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一耙?”這個用詞讓皇上心中十分不快。雖然沈碧瑤這個法子聽着不錯,但是這說法卻讓皇上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小人一般。
清了清嗓子,皇上故作正色地問道:“若是忠信軍不聽,執意要攻打京城,那又當如何?”
“那就亮符啊。”沈碧瑤賊賊一笑,道:“不過,是亮我從郭起那兒偷來的那半塊。至於東方笑偷的那半塊,您就權當沒看見,一口咬死了是忠信軍丟了,自己不知道就行了。有符在手,忠信軍沒符配對,是自己的失職,見符不聽令,那就是謀反啊!忠信軍本來就是爲了守護皇權而設立的,謀反這麼大的罪,他們應該擔不起吧。”
皇上聽完這話,愣了半天,也想了半天,發現這確實是能將死忠信軍的一招好棋。雖然要讓自己做一回小人,瞞騙忠心爲國的將士讓皇上心中略有不快,但,非常時期,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皇上無奈地對沈碧瑤道:“沈碧瑤啊沈碧瑤,朕從前怎麼就沒發現,你竟然還能如此無賴?又是設計偷符,又是讓人造謠,現在又讓朕誣衊忠臣。這樣的辦法,恐怕只有你想得出來了吧?”
沈碧瑤無所謂道:“不管白貓黑貓,能抓到耗子的就是好貓。計謀也是一樣,管用就行。所謂兵不厭詐嘛,本來就是玩陰鬥狠耍心計的事情,比的就是心眼手段,就別拿高尚情操說事了。”
話鋒一轉,沈碧瑤冷冷一笑,又道:“不過,比我聰明的人,還大有人在啊。”
“哦?那朕倒有幾分興趣了,說來聽聽。”皇上將虎符往懷裡一收,好整以暇地聽她說話。
沈碧瑤氣鼓鼓地哼了一聲,這才把有人故意造謠詆譭她名聲的事情說了出來,讓皇上作主。
她道:“皇上,不是我斤斤計較。本來風言風語這種東西,我聽得多了,早就不在乎了。可這回性質不一樣,這回是藉着官府的嘴說出去的,您讓百姓們怎麼想?我是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我是好是壞跟他們沒關係,我也懶得去理會。可是皇上,我這個郡主是您親自封的,若是百姓信了我是通敵叛國的人,那豈不是說皇上您是瞎子是聾子,連自己親封的郡主是通敵叛國之人也不知道嗎?”
“再者,這件事情已經造成惡劣影響了。已經有人因爲輕信了這個流言而丟了性命。若是這事情再不理會,照此繼續發展下去的話,說不定會有人藉機煽動羣衆,說皇上您愚昧,打着清軍側的名號奪權霸勢,再引內亂。”見皇上臉沉了下來,眉也皺了起來,表情嚴肅,沈碧瑤連忙接道:“我可不是開玩笑啊,也沒有胡亂揣測,像清軍側啊,黃袍加身啊,這種事情歷史上真有,我沒必要說大話嚇人。”
皇上神情肅穆地開口道:“朕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可以利用謠言造勢,敵人也同樣可以。如今內亂隱動,民心本就不安,任何一點小事,都可能被人利用。三人成虎,衆口鑠金,百姓之言,不可小視。”
“沒錯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沈碧瑤聽得連連點頭,讚道:“皇上真是英明。”
“沈碧瑤,你且放心。你是朕親封的和豐郡主,有人對你造謠生事,便是對朕不滿。朕定會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沈碧瑤笑道:“那就好,有皇上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
說罷此事,古璟瑄又上前一步,說起了另一樁正事:“皇兄,此次北地遇山洪之災,百姓流離失所,牽連甚廣,也有傷亡。又遇今年早冬,若不救濟,怕是北地百姓熬不過這個冬日。”
皇上聽罷神色凝重,沉吟半晌,道:“撥一百萬兩銀子賑災北疆,若是國庫中抽不出這麼多銀子,就削減宮中一些開銷,務必讓北地百姓安穩過冬。疆北乃是郭起駐兵之地,朕若是對受災百姓不聞不問,豈不是讓他們寒了心,輕易便會被郭起收買了去?只是,疆北有郭起三十萬大軍駐守,朕這一百萬兩銀子,怕是才入北地,就要被郭起搶了去。不知誰能擔這押送之職呢?”
