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籬縱身上前,本欲繼續與古璟瑄纏鬥,一眼掃到呆站在那裡看戲的沈碧瑤時,突然改變了主意,轉而向沈碧瑤攻來。
古璟瑄一見,果然過來攔她。姜籬冷不妨回身一抱,撲上去把古璟瑄攔腰抱了個結實,大喊:“漢哥,快動手。”
秦漢立刻提着匕首飛身上前,往古璟瑄身上刺去。
事情發生只在剎那間,沈碧瑤根本來不及去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見匕首要往古璟瑄身上刺去,立刻就用了逃跑技能,朝秦漢撲去。
沈碧瑤把秦漢撲倒在地,那邊古璟瑄也已經把姜籬掙開,從腰間抽出軟劍朝秦漢直刺而來。
劍從沈碧瑤腋下刺入,再飛快抽出。沈碧瑤還沒來得及擡頭,秦漢的胸口就已經多了一道劍痕。
“漢哥!”姜籬一聲悲鳴,卻再也挽不回未婚夫的性命。
這邊的打鬥聲,早已傳到了易聞那邊去了,此時,易聞與江成已經帶着人尋了過來。
眼前這情形,一目瞭然。他們上前,立刻就把殘餘的人手給制伏了。
此時,沈碧瑤正從地上爬起來。易聞一眼就認出了倒在地上的秦漢,便是前幾日偷襲他們的人。
“是凌雲寨的人。”易聞道對古璟瑄道。
江成這回也傻了眼。
“難道,這小乞丐說的又是實話?”
古璟瑄甩掉軟劍上的血沫,收回腰間,轉頭問沈碧瑤:“可有受傷?”
沈碧瑤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看了看胳膊上劃的小口子,說:“還好,小傷。可能,剛纔衝得太急,摔狠了,胳膊有點……麻……”
沈碧瑤剛開始還只是覺得傷口不怎麼疼,待一句話說完時,整條胳膊都麻了。
古璟瑄臉色一變,立刻擡手封住了沈碧瑤身上幾個大穴,拿起她的胳膊看了眼她的傷口之後,臉色大變。
“易聞!”
易聞聞聲過來,只一眼,就看出來沈碧瑤臉色不對。此時,她連臉上的肌肉也變得麻痹了,表情看起來十分怪異,眼珠也轉不動了。
易聞藉着日落最後的光亮仔細看了看傷口,又飛快地號了號脈,最後收回手,搖了頭。沉聲道:“樓主,是見血封喉……”
古璟瑄呼吸一滯,再看向懷裡的沈碧瑤時,她已經全身都動彈不得,沒有了知覺,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
古璟瑄一掌抵在沈碧瑤的後心,輸入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對易聞道:“救人。”
易聞卻道:“樓主,沒用的。見血封喉毒如其名,中者即死,無藥可解。”
話音剛落,古璟瑄的心便沉了下來。因爲他已然感覺到,沈碧瑤的心跳,漸漸停了下來,再無跳動。
“哈哈哈哈……”姜籬忽然高聲笑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說道:“沒錯,見血封喉,無藥可解,觸之則亡!柳沐風,這原本是專門爲你準備的。只可惜,一切都壞在這個死乞丐的手上。若不是他一直在注意着我,讓我找不到機會,否則我早就下毒毒死你了。”
古璟瑄此時面若冰霜,殺氣盡顯,背身一拂袖,制住姜籬的魯明立刻劍入三分,當場要了姜籬的性命。
其餘的人也紛紛手氣刀落,將一行人殺了個乾淨。
“將首飾拿回來。”
說罷,古璟瑄抱起沈碧瑤先行離開,在血腥味瀰漫過來之前,便已走遠。
他還記得,她怕見殺人,怕聞血腥。
馬車掛起燈籠,在小道上緩緩前行。古璟瑄將沈碧瑤放在對面她平日裡坐的位置上,自己坐在另一邊靜靜地看着她。
從前,總是他在看書,她在看他,當他擡眼看她時,她又會飛快地移開目光,裝作在看別處。
現在,他看她,她卻再不會睜眼看他一眼。
古璟瑄覺得心中似有一團闇火在緩緩地燒着,不熾烈,卻煎熬。吐不出來,消散不去,就這樣慢慢地燒着,燒得心喉皆苦,卻連聲哽咽也發不出來。
他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爲易聞與江成以外人的死而難過。可這個女人,卻幾次三番爲他而傷,最後,爲他而死。
古璟瑄忽然覺得,這世上或許真的有緣分。而他,就是沈碧瑤的孽緣。避不開,躲不掉,縱是換了個身份,卻依然讓她丟了性命。
他沒要求沈碧瑤爲他做什麼,沈碧瑤同樣也沒有向他要求過任何,可他,卻忽然欠了她一條命。
性命,古璟瑄向來看得輕。可沈碧瑤這條命,卻忽然讓他覺得,比什麼都來得更重。
他想起了那個爲了自己與兄長的性命將他送出宮外十三年的生母,又看了眼前安靜躺着的沈碧瑤,心中不禁有些許失落。或許,這個世界上,會毫無緣由地爲他付出性命的,恐怕,再沒第二人了。
之前,他總覺得沈碧瑤太鬧,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可現在,他卻寧願她似那般鬧騰。
古璟瑄閉眼,重重咬了下牙,把喉頭的苦澀壓了下去,拿起手邊的那一包首飾,在燈下看了看。
忽然,他道:“易聞,你自負了。”
易聞原本就十分擔心,此時見得古璟瑄開聲,便忙靠到了馬車旁邊。
“樓主。”
古璟瑄從馬車裡遞出了那對瑪瑙鳳釵,道:“你且仔細看看。”
易聞一臉疑惑地接過釵,走到車頭前的燈籠上,細細地看,當看到鎏金底坐後的角落裡的刻字時,忽然瞪大雙眼。
“仇?難道,這釵是出自京城金器名手,仇何仇大師之手?”
