萬條命也不夠他殺的,再說他自己肯定也會恨不得殺了自己!
“…快……”
蠱雕剛一開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乾嘔聲,隨後便是嘔吐物落地的聲音。他不自然的皺了皺鼻子,眉心緊擰着,轉身便朝着五層的入口去了。
剛踏入五層蠱雕便睜大了雙眼,他本以爲那些毒物是衝着瑤姑來的,五層更該是一片血腥,他已經做好了要從整片腐敗散着惡臭的屍體上踏過去的準備。
可眼前的景象着實讓他有些回不過神來,倒是他身後的劍三忽然開了口,“大人,這裡可比上面好太多了!”
蠱雕斂了斂神思,才愕然的收回目光,款款邁着步子朝着古善瑤的石室而去,這裡豈止是好太多了!這裡簡直就乾淨的一塵不染,連只小螞蟻都找不出來!
自家主人竟然對瑤姑用心到這個份上,蠱雕只覺眼皮直跳!
怪不得四層的拐角裡堆着那麼多蛇的屍體,看來是主人用了他那詭異的火焰,能燒的全部燒死了,沒燒的全部都被他丟在了那裡。
主人這是怕瑤姑聞到那些噁心的氣味兒身體不適,或是影響心情!蠱雕不禁在心中暗自咂舌。
石室的門開着,蠱雕獨自進來便按槐漓說的尋找着右手邊的機關。
而暗格中的古善瑤,撐了一夜,疲憊的睡了過去,聽着門外細微的腳步聲,驀地從地板上站起來。
她揉着痠疼的小腿,緊靠着牆壁而立,手中的落鴻劍穩穩幻出,一雙狹長的眸子微眯着盯着一重重開啓的石門。
蠱雕方纔透過門縫看到一抹紅色,下一瞬,他的脖子上涼嗖嗖的冷風一閃,冰冷的觸感便硬生生的搭在了他脖子上。
“瑤姑!是我!”蠱雕僵硬着身子,怔怔的望着石室中閃現出來的女子。
“…蠱雕?”古善瑤遲疑的望向他,旋即纖細的手腕一轉,落鴻劍的劍鋒如水一般化作虛煙。
“劍三呢?昨夜他有沒有……”
古善瑤的話還未說完,便見石門外面一身黑衣的劍三邁着步子走進來。
“你沒事吧?……”古善瑤大步衝他跨過去,一臉擔憂的問道,她的手不自禁的抓住他的胳膊。
劍三一臉驚愕的望了眼蠱雕,這才遊移着目光落到眼前的古善瑤身上。
而此時的古善瑤,亦楞在了原地,隔着衣衫,劍三身上傳來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