沈碧瑤剛開始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聽皇上說起來,才發現這事太麻煩了。郭起那裡還一直在等着忠信軍這個先驅部隊攻進京城,等着帶兵長驅直入,黃袍加身,進京稱帝。如果知道計劃破產了,很可能就帶着手下的三十萬大軍直接就反了。到時候受苦受難的還是北疆那處的百姓。
而且現在北疆正遭受着雪災洪災,守城軍光是善後就已是自顧不暇,若是再遭到疆北大軍的攻擊,怕是不費吹灰之地就會被郭起給佔了去。到時,讓大軍進了城,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城外有城門,大軍進城後封鎖城門,便易守難攻,還能用城中百姓作爲籌碼,一舉兩得。
沈碧瑤越想越覺得不妙,開始覺得頭痛裡起。
沈碧瑤能想到的,皇上自然早就想到了。畢竟在位幾十年,政事軍事,皇上心裡都有一本譜,分得清輕重緩急,看得出情勢危機。
“璟瑄,火速派人去往北地,將百姓全都收入城中,關起城門死守。另派兵支援,以防疆北大軍異動。”
“是,皇兄。”古璟瑄應道。
沈碧瑤看了看古璟瑄又看了看皇上:“只通知防守就好了嗎?賑災物資呢?誰負責押送啊?”
皇上皺眉無奈道:“朕也想盡快救助災民,可是現下忠信軍隨時可能到達京城,如何能再派兵出去?一切都得到京城無事後再議。”
“可現在晚一刻就會有更多的人喪命,耽擱不得啊。”沈碧瑤急道。
發生災難之後最重要的就是災後七十二小時,超過七十二小時後,大多數失蹤的人就幾乎都救不活了。可現在不一樣,現在北地的洪災沖走的人不多,淹沒的房屋卻很多。大多數災民是無衣無糧,無避寒之所。若是沒有救濟,撐不了多久就會凍死,現下早一刻過去,便能早些救回更多人的性命。
“朕如何不知?可現在京城無人可派,朕又有何辦法?”皇上面帶慍怒,氣沈碧瑤不看情勢,更氣自己無能爲力,救不了自己的百姓。
“物資而已,不一定要派兵嘛!”沈碧瑤爭辯道:“救人如救火,等到京城的軍隊慢慢走過去,黃花菜都涼了。現在北方氣溫那麼低,正常人在風雪裡沒吃沒喝能撐得過幾天?皇上不如讓古璟瑄一起帶令過去,讓周邊沒有受災的城鎮先施以援手,讓官府向商家募捐糧衣,到時候等賑災銀兩到位了,再折現回補回去。”
古璟瑄聽罷,稍一考量,便覺可行,他道:“皇兄,臣弟以爲,此法可行。北地天寒地凍,多拖一日,便多死一人,實在是不能再耽擱了。”
皇上依舊皺着眉,道:“可商人都是無利不早起,現下北地動亂,郭起三十萬大軍隨時可能來犯。若是商人忌憚疆北大軍,不肯施以援手,那該如何是好?”
“不會!”沈碧瑤斷然回道:“去北地販賣皮毛的商人,有數人因聽信謠言不肯讓我救他們性命,他們既然有這樣的血性,定然不會置國家的危難而不顧。再者,北地有幾處城鎮有陸家的商鋪,我可以讓人帶信過去,吩咐他們帶頭響應官府的號召,主動捐糧捐布。人都是有從衆性的,一個做了,很快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
古璟瑄也道:“皇兄,事不宜遲,此法可行,不妨一試。”
“也罷!”皇上一拍桌,下令道:“朕這就擬聖旨,着人去北疆。待京城事一了,朕立刻派兵過去支援。無論如何,切不可讓郭起得勢。”
離了皇宮,沈碧瑤與古璟瑄一同回了瑄王府。本以爲虎符送到了,京城便萬事大安,誰知道竟然還出了這等岔子。
回到瑄王府這後,沈碧瑤還是放心不下來。北疆那條長河流經諸多城鎮,所過之處,多少都受到了些次山洪的牽連,無處避寒之人不在少數。若只有周邊幾個城鎮去收集物資,怕是也緩解不了多少。
“璟瑄,我覺得只靠周邊那幾個城鎮募糧怕是不夠,沒房子住的人還要搭帳篷,還要藥,要衣物被褥……我想讓陸氏商行調集資金貨物往那邊送,陸家各地商鋪之間有專門的調貨渠道,比普通押送要快。可那畢竟是我師叔我錢,我雖然可以緊急調用,到時候,皇上可不能坑我啊。你說,皇上事了之後會給我折現嗎?”沈碧瑤苦惱地道。
人,肯定是要先救了再說的。可是,也沒理由讓師叔損失太多啊,最多,給皇上打個折,但總不能連本都不保吧。坑師叔,總說不大過去,至少,別吃太大虧啊。
沈碧瑤邊琢磨邊等地等了半天,沒等到人應聲,轉頭一看,發現古璟瑄正灼灼地看着她。
“怎,怎麼了?”沈碧瑤有些不自在地問。
“你方纔,叫我璟瑄?”
沈碧瑤一愣,隨即一巴掌往他胳膊上拍去,慍道:“哎呀,我跟你說正事,你聽哪兒去了?”
古璟瑄笑了笑道:“此事不必擔心,即便皇兄不給你銀子,我這裡也尚有些積蓄,不會讓陸姑娘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