古璟瑄壓抑着怒氣,沉聲道:“仇何做的東西,宮中娘娘尚且難得一件,一個沒落的書香門第,又如何會有?”
易聞忽然閉起眼睛,仔細思索起腦中關於仇何所作金器的信息,一件件對照,終於想起了這對鳳釵的來由。
“十五年前,曾有一金科狀元賦詩一首贊過仇何技藝,仇何也因此詩而聲名大振,之後,曾贈其一對金釵以表謝意,難道,便是這對?”
“十五年前的金科狀元是誰,你可還記得?”古璟瑄問。
易聞略一思索便道:“是沈仕昌,鍪城玉山人士。齊瑞三十二年欽點爲金科狀元。”
“沈仕昌得了這對釵不久,便贈與一位仰慕已久的青樓花魁,並且抱得美人歸,次年納其爲妾,之後育有一女。”
古璟瑄話還沒說完,易聞已然心驚,此時忙問:“那,饅頭的真實身份,難道……”
“她是沈仕昌三庶女,沈碧瑤。”
“她……”易聞這時才意識到自已有多自大。
他自以爲自己過目不忘,能辯事識人,不曾想,卻因太過自信,而生生冤枉了沈碧瑤。想起她曾多次與自己爭辯,爲自己澄清,可是他卻從來未曾信過。從頭到尾,他都未曾對自己的草率決斷有過一絲地質疑。
沈碧瑤說得沒錯,樓主信他,那是樓主相信他的實力。可是他太過自負,而錯斷事實,讓事情走到這種地步,是他害了樓主,更害了沈碧瑤的性命。
“樓主,我……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負了。沈姑娘早說過姜籬是臥底,可我卻……”易聞悔恨不已。可死者不能復生,縱是他再悔恨,再如何,沈碧瑤,終究是死了。
半晌,車裡傳來一聲輕嘆。
“我也有錯。我不該……”不該與她置氣,明明早知道她是被冤枉的,還故意不信她。
說易聞自負,他又何嘗不是?自以爲以自己的武功,能夠全身而退,所以並不把姜籬放在眼裡,可結果呢,是沈碧瑤替他丟了性命。
若不是沈碧瑤當時替他撲開秦漢,此刻,說不定中毒身亡的人,已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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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璟瑄放下手中的首飾,拿起一件自己的白衣,將沈碧瑤從頭到腳蓋上。別過頭去,不再看。
那些首飾,件件華貴精美,寓意吉祥,再加上她孃的那對釵,恐怕,這些便是她的嫁妝了吧。
一想到她當初逃婚的緣由,古璟瑄心中又是一陣難受。
她受苛待,逃婚,當乞丐,最後客死他鄉。細想起來,竟然件件都是因爲他。
他當真是她的孽緣。
或許,當初在尚書府,他沒去蓮花池,沒有救起落水的她,便可與她不曾相識,也不會誤了她的性命。
“到瞿州,尋一戶好人家的女兒,爲她洗身裝殮,好生安葬了。”
“是。”易聞應得很認真,很恭敬。
死者爲大,更何況,他亦是害死她的人之一。此時,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一朝錯斷,竟然能連道歉的機會,也不會再有……
易聞深深地反省,他會把這件事情,刻在心在,時時地提醒自己。今日,他能因爲自大害了一無辜女子的性命,他日,他還可能因爲自大,害了自己兄弟的性命。
深夜的路上,嫋無人煙。除了車輪滾動的聲響與馬蹄聲,再無人說話。
而此時,沈碧瑤雖然早已無一絲意識,可是系統卻依舊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繼續運行着。
此時的沈碧瑤,並沒有真正的死去,而是進入了假死狀態,呼吸與身體機能都降到了最低。在無人看得見的空間中,系統的提示,不斷地閃